“好,我们会考虑的。谢谢你。”世诚转过身,答道。
她满意地朝我们挥了挥手,转而勾着林启正,一脸幸福地看着他。
“真要去?”
“由你决定。”
“我看还是算了。”
“为什么不告诉他?”
“这样对大家都好。”我有点心不在焉。
“邹雨,不要这样。有什么不痛快,说出来。”
“你的肩膀能借我靠靠吗?”
“来吧。你累了,我们回酒店吧。”
“嗯。”番外:
北京的工作他一直交给亲信做的。
他并不参与其中,偶尔,他通过交上来的报告知道项目的进展情况。酒店将提供一站式的服务,预定奥运门票,免费接送。奥运结束之后,客人还可以凭以前的住店记录享受优惠…他很满意。
手下交来一个议案,为酒店起名字。他看了几个候选,摇摇头。
正好,美国投资顾问建议,可以考虑在国内建一个类似信达那样的资产管理公司。
于是,他决定去北京走走。他也觉得是该回国内看看了。总是逗留美国,他都快忘本了。
酒店的布置十分气派,既有古典的韵味,又不乏人性化的设施。属下提议是否要为他建一个总统套房。他笑言,可以,不过设计由他自己决定。
下午,开完会。心遥打来电话,说现在的北京正是枫叶盛开的季节,问是不是可以接待她这个慕名已久的游客。
他说,愿意效劳。
他们敲定时间。
他为她订了北京城最好的酒店。
放下电话,他突然怀念起他的母亲。因为,他们在美国居住的地方,四周围满是枫树。
那时候,他觉得,母亲是那么的美丽。
这是母亲留给他最深刻的记忆。
心遥嚷着要拍照,说带回去给爸爸妈妈看看,他应着,摄影本来就是他所喜欢的。同时,他也不忘记录下红枫美丽的瞬间,准备日后母亲祭日,捎给她。
他想起Joe曾经说要去加拿大看枫叶的事。
突然,心遥拉了拉他的衣服,他的思绪回来,却看到了一幕他不想看到的画面。
天底下竟有如此巧合的相遇?
上前打招呼,他的心里却有说不出的不情愿。
这是什么场面,错位的四个人,却在做着同一件事情?
他们很相爱吧。自己的爱又何曾在她的脑海中刻下任何的痕迹,也许,她只是当一场笑话吧。爱她,却把她推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他想着,又陷入莫名其妙的苦涩中。
(四十三)
清晨,芳香弥漫,我准备到酒店的花园里采些花,放在房间里。昨晚看到酒店介绍说,花园里的有些花是可以让游客自由采摘的,且不收费。
我数着,一支、两支、好多,美极了,天赐的娇朵。
我把花抱在胸前,漫步向前走,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我的视线,他,正在晨跑。
难道他也住在这家酒店?我惊讶不已。
我正犹豫着是否要走过去,视线里又迎来一张美丽年轻的面孔,她绕到他的身边,轻轻地擦去他额头上的汗,多么美的画面,我看着,竟有些酸楚。于是,悄悄地走开了。
上午九点,有顾问单位打来电话,说有事需要帮忙,于是我知会世诚,上午单独行动,下午再约。
我没有带任何资料,只好轻装上阵。按下电梯,我看着显示屏的数字闪烁不停。
电梯门打开了,里面只有一个人,和那人眼神相遇的刹那,我们都愣住了。
他,林启正,显然没有料到会碰见我,而我,驻足电梯前,一动也不动。
我正迟疑着是否要等下一部电梯,他先开了口:进来吧。
我低着头,走进去。
气氛让人窒息。
“他对你好吗?”他站在我身后,轻轻地问。
“好。”半天,我挤出这个字。
“为什么那么瘦?为什么没有笑容?”他靠近我,注视着我的脸,身上飘过一阵清香,夹杂着阳光的味道。
“谢谢你的关心。”我掠过他一眼。
陆陆续续上来一些客人,把我和他分开在不同的角落。
到了一楼,我径直冲了出去,拦上一辆车,直奔目的地。
上午办完事,我有点累,却打不通世诚的电话。
我在马路上闲逛,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照在草地上,斑驳丛生。找一处绿荫坐下,微风袭来,不胜惬意。
可惜好景不长,转眼的功夫,乌云密布,眼看就要下雨了。
我打车回酒店。
世诚打来电话。
我在大厅等你。我说。
回到酒店,我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拿了本杂志翻看起来,不知不觉中竟睡了过去。
外面雷声轰鸣,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下意识地摸寻自己的手机,时钟指向16:00。我努力回忆着之前的情况。世诚?说好在大厅等?可是他人呢?
