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惋惜的味道。
“解散会很不舍吧,你、还有世中的员工。”
“一定的。不过我不会亏待他们的,现在离职的员工都能拿到丰厚的抚恤金。”
“有人这么做吗?”
“不多,但是公司鼓励他们这么做,早作准备总比到时走不了要强。”
“这么说,现在的你要身兼数职,既是老板又是打工仔。”
“这样很有乐趣。”他笑道。
“难怪你会去过高院,又让我误以为你只是一个打工的。”
“怎么,还在为那件事耿耿于怀?”
“没有。你很潇洒。”我由衷一赞。
“这算夸我吗?”
“你缺人夸吗?”
“我在意的人倒不多。”
我的脸上火辣辣的。
“家中就你一个孩子?”
“哦,是的,我是家中的独子。”
“那你岂不是很想你的太太和孩子?”
“哦,我还没结婚,所以没这方面的顾虑。”
“对不起,我问得太多了。”
“没关系。”
“那么,我们是否可以争取和外方庭外和解?”我意识到有点失礼,马上转移话题。
“不错的主意,只是这样——你会很辛苦。”他话锋一转,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哦,应该的。我是律师。”我说。
我努力地忙碌着,和外方通国际长途、传真、视频会议,几天下来,黑眼圈都有了。
“邹律师,有空吗?我请你吃饭。”中午时分,一通电话把我从沉思中唤醒。
“哦,如果你不介意和一只熊猫吃饭的话。”
“熊猫?”
“是的。”
“十一点半我来接你。”
“好,顺便把资料拿给你过目。”
“行。”
我们驱车来到市郊的一家饭店。
“这里很安静,应该不会让你反感。”
“哦,随便。”在吃饭这件事上,我巴不得别人替我安排好一切。
“这是我拟的文件,今天晚上要传给对方,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你签字吧。”我边说边把文件递给他。
“可是我不懂法文。”他摊了摊手。
Mygod!我把这个忘了。幸好,我还带了一份中文版的。我拿出来,递给他。
“可是我想懂你。”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期待地看着我。
什么?我的心一惊。
“你说什么…”我本能地把手抽回,声音低得连我自己都听不见。
“邹雨,请允许我这么叫你,难道你从来感觉不到…我对你…”“不要说下去。除了工作,其他的我一概不管。”我思路清晰。
“包括我对你的关心、示好?”
“对,我不要你关心,也不要你示好。”
“为什么?你单身,我未娶,即使交往,也没到法理难容的地步吧。”
“我希望我们之间只有工作。”
“这是你的理由?为什么要把工作和感情混为一谈?”
“现在不好吗?你付钱,我付劳动力。合情合理,互不相欠。”
“是的,这点我不否认,可是我也不否认在工作之余建立感情。如果你只是不想在工作的时候谈感情,那么等这个案子完了,我们再来谈这个问题。”
“不。我和你是工作关系,无论现在,还是以后,我希望这条永远成立。所以,请你不要对我…”
“如果你能说服我,或许我会改变想法。”
“对不起,我要回去工作了。”我很混乱,很难和他谈下去。
我拿起包,说完最后一句话“工作的事,我会继续跟进的。”
“邹雨,我——没有逼你的意思。”他站起来,诚恳而又无奈。
我们不欢而散了。糟糕的是,协议怎么办?接下去的工作怎么办?邹雨啊邹雨,真是好事不来,坏事紧跟。高展旗猜得没错。我,该去烧烧香了。
下午,我什么也做不进去,整个人陷在莫名的烦躁中。突然有人敲门。
“进来吧。”
“小姐,想什么那么出神?”是高展旗。
“是你啊。”
“我在门口看你半天了,你怎么像只被打败的公鸡?”
“少废话,找我什么事?”
“刚才世中国际的姚世诚送来一份材料。”
“姚世诚?他亲自送来的?”
“是的。刚好我和郑主任从外面回来,碰到他。他托我务必把这份材料送到你手上。郑主任想请他进来坐坐,可是他说公司有事,婉拒了。”
我接过材料,是刚才拿给他签字的那份文件。
“你们吵架了?”
“什么?”
“和姚世诚,对不对?”
