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原来是失恋啊。”
“呵呵。”
“可惜失恋之类我就安慰不了你了。”又如同以往那个总是轻轻松松就能勾起嘴角的萧逸祺一样坏笑一点“我没有这种经历呀。”
“…哇塞你好可怜咯,要不要我让你体验一下失恋咧,经历过后才能变成真正的男生哦。”宁遥学着港台腔,一边露出无限同情的神色。
“我看你根本就不像是需要安慰的人啊。”
“我看你根本就不像是能安慰人的人啊。”
“不过,”萧逸祺略带不安的看着宁遥“…你是为谁失恋啊?”
“…为流川枫,她们都说他跟仙道彰好。”
“…我打你哦。”
“我的八卦不用你管啊。”
“是不是和王子杨有关?”
“适合仙道彰…”
“打你哦!”宁遥咯咯的笑:“不是啊,你不要瞎猜!”
“我总觉得你越笑,就越吓人。”男生幽幽的评价着一句。
怎么说好呢。
很久以前如果要宁遥用“悲伤”“心痛”“绝望”来形容自己的话,一定会恶出一身鸡皮。
总觉得他们是装模作样的夸张,只会让人感觉到有些做作般的不适。可是,如今真实出现在自己直觉里的各种反应,如果不用他们来形容,用什么才合适呢?难道可以让呼吸从沸腾的杂音里退回到出生般的暖长节奏的原因,不适“悲伤”还可以是别的么?难道出现在心上的感觉,不是酸不是麻,就是痛的感觉,也不能用“心痛”来描述么?难道使自己感觉像就要被焚烧的芨芨草一样,除了站在土地上面临死亡外无他法的茫然,不可以用“绝望”来比喻吗?
如果这都不能。那这些词语本来是该形容什么的?
只不过是在电视里和小说里被戏剧化了他们出现的背景,却不能改变他们词语中原本具有的意思啊。如果还用“一般悲
伤”“一般绝望”“一般悲痛”来划分区别,这些是“一般”的话,什么叫“不一般”?
好像没有轮到自己前,无论大人孩子,都会认定那些出现在成人世界里的状态词语,应该与所有年轻的生命都没有关系。
可他们却早已在古老的年月里,如同云一样出现在自己的头顶。落下的雨水。流入河。汇入海。喝入自己的身体。人死去后再变成云。这是个连一株月桂也能在这样的系统中,找到离开夏季时的绝望的世界。
听起来非常艺术,非常深重的词语,那些“心痛”“绝望”“悲伤”其实一点也不高高在上,一点也不曲高和寡,全是平易近人的。
平易近人到挥之不去。
及时在怎么装的若无其还是。也是装的。事实上,从早饭到午饭,连着几天宁遥都提不起胃口。大段大段的气力,都在迅速流失。直到晚上回家时。
王子杨骑那亮眼的自行车一直在余光里忽前忽后。宁遥起初一直和她有一句每一句的说着功课或是娱乐八卦,两人静了一阵后,王子杨突然像感叹着命运的奇特似的对宁遥说:“我都觉得而很不可相信。”宁遥看她一眼,鼓励她继续往下说,王子杨的声音便在随后的路上一点点撒下去,不知道在往后的日子里开出什么花来。
“好像最开始是宁遥你先注意到陈谧的吧。我那时还没什么感觉。(宁遥插嘴说“你有时候真让我怀疑眼光有问题”)但没感觉就是没感觉嘛,顶多觉得哦这个男生还不错,蛮清爽,满平和的。
后来我还挺怀疑你是不是喜欢他,当时还想撮合你们的。可你说没有,我在一边看看也觉不出来,就算了。
一直到那次摔破脚,我坐在他的自行车后,闻到非常非常舒服的味道,我说那是香水吗,哪个牌子的香水,结果他愣了愣,才说应该就是洗衣服的肥皂的味道。那个时候我突然觉得,这个男生和别人都不太一样。更没想到我们居然会住的那么近。后来他有时候接我,我会让他先上来坐坐。
有一天他站在窗口,突然发现什么东西一样,小声的‘啊’了一下。我就问他看见什么了。他说原来从我家这里看得见摩天轮啊。我说他不也就住在这个小区里吗,他说他待的那间是朝西的房子,是看不见摩天轮的。
我说你不还在游乐园打工吗,也不用在意这些了吧。结果他就笑了笑:‘和我合租房子的男生运气一直很好,我原先只当都是巧合,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他的窗,一直对着摩天轮的关系啊。’”
王子杨突然转过来对宁遥说:“宁遥你知道么,我当时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有些冷淡的男生,会讲这样的话。原来他也有一种很天真的期盼,他笑的样子像个终于发现好吃得了的小孩子。在我们看来会毫无感觉的窗口,他居然会突然觉得很吃惊。我当时完全就不行了。宁遥,你懂我的意思么?”
