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霜月隐隐感觉到一种冷气,在岛泉酒业萦绕。
有一段时间了,冷霜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幻觉。以前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男生,什么容貌、金钱、地位,冷霜月都不在乎,只要自己喜欢那个人,只要能让自己一见就心跳加速,可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一个人让自己心跳加速。
来到湖岛后,王刚趴在桌子上研究资料,时不时地甩杯子骂娘。一开始冷霜月很讨厌王刚的脏话,尤其是王刚一发火,脸上的肉疙瘩变化万千。慢慢地冷霜月了解到王刚的经历,一个人在极度压力下,心情暴躁还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从玉芬离开湖岛后,王刚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每次该吃饭的时候或者该下班的时候,王刚总要提醒冷霜月:“月月,你先回家,早点儿吃饭,明天还有很多工作呢。”天气变化的时候,王刚总要提醒自己注意穿衣服:“不要生病了,还有很多工作等你去做呢。”
慢慢地,冷霜月从心底有些喜欢这个从炮灰里爬出来的男人,虽然有时脾气不太好,虽然第一天来湖岛县就闹出丑闻,想起与妓女赤身裸体的样子甚至让人想吐,虽然王刚的女儿已经要考大学。冷霜月一直悄悄了解那个桃色夜晚,这里面有阴谋,王刚是生意人,不会那么冲动地与宋如月签订合同。冷霜月也明显感觉到王刚与老师杜子明的矛盾在加剧,甚至有一天会翻脸。冷霜月觉得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更何况王刚对自己很尊重,从来没像没有出息的男人,遇到事情就向女人诉苦,王刚被残酷的现实掩盖了真性情。
王刚在京美证券总经理郑东的办公室喝咖啡。
郑东以前也是一个老江湖,越战回来后,就潜心研究证券市场,在证券界有一定的影响,尤其是融资方面可谓金牌老手。在进入京美证券之前,郑东曾经在北京一家全国性券商掌控该公司的资金,专门负责自营盘与资产管理资金的经营,曾经在1995年创下了券商盈利的奇迹。
王明受命组建联大投资集团后,第一件事情就是亲临郑东家,力邀郑东加盟联大投资集团。郑东怎么也没有想到王明下达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与黑社会亡命之徒“八哥”唱对台戏。郑东很了解王明,其貌不扬,个性不小,看上去温文尔雅,发起脾气来大老板都要惧怕三分,有时候还有点偏执,只要他下达的任务不能按照他的要求完成,一般的结局就是走人。
郑东时常庆幸王刚侠义出手。
两人边喝咖啡边聊天,突然郑东两眼放光,把王刚给吓了一跳:“郑东,你怎么啦?”郑东嘿嘿一笑“有点意思,对了,岛泉酒业现在在湖岛算什么样的企业,也就是在领导的心目中岛泉酒业是不是龙头企业?”郑东在资本市场中混了这么多年,职业的嗅觉告诉郑东,如果岛泉酒业是湖岛经济发展的重要棋子,前景就相当乐观。
“岛泉酒业是湖岛的第一大股份制企业,是第一个上市的目标企业。”王刚淡淡一笑,现在各方都在等自己调集资金到湖岛,为岛泉酒业的上市作冲刺,尤其是宋如月担心王刚当初的承诺无法兑现,只要岛泉酒业兑现上市承诺,政府的投资将成倍增长。王刚也明白岛泉酒业的未来已经拴住了宋如月的前程。
郑东给王刚的杯子里面添了一点儿咖啡与热水:“王总,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如果你博得了宋如月的芳心,将来岛泉酒业的上市以及后来的操作比现在容易得多。”
王刚还没有喝第二杯,郑东看着有些疲倦的王刚:“王总,从你的脸上看得出来,你在湖岛很辛苦,你需要一个帮手,哪怕是为了钱,为了更大的投资收益,男人嘛,有时做出一点儿牺牲也不吃亏的。”
看着越说越来劲的郑东,王刚伸了伸懒腰:“我这个人有个与众不同的习惯,别人都说喝了咖啡能提神,喝后工作来劲,我每次喝了咖啡就想睡觉。”王刚接连又伸了两个懒腰,呵欠也不断。