“去去去,别来烦我。”
“我越想越不对,他为什么不进来?还有你刚才的神情,你们之间一定有问题。”
“你可以写小说了。”
“邹雨,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什么也没有,我再次申明也是最后一次声明:我跟他,决无可能。”
“邹雨,或许他能让你快乐。”出门前,高展旗对我说。
我把文件合好,又陷入沉思。
(十七)
第三天,我约姚世诚出来。
“我以为你不会见我了。”他开门见山地说。
“怎么会。我做事公私分明的。法国那边已经同意庭外和解了。他们会再派律师过来详谈。”
“辛苦你了。”
“应该的。”
小姐端上咖啡,我微微地尝了一口,略苦,但有味。
“邹雨,希望那天的事不要在我们中间产生任何的影响,我只是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如果你sayNo,我不会追问下去。”
“对不起,我有自己的理由,不足为外人道。”
“我相信。或者你已经心有所属,那么,至少,我不会夺人所爱。”
“谢谢你的成全。”
“那么,以我人品端正,相貌尚可,做你的朋友应该不至于让你太丢脸吧。”
看着他诚恳的样子,我破涕为笑。
我们握住了对方的手,坦诚地、释然地。
法国那边很快派了律师过来,双方达成一致:庭外和解。对方应诺在12个月内不再与其他代理商签定合约。大事告一段落,我总算可以调整作息,救救我那对熊猫眼。
当妈的女人就是请不动,自从有了小彬彬,小玲就再也没有约我上美容院、shopping什么的,可把我寂寞死了。这不,我这张嘴皮子磨了半天,她才好不容易从双休日中抽了半天的时间陪我这个无聊的女人。
到了美容院,小姐热情地介绍起他们的新产品。这个精油,那个香薰的,听得我直泛晕,我挑选了一款消除黑眼圈的按摩。人太多了,只好稍等片刻。我到杂志架随意拿了几本杂志,和小玲翻看起来。
无意中,一本杂志进入视线,上面赫然映着林启正和江心遥的照片,我轻轻地放到面前。是本八卦杂志吧,我心想。很登对的两个人,并肩站着,夫唱妇随,举案齐眉,就这样,直到…。幸福吗?幸福就好。我悄悄地把杂志放回原处,不再去想。
“雨啊,你说结婚是为了什么?”
“为了和心爱的人白头到老呗。”
“那生孩子呢?”
“为了延续你们的生命啊。”
“那要是两个人不能在一起呢?”她好奇地问我。
我不解地看着她“怎么啦,问这样的问题?”
“喏,你看,这上面的故事就是这样,两个相爱的人最后分开了。”她指着一本杂志对我说。
“哦,可能有缘无份吧。”我随口答道。
“那他们不是很可怜。最后分开一定很痛苦吧。”
“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你不感动?”
“感动,可是感动不能当饭吃。”
“如果你是那个女的,你会怎么办?”
“我会放弃,忘掉那个男的。”
“那么潇洒?我做不到,我会跟着那个男的,不管多大痛苦。”
“为什么?”
“因为离开他我会更痛苦。”
“你没有想过这样你可能痛苦一辈子?”
“难道离开了就不会痛一辈子?”
“你怎么当了妈还这么多愁善感、不切实际?”
“有了孩子,想法就不一样了,总希望所有事都能成。如果现在要我离开左辉,那我一定生不如死。”
“放心,他这么爱你和小彬彬,怎么会舍得离开你们。”
“雨,你说,他们到了天堂会相遇吗?”她一脸期待。
“会的,一定会。”
“雨,找个人嫁了吧。”
“哦,嫌我烦了?”
“不是,关心你啦。”
“那你也不为我留意一下。”
“小彬彬的干爹。干爹配干妈,天经地义啊。”
“什么?”
“你们很配啊。”
“谢谢你,挑别的吧。”
小姐示意轮到我们了,按摩正式开始。
闷热的天气终于过去了,凉爽的秋天来了。
姚世诚发消息问我这个周末有没有安排,我说没有。
——哦,那我们结伴出游吧。他在短信里说。
——好吧。我回复。
“邹雨,今天我们去个好地方。”刚上车,他就卖起了关子。
“好地方?”
“对,你现在可以闭上眼睛小睡,一会谜底揭晓。”
“你不会想把我卖了吧。”
“不敢不敢,这么漂亮的小姐,无价。”
“好吧。”
我悠然地睡去。
一觉醒来,只觉周围噪杂无比。什么?游乐园?
“好了,邹雨小姐,目的地到了,请下车。”这个姚世诚搞什么鬼?
我们随着拥挤的人群向前。
“什么?旋转木马?这是年轻人玩的吧,我可不要。”他带我来到售票处,我一看,煞觉不妥。
“怎么,你很老吗?”他轻笑。
“至少不年轻了。”
“邹雨,来吧,很有意思的。”
我还是很犹豫。
我们的前面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人们兴高采烈的。
“要不我们打赌。”
“赌什么?”
“赌你一定会喜欢。”
“好吧。”
看着他兴奋的样子,我答应了。
木马慢慢启动了,我闭上眼睛,紧紧抓住他的手不敢放。
“邹雨,睁开眼,有我在,别怕!”
我不敢。
“快看,很有意思的,来。”
我试着微微张开眼睛,但还是没有松开他的手。我握得很紧,生怕一不当心就掉下来了。
我缓缓睁开双眼,被眼前一座座旋转的木马怔住了!哇,好多好多的木马在旋转,太美了,到处都是木马,金色的,白色的,粉色的,旋转,旋转,不停地旋转…这简直就是天堂,木马的天堂!
“世诚,我飞起来了。我飞起来了。”我惊呼起来。
“邹雨,我也飞起来了。”
“世诚,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因为我想让你忘掉烦恼,忘掉哀愁,忘掉自己…”
“我真的做到了…”
欢声笑语飘荡在空中。
晚上,我把今天我看到的,发生的一个字也不漏地告诉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