嗯嗯,我懂的。
他供奉在心里的非常天真的神牌。让他成为很温和的人。也会让他成为孩童因为看见流星而欢呼那样单纯的人。
“后来又一次他在我家见到我妈和我爸,突然又变得非常客套,我当时还以为是因为见到我爸妈他尴尬的缘故,后来那天无意中才听他说起来,说他和谢莛芮一直很熟,不过却不怎么敢上她家去了,因为谢莛芮的父母对他很好很热情,‘我每次见到这样的父母,都会忍不住想在他们边上多待会,可毕竟是别人的父母,这样的想法是很怪异的,所以后来干脆不去了。’”
王子杨的眼睛无声无息的洪起来:“我当时心里就那么那么静下去,然后又绞痛一样,反正呼吸都扯不平了。宁遥你想象得出么,我突然就很想多看看他,多听他说话,想跟他在一起。这样的一个人。很想拿什么去塞到他手里,一定要他收下。又不知道该给他什么。”
嗯,我想象得出。
想多看看他。
多听他说话。
想跟他在一起。
很想拿什么去塞到他手里,一定要他收下。又不知道该给他什么…
这样的冲涨上来的念头。
“所以他那天这么跟我说,我真的开心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我真的没有想到…”眼角的水被风斜斜的吹长出去,
“宁遥,我真的开心的快死掉了…”
嗯…我知道。
2
你和我。
我们的某个地方都为同一个男生亮出一定角度的光。是他推开门,站在这里,世界的光都从她身后涌进来那样的明亮。
瞬间某种温度将一切击打的溃不成军。
遇见了同一个人。
她在我们各自的心思里成为只和自己演对手戏的男主角,另一个只是龙套。但他的眼睛里,还是看见其中一个更多些。
不知不觉的就多了一些。然后像雪球越滚越大,知道变成既定的事实。
世界上本来有许多事情,虽然相似却可以截然相反。
我们对他有几乎一样的感觉,却一个只在灼热的温度中戛然而止,一个可以迎接他带来的更多的光,跟他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去。
宁遥听见自己微笑着对王子杨说:“我早说了他肯定是喜欢你的嘛,现在终于知道了吧?”