在王朝大酒店,王刚很快鼾声如雷,好久没有这么安静地睡个觉。
看着王刚呼哧呼哧地进入梦乡,郑东摇了摇头。电话虽然响了,是王明。郑东觉得很奇怪,从成功收购京美证券后,王明虽然是名义上的董事长,但是京美证券的所有业务都是由郑东一手负责的,王明只是京美证券的一个甩手掌柜,拿郑东给王明的管理的定义就是“无为而治”
郑东一直很佩服王明。王明作为北方大学的高才生,平时不多言语,做事有点一根筋,虽然在证券圈内没有郑东摸爬滚打的时间长,但绝对是一个管理的高手,尤其在尊重人才方面很有一套。王明相信自己的眼光,郑东是王明从事联大投资集团管理以来看上的第一个能人,王明放权给郑东,从来没有半点儿怀疑。
“王总,有什么吩咐?”郑东对小自己将近十岁的王明很客气。
“郑总,不好意思,我一直忙,北京方面就劳烦你了。”王明回吉林已经半个月了,一直没有给郑东电话。
这段时间总有一种不安,王明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高温从收购京美证券成功后,对金融企业近乎狂热,王明隐隐感觉到京美证券要出大事,可高温又叫自己回总部,新的目标在等着王明去拿下。
作为联大集团的首脑人物,高温看到一帮券商钻国家法律空子,大胆挪用客户的委托理财资金炒作深圳上海两地的龙头股,尤其是国家级的券商,不少高级管理人员中饱私囊,将大把坐庄的利润据为己有,这段时间一直在琢磨自己是不是该掺和掺和。
高温瞄上了南方信托。
南方信托的股东全是国有股股东。其中,两家京城中字头的公司,是中央部委的直属企业,董事长都是副部级的。另外三家股东要么是南方省级大型国有企业,要么就是地方政府搂钱的小金库企业。
高温将收购南方信托的重担再次放到王明的肩膀上。
就在郑东接到王明电话半个小时后,郑东接到了高温的电话:“我三小时后到首都机场。”
在去往机场的高速公路上,郑东一直在捉摸:京美证券经营一切正常,没有什么违规,别的证券公司与庄家勾结非法融资牟取暴利,京美证券却一直守身如玉,这次王明回到吉林,高温返道京城,看来大势不妙。
挺着大肚子,夹着一个大皮包走出机场,高温那两片肥厚的嘴唇上依然叼着一只雪茄:“飞机上不让抽烟,闷死了。”郑东忙上前接过高温的包,又被高温那把喷壶给喷洒了一次。
“我听说京城几家证券公司的业务量都在翻番,我们公司的呢?”高温在来北京之前就对京城的证券公司发展情况作了一个简单的摸底调查,京美证券的业务量可以说不理想,尤其是京城很多泊来证券分公司的业务量都比京美证券强,高温想弄个明白。
“业务量不能简单地看报表,真正评估一个公司的实力还要看整体素质。”郑东不知道高温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搞证券公司,只要在法律允许的范围之内,都要大胆地尝试着去搞,只有大胆创新业务,将业务量搞上去,公司的利润才能增加,公司的最终实力还是要看盈利状况。”高温在商场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绝大多数赚钱的买卖都是游走在法律与道德红线的边缘,不冒险就没有超额利润,高温就信这个死理。
郑东收购京美证券有功,可是学习投资心理学的王明的经营理念偏偏是坚决守法,稳健创新。郑东明白高温的意思,高温的联大集团能发展到金融实业一体化的今天,离不开高温的激进冒险,如果不是王明后来进入联大集团高层,推行稳健的投资理念,联大集团也不会坐拥几家上市公司而如履平川。
在一个又一个传奇暴富的神话传出后,高温开始对王明的理念产生怀疑。高温突然又哈哈大笑了起来:“郑总,金融是把双刃剑,只要你剑术精湛,就能从刃上获利。”高温摸出了一根雪茄:“来,抽根这个,有助于思考。”郑东刚接过烟,高温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现在京美证券的自营盘有多大?股票做得怎么样?”
“自营盘必须严格按照证监会的要求不能超过注册资本的百分之八十,现在京美证券的注册基金刚好五亿人民币,也就是说我们的自营盘不能超过四亿元。”郑东意识到,高温这支雪茄有点不好抽,他一直不太关心京美证券的具体运作,怎么今天突然兴致高涨?