我从沙发上坐起来,身上的毛毯滑落下来,不知是谁为我盖上的。我把毛毯折好,理了理衣衫,站了起来。就在我起身的刹那,猛然发现林启正坐在离我不远的单人沙发上,抽着烟,看着我。
“你,你怎么在这?”我被吓了一跳。
“你经常这样吗?”他责备似地问。
“什么这样?”
“你不怕着凉吗?”
“呃?”我惊觉。
我叫来服务生,把毛毯收好。
我走到他跟前,说了声谢谢。然后,离开。
“我是鬼吗?你需要这样躲我?”他在我身后说。
“你误会了?”
“误会?”他故意调高音。
“我看到的是一个活得好好的你,哪是什么鬼?”
“你说的那个林启正,早就被你扔进了地狱。”
“地狱是自己进的,不是别人踹的。”
“有区别吗?”
“有,你不是一个会做傻事的人。”
“你真武断。”
“算是吧。对不起,失陪了。”我抱歉地说。
现在的你不是很幸福吗?我在心里一遍遍地默认。
番外:
林启正就那样坐在她的身旁,仔细地看着她。
刚才他从外面回来,看到她睡在大厅的沙发上,一本杂志掉落在地上。
在开满冷气的大厅里睡着,居然没有防备。
他本想一走了之,这与他何干呢,她是别人的妻子。
他痛恨自己的懦弱,总是一看见她,就忘了她曾经带给他的伤害。
他终究敌不过他的心。他让服务生拿了条毛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为她盖上。现在,这个女人就在自己的身边,他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她的鼻子,她的嘴唇,她的脸庞,他轻轻地触摸着,他幻想着去拥抱她,亲吻她,让她依偎在他的怀里。
近在咫尺,却远若天边。
在电梯里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她的颤抖。自己就真的这么可怕吗?可怕到她不愿多停留一秒钟,不愿多讲一句话。
他甚至没有办法恨她。他还记得,这个女人说他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灾难,多么恶毒的话,直到今天他都没有办法相信那些话出自于她的口中。
他只能远远、远远地看着她。永远只能这样。
这是他的命。
他怔怔地看着,握着她的手。没想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他抬头一看,是Joe。
Joe说我们谈谈。
他说好。
两个人一同出去。出去前,他把毯子往她的肩部挪了挪。
“别去骚扰她。”Joe一脸的正气。
“那是我的自由。”虽没底气,他还是反诘道。
“我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本来有些话,我不想说,今天不吐不快。”
“请便吧。”
“你最好不要以爱的名义伤害她。”
“伤害她?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明白的。”
“我完全听不懂。”
“一直以来,你所看到的是她的拒绝,她的冷酷,她的无情,那么她的脆弱、她的心痛你看到了吗?没有,你只顾着一个人朝前走,你以为可以为她挡掉所有的风和雨,可是到头来,伤得最重、摔得最惨的却是她。你对她纠缠的目的是什么?破镜重圆?重修旧好?重温旧梦?对你来说很简单是吧,可是对她,只有毁灭。即使我要她,我所要做的,也只是先让她的心愈合。其他的,诸如她爱的是谁、她想怎么爱、准备爱多久,统统靠边站。”
“你的每一次出现,你们的每一次重逢,你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对她来说,无非是在已经溃烂的心上再割一刀,她忍着,是因为她深爱你,如果她拒绝,是因为实在忍不下去了。所以,不要再碰她。这样,你还能看到一个健健康康的她,否则,只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她,你我都不忍心如此吧。”
“我还是听不懂。”
“也许你觉得这根本就是你和他之间事,只要你情她愿的,没有什么不可以,甚至你觉得这关别人什么事。那么,我要告诉你,她所在乎的就是你所忽视的,而你在乎的恰恰是她没法逾越的。”
…
“以前,你带给她的是什么?是痛苦。现在,你留给她的是什么?是眼泪!”