现在终于知道了吧。
是你。
不是我。
几遍不说“我和你”说“我们”也可以因为他而生生的再被分开,一个留在原地,一个跟着出去。
告别了王子杨,只剩下自己三分之一独自的路程上,宁遥抬头看着天上交错的电线,路口的邮局,和又晒在栏杆上的一排婚纱。她感觉到,有什么正在身体里因为发热而变软,融化,随后像油那样缓慢流动起来,接着从自己的每根毛发,每个毛孔中蒸发。
那些名叫往事的东西。
既然名叫“往事”也就说明了每当它们发生,就很快的沉到记忆的某处,被自己暂时忘怀,晾在干冷的空气里,因此逐渐凝固,好似烛油结块。
身体就在那些挂满了类似结块的森林里,走过去。知道某天,某个时间突然被启动了开关,温柔的酸涩的气息涌进来,万物都在灼热的空气里不断融化,而那些往事,那些已经被封闭起来,成为硬块的细节,带着异常的高温,重新奔腾在血管里。
往事把所有周遭它能看到的东西统统地融在一起,等到将来其中哪一点苏醒后,迅速的回忆出整个事情的真相。
那么,当将来的某一天,自己再从某个地方看见了天上交错的电线,或者从某个地方看到了胡乱晒着的婚纱,或者看见某个地方的绿色邮局,或者只是一个人骑着车回家…只要满足其中任何一个条件的话,是不是都会因此回想到——有这样一个冬天的傍晚,自己听完朋友说的关于她喜欢的男生的话,微笑地说出类似祝福的句子,随后在一整个独自回家的路上,是被放在怎样的一种伤感和酸涩中,宛如溺水的姿态。
是不是会回想到,那些夭折的东西里,渗出鲜绿色的略带草腥气的东西,可能就是青春。是不是会回想到,自己终于在某次失败后,变得更成熟了。
回想着那时,如同充斥在世界中的白色婚纱的绿色信箱,突破了自己身体每个细胞的伤感,可以这样的多,这样的大。
将来的某一天里。
而在朝着不知具体日期的那一天走去时,已经把之前所有的全部储存在心里,看它们由外至内的硬化,最后成一块凝固的心。
对它说“拜拜”
拜拜。
我等待在未来的那一天里,再次融化关于你的记忆。而现在,只能说“拜拜”
随后。冬天收走了它最后一个线头。寒假过去。入春了。
一个寒假对于学生而言最大的作用在于收取红包。宁遥加虽然亲戚朋友不少,其中也不乏长辈,可没有王子杨那般的豪放家风,每个长辈给的压岁钱数目都在三十至五十不等。虽然不是大数目,对宁遥来说,还是很宝贵的,可以起草一下某件外套的购置计划,又好像因为兜里有钱而突然向成年人更靠近了一步,充满着貌似冷淡的欣喜。
去买完书,又从小饰品店走出来,正盘算着接下来去哪儿,这时,宁遥看见了推开玻璃门走出来的萧逸祺,刚想喊他,名字兜已经跑到喉咙口了,从他身后又走出一个女孩,很熟练的去啦男生的胳膊。宁遥脸一僵,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反而是萧逸祺转头看见宁遥,笑起来,便冲她打招呼:
“呀!”
“…嗯,你好。”又冲出他身边的女生点点头“你好。”
“买东西?”
“嗯。”“现在浑身的都散发着被金钱滋润的臭味啊。”
“…我还有事,先在了。”
“啊?什么事?不一起去吃点东西么?难得遇见哪。”
宁遥看了看勾着他的胳膊的女生的手:“我才不做电灯泡咧。”
“哈,不用紧张,一起来嘛,我们正要去jarome吃甜品。”
回头问了问一边的女孩“是这么读的?”
“不去了。真的还有事。”
“什么事?”
“…萧逸祺,你很啰嗦啊。”
“我也想跟去嘛。”
宁遥扫一眼女生有些不自然的脸色:“你好好照顾你女朋友吧。我先走了。”
“别乱说呀,会害我困扰的。到时候你负责吗?”男生显出一派“坏了你赔”的无赖嘴脸。
宁遥却看见她身边的女孩往后退了半步,松开了挽着他的手,想要藏进阴影里去似的,咬住嘴唇。
萧逸祺你真是个大烂人。
随后宁遥听见女孩一字一字的开口:“我想起还约了人,先走了。”
“啊?约了谁?”
“…朋友。萧逸祺,你和你朋友谈吧,我先走了。”
“恩,那好,拜拜。”男生冲匆匆离去的女孩背影又喊了一句“电话再联络哦。”
“萧逸祺…你真是我见过的最烂最烂的男生。”
听见背后恶狠狠的挖苦,男生很是吃惊:“怎么了?”
“你还有没有一点身为男性的良知啊!”“我有啊,我也经常看成人电影啊。”
“…”宁遥气的拔腿就走。
“恩,说说清楚嘛。”
“别靠近过来!”