“四亿元的自营太小了,连一次小盘股都没有办法接入,只有跟着别人做。”高温望着窗外一辆辆疾驰而过的轿车“现在的商场如同汽车赛跑,一旦错过超越的机会,将会失去很多机会,包括未来。”
郑东隐隐约约意识到高温有大动作,可能王明与高温之间出现什么问题,否则高温不会这样详细地与郑东探讨业务,以前听别人说高温对于资本运作的大方向起到帷幄运筹的作用,从来没有听说高温具体指点下属运作。
郑东带高温在办公区转了一圈,整洁的办公桌,每个人都在不停地忙自己的活,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高温突然在一个年轻的操盘手旁停下来:“小伙子,你如何看现在的这一波行情?”
高温突然冒出的这句话打破了自营部的沉寂,年轻操盘手半天抬起头来看了看眼前这个大奔头男人,他讨厌将摩丝当稀泥一样涂抹在头发上的男人。年轻人很怪异又有些不屑地瞅了瞅高温,本来想将高温打发出办公室,但看郑东在一旁不断递眼色,年轻操盘手半天抛给了高温一句话:“这里是自营部,我无可奉告。”
高温愣住了,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有哪个下属这么对领导说话的。”高温压住火气,今天是来考察的,就是要听下属的意见,宰相肚里能撑船嘛。高温朝年轻操盘手勉强笑了笑。
郑东连忙将高温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与自己的办公室相比,郑东的办公室简直就是简陋。郑东一边给高温倒水,一边向高温解释在自营部的尴尬:“高总,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公司有严格的规定,操盘手不能对任何人讲关于股市的看法,当然操盘的股票还要签订保密协议的。希望高总能够谅解,年轻人有时不懂礼貌,都是我领导无方,我向高总赔礼道歉。”
高温突然来了兴致:“刚才那个小青年叫什么名字?”
“是北方大学的高才生,研究过一套炒股的监测系统,在联大投资成功收购京美证券后的招聘中,这个头脑灵活、出手如闪电的年轻人,被招进了我们自营部。”郑东讲起年轻操盘手就有些得意。
年轻操盘手年仅二十七岁,由于人帅气,又很有能力,在京美证券被同事们称为“玉面杀手”只要年轻人出手,要么股票瞬间涨停,要么就是在跌停板上睡大觉。
高温对京美证券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地。高温喝了一口开水,在放杯子的时候突然发现一张名片,上面写着“岛泉酒业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王刚”的字样,就是刚才王刚给郑东留下的名片:“这个公司上市了吗?”高温拿起桌子上的名片问郑东。
“王刚是我的一个朋友,他们的公司正在筹划上市,这次他来北京就是与上市有关。”郑东听王刚简单介绍过岛泉酒业,王刚正在忙着搞上市预选材料。
“哦,还没有上市。”高温的眼角像流星般划过一丝遗憾。
“这老家伙怎么一会儿关注证券公司盈利时机,一会儿关注股市发展,现在又问岛泉酒业上市没有,他到底要干什么?”郑东脑子里一团迷雾“岛泉酒业正忙于上市,这公司上市以后应该不错。”
“怎么个不错法?”高温的兴趣好像又回来了。
“新股,没有人炒作,只要抓住这个机会重仓介入的话,一定能获得丰厚的回报。”郑东望着听得入迷的高温“现在市场上狂炒庄家概念股,尤其是以中科发展为首的股票,市场中的股票在炒庄股的大潮中绝大部分会遭遇庄家的蹂躏。谁抓住一只新股,谁就可以掌握市场炒作的主动权。”
高温以前没有炒作过股票,虽然旗下有几家上市公司,但是王明等人坚决反对联大集团直接介入二级市场,高温原本想试试,都被王明阻拦。后来京美证券收购后,王明更是定下铁的纪律,京美证券不但不能买一股联大集团的股票,就是京美证券的分析师都不能向股民推荐联大集团的股票。
王明有千万条理由说服高温,高温不断听到有人通过炒作股票暴富,心中痒痒。高温给自己的上市公司算了一笔账,自己掌握百分之四十的股权,却要为上市公司作出百分之百的经营努力,这样不如炒一把股票就赚几千万来得快,来得直接。