…
他觉得Joe的话像一把把利剑,把那些陈年老账翻出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好,说得好极了。你伟大,你高尚,你是想告诉我,她嫁给你是多么正确的决定。现在轮到我问你,既然你娶了她,为什么不带她走得远远的?为什么还要把她带到我的身边,让我看见她?为什么她那么消瘦?为什么她看上去那么郁郁寡欢?为什么你留她一个人在那里睡着?这是你的爱吗?我没有放手吗?为什么你要对我说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你以为我还能做什么?”
“我跟她根本没有结婚。”Joe打断他。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的离开,她的心也跟着你去了。她丢下我,追向你的那刻,让我觉得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属于其他人了。你根本不了解她,更没有懂过她。”说完,便拂袖而去。
他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喉咙。
若大的谈话室,剩他一个人在游离。
他们没有结婚?Joe反悔了?这是在开玩笑吗?
他折回,继续看着她。
她醒了,还是那么的冷漠。
他甚至来不及质问她,她就走了。
她从来不告诉他任何她的事,即使被人悔婚也是从那个男人口中知道的。她伪装得多么好,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他还想问,她真的爱过自己吗?
(四十四)
我找到世诚,解释说,不小心贪睡忘了时间,是不是他也有事耽搁了,顺便安排一下晚上的节目。可是他好像没有听我说话。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
“没什么。”他答,却依然愁眉不展。
“有话就直说。”
“下午的时候,我找Ken谈过了。”他试探着我的反应。
“谈过了?谈什么?”
“我告诉他…我们没有结婚。邹雨,别怪我,我觉得他还没有死心,我让他不要再骚扰你…不要再伤害你。”他有点前言不搭后语。
我不小心打翻杯子,渗出的水溅湿了我的裙子。我急忙拿纸巾擦拭。
“邹雨,对不起。”
“别傻了,他迟早会知道的。”我安慰道。
“有时候我也很矛盾,我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毕竟,你们还深深地爱着。”
“还是恨吧,这样我的心里会好过些。”
“邹雨,你真的想清楚了?”
“人活着,不能总想着倒退。你也看到了,她太太在他身边,他活得很好,很幸福,没有我,他照样是那个独一无二的林启正。这是我的决定,一开始就想得很清楚。也许,在看到他的瞬间,我的防备还会瓦解,还会动摇,可是我不会让他看到的。如果现在回头,我的放手又有什么意义?不如就让我看着他幸福,看着他辉煌,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我们怀揣着感情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为了爱情而活。除了爱情,还可以有别的东西值得我们去追求。对他的情,我会放在心里,用余下的时间来怀念。”我又说。
“我现在觉得,Ken没有爱错你。真的,你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满怀伤痛,却要对别人微笑。”
“我经常没心没肺的,你受得了?”我开玩笑,不想用沉重来结束话题。事实上,从我在北京看到他和心遥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当初的决定是多么正确。他可以做到的,他可以爱她,可以继续他的人生。只是,他需要时间。
“没关系,我喜欢充满欢笑的人生。”
“世诚,我要谢谢你。因为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握住他的手,告诉他,这个好朋友,他这辈子是当定了。
回到酒店的时候,已是深夜。
背后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Joe,邹律师。”有个甜蜜的声音。
我和世诚转过身。
看来,我们还真有缘。
“你们也住这?”她惊讶不已。
“是的。”我答。
“邹律师,”她停顿了一下:“哦,不,我应该称呼你为姚太太,篝火晚会没有去吗?太好玩了。Ken的舞跳得真不错。”
我听着一个女人的骄傲和自豪。我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她微笑。
“如果下次有机会,我们一起去。”她挑动着眉毛,我在她的眼睛里找到了挑衅的味道。
“没有下次了。我们就要打道回府了。”我不想让自己处于被动。
“怎么,你们决定离开?”她有点意外。
“是的,单位里有些事,需要我回去处理。”我平静地答。
我们各自回房。
“真的要离开?”
“是的。”
我决定今晚过后,就告别北京。
我正在房间整理东西,突然有人敲门。
“世诚吗?进来吧,门没关。”我边整理行李,边说。
没有声音。
“怎么不说话?”我又问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