“靠近过来了。”
“你有病啊,不要跟着我呀!”
“那我跟着谁去?”
“我怎么知道你该跟着谁去,你朋友反正那么多。”
“可仙子就遇见你一个了啊。”说着就要抓宁遥的胳膊。
也许是之前的状况一直在做铺垫的缘故,也许是男生太过无所谓的口气激怒了自己,也许还有其他更多更深的原因,而这么多原因累积在一起后,就不再需要研究它们就近它们究竟是什么,清楚的只是突然的无名火烧得心脏发疼,宁遥用几乎厌恶的力气打开了男生的手,
3
男生的脸色终于有些控制不住的难看了起来:“你干什么?”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做了些影响恶劣的事。
“犯得着么。”声音冷冷的。
“…”宁遥突然有些害怕起来,不敢抬头看对方的眼睛,心里一顿后,急着找点什么理由不回来“我就是不太…”
“不太什么?”
“…喂!我几个月前刚失恋啊!你不要这样没分寸的来刺激我好吧?你还有没有人性啊!”换成男生沉默了起来。宁遥暗自庆幸起来似乎能够过关,琢磨着怎么才能快速从这样的局面里脱身,随后却听见了一句非常出乎意料的句子。
“jarome的芒果布甸,我想,你会喜欢的。”
店里生意太好,等半天也不见位置的样子,宁遥和萧逸祺不得不改成外卖带到街上,为了避风,钻进并排的两个电话亭里吃。两个隔着两块厚玻璃,也就不说话,宁遥更是投入在芒果的味道里,虽然天还没有热,会觉得有些凉,可芒果的强烈味道和口感配合着奶香,润的自己整个身心都开怀起来,不时巧合侧面的玻璃冲萧逸祺露出无限享受的样子。
男生也冲她回笑着,一边比出“我说的,没错吧”的手势。可能要安静一阵对萧逸祺来说真是件特难的事,过了片刻他还是扯着嗓门在那边对宁遥说:“就是这地方太傻啦,还好现在没人来打电话呀。”又喝一口热奶茶,笑着说:“水火交融。”
宁遥看着靠近他嘴边的玻璃,因为说话的关系,聚出一小团白色的雾气,男生的个子高,那块白色的雾气在自己视线需要抬一抬的地方,缓慢的萎缩着,快要消失。
宁遥伸手去点住那里。是萧逸祺正好回头看来时,如同点着他嘴唇的位置。
男生的手指隔着两层玻璃,压成一个小小的平面,离得那么近。
这是一个完全没有在预料中被安排的场面,所以男生不知道自己当时的表情看起来像受了某种惊吓,可女生显然没有察觉,只在那边笑了笑,嘴唇动作出的形状好像是“热气没了”随后就收回了手,有端起盛着甜品的碗盏。
萧逸祺把勺子往甜品上插了进去,挖下一块,又不动了。他转眼看着另一边的女生正在埋头苦吃的样子,因为各自的关系,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头顶中心的一星点白色头皮,在黑色头发的衬托下,非常刺眼。
几乎是白驹过隙的时间,在他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非常古怪的不可寻找来源的念头:“在她面前吃甜品,会不会不太合自己的形象。”这种尴尬和不自然虽然只是一瞬的产物,却不可抹煞的出现了,以至于男生很难找出一个理由把勺子里盛出的一块布甸放进嘴去。就这样一直到最后。
“明天就开学了。”
“暑假可真遥远啊。”
“等到了暑假的时候,我们就要高三了啊!”“高三。怎么?”
“…你却根筋啊,高三啊!”“高三啊。怎么?”