听王刚的公司正在筹划上市,郑东分析的也头头是道,高温吧嗒吧嗒地抽着雪茄,一边不断地点头:“你帮我约约王刚,我想跟他见个面,一起聊聊。”
郑东将晚饭饭局订在王朝大酒店四十五楼的旋转餐厅上,在旋转餐厅上可以一览北京城夜景。
吃饭的时候,王刚高温从中科发展的神话到市场的疯狂谈到国际局势。王刚曾经是军人,一直挂在嘴边的就是越战的生与死,血与火,很快就将高温带到了硝烟弥漫的战场,血雨腥风的战争岁月。
高温注视着眼前这个董事长,如果跟王刚做生意的话,王刚一定是“士为知己者死”的好伙伴。高温静静地听王刚的传奇,后来不失时机地将话题转移到商场,高温从JP摩根讲到了胆大的重庆人牟其中。
“王总,听说你的公司正忙于上市,你们公司规模有多大哟。”高温在向王刚暗示,如果公司的规模小可以合作将公司规模作大。
“王总,你们公司上市的情况怎么样?”高温见王刚发呆,再次试探王刚。
“还在按照计划做上市准备,现在都在抢上市指标。”王刚担心,一旦岛泉酒业在滨海市的上市指标竞争中落败,翻身连梦将彻底破灭,尤其是北京大本营的资金链告急,一旦出现资金危机,岛泉酒业将土崩瓦解。
王刚尽最大努力掩饰自己脸上的乌云。高温不失时机地举起了酒杯:“王总,你的心事我高某人虽然不能说一清二楚,但是你有你的苦衷,我知道联大集团在京美证券的收购中如果没有你王总的仗义相救,我高某人今天就不可能有机会来到这里。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我高某人可以帮忙的,你就尽量开口,我高某人在商场上也混了这么多年。”高温的话让王刚心花怒放。
“既然高总这么说了,我王刚也就不小女人把式,今天在北京我认高总为我的大哥,不知高总意下如何?”王刚举起酒杯,没容高温发话,就脖子一仰,先干为敬。
“王总这么瞧得起我高某人,以后咱就是兄弟,有什么困难就直说。”高温没想到王刚来了这一招儿,以后有什么问题看高温这个讲江湖义气的八旗子弟怎么拒绝。高温喝下这杯自己酿造的苦酒,肚子里阵阵热气直冲脑门儿。
“郑总,王总是我们京美证券的恩人,是我高温的兄弟,你怎么还愣着呀?”高温看着旁边一言不发的郑东,高温想找个垫背的,以后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也可以从中斡旋,不毁自己的名声,保住联大集团的招牌。
郑东慌忙站起来向王刚敬酒:“王总,今天高总已经发话,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就说出来,只要我们能帮一定尽力而为。”
一番把酒言欢,高温搂着王刚的膀子,在王刚的耳朵边一阵嘀咕:“兄弟,如果岛泉酒业上市有什么资金困难,你开口让郑东给你办就是,湖岛是财地,作为大哥的我不能袖手旁观呀。”言毕哈哈大笑,又是一杯烧酒下肚,高温其实不胜酒力,酒刚一下肚“哇”地一阵狂吐,吐得王刚西服变成擦脚布,臭气熏天。
高温还抱着王刚的肩膀前言不搭后语:“王总,做大哥的一定帮忙。”接着又是一阵狂吐,给王刚的裤子来了个彻底的浆染。郑东见状,抓起桌子上的餐巾纸递给高温:“高总,咱们不喝了。”
“怎么就不喝了呢?真不懂事,今天是我和王总结拜把兄弟的喜庆日子,喝哟。”高温瞪着像灯笼一样的眼睛“倒酒!”
“高总,你醉了。”郑东攥着酒瓶子,给高温倒酒,突然王刚一把抱住了高温,也开始说酒话:“高总,今儿个高兴,我们来个不醉不归。”说着将酒杯里的酒一干而尽。
王刚从湖岛第一次喝酒误事后就一直不怎么狂饮,今天听到高温这么承诺,一时兴起,百无禁忌,早已将湖岛的教训忘得干干净净。
吐了喝,喝了吐,两人抱着相互吐了个天昏地暗。
岛泉酒业与京美证券签订了一份秘密协议,京美证券向岛泉酒业提供两亿元资金,配合岛泉酒业上市,岛泉酒业按照同期市场融资成本向京美证券支付百分之十的利息。岛泉酒业上市后,京美证券重仓岛泉酒业的股权票,岛泉酒业负责配合京美证券进行分红送股,释放利好消息。京美证券在岛泉酒业盈利的百分之三十分给岛泉酒业,岛泉酒业直接通过利息与融资本金进行代扣京美证券坐庄岛泉酒业的分红。
郑东将下午草拟的协议书递到王刚的面前,王刚嘘了一口雪茄,抿嘴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