宁遥翻着眼睛,自己真是对牛弹琴。
“呵呵。我知道你指什么啦。”
“…哦!”“高考又能怎么样呢。”
“…你是天才,你跟我们不一样,谢谢天才今天的款待。”
或许是到了时间,两边的路灯柱子在“嗡嗡”的跳了两下后,跳亮了,整条路立刻显出绵长的昏黄色,宁遥跳着格子步,从这个路灯一直到那一个。萧逸祺不出声的跟在后面,抬头看着天色,头顶是灰蓝,向边缘而去后,就加深成了暗蓝。
走到哪里,哪里就从深蓝变成灰蓝色。
有时候会让人错觉成世界中心是以自己为标准而改变的。
错觉而已。
在两个路灯之间,影子像快速移动的指针一样从身前跑到身后,到了下一个路灯,又从身后跑到身前,循环不断。
萧逸祺看着宁遥和自己的影子在路灯间一点点缩短消失,随后又飞快的跑到了他们的前面,女生踩住自己的影子。好像在哪个故事中看见的,踩住影子能让对方跟着做自己的动作,似乎是忍术的一种吧。
而没过多久,影子又向后倒回来,自己踩住女生的影子。
脑袋的部分,头发的部分。
暗黄色的半透明的影子。
好像是粘稠的糖液。带上无名的香气,蒸发在周围的空气中一般,这样流向自己。
男生停了下来。
“我说…”
“啊?”宁遥没有回头,还在跳着计算步伐。
“你没事了吧?”
“什么事?”
“你还在喜欢那个人吗?”
差点踉跄一步,宁遥列克转身回看过去。站在路灯下的人影,因为光阴的氤氲而显得异常模糊,背光的缘故,脸部只看得出线条的大约轮廓,又因为突兀的氛围,而显得异常遥远。
像某个从古老时间而来的故人,不知道该用熟悉还是陌生去考量。
“…你在说什么啊萧逸祺。”
“问你还在喜欢那个人吗?”
“…关你屁事啊。”
对面是静默,过一会儿:
“我是想说——”
“——你再说一句话我就把鞋子提到你脸上,要不要试试看。”
男生肩膀的线条好像硬了起来,几秒后,突然松开,萧逸祺笑着走向宁遥:
“怎么,八卦一下也不行啊?”
“…你是男生好吧?!”
“行行行。”
4
被妈妈一路追问着说“你有没有穿棉毛裤”的宁遥,等到离家之前才及不耐烦的向她抬起小腿,翻过长裤的裤脚,露出里面一截白色的棉布,妈妈这才放心,说今天报道时要交的钱都看看好,别弄丢了啊。
知道了知道了。
下了楼底,宁遥这才蹲下身,把塞在袜子上,包住脚腕的“棉毛裤局部”取下来。
只是一块手帕伪装的。不过还是把妈妈骗过去了。
都已经春天了。怎么能穿棉毛裤这种听起来就了无生趣的东西呢。
做女生就要时刻以纤弱的身体与天气作抗争,决不能轻易借助诸如棉毛裤之类的外在的物品。宁遥想起她以前和王子杨经常一起变着法儿的瞒着父母,好比妈妈很讨厌她买零食,每次宁遥提着薯片什么进家门,都会被妈妈一顿训。
三番两次的,也就不敢了。可还是馋啊,怎么办呢,宁遥就每次穿着睡衣睡裤说:“我出去逛一圈。”然后买完零食,把它们塞进裤子里,而睡衣宽大,所以只要进门的时候弯一点腰,看起来就毫无问题。
把这个方式传递给王子杨的时候,她很是取笑着宁遥:“你的裤子就是机器猫那兜。”又颇炫耀的说:“我妈妈就不会管我这个。”宁遥就恶心了一回。
不过她们都从各种粗糙而成功的小技巧里,练就自己现在的样子。宁遥发现好像自己一直一来就特别擅长伪装。装作穿着棉毛裤,其实只是贴了快手帕在袜子上,装着没买零食,其实是塞在裤子的橡皮筋里。又或者可以安安静静做王子杨的好朋友。
好像有几个礼拜没有见王子杨了。
这么男的。不仅因为寒假,还因为宁遥跟着父母去了外省的奶奶加过新年,留在加的日子没有几天。或许还有其他的原因,好比宁遥不知道改怎么安排接下来和王子杨的相处,所以有些可以的回避了。
毕竟自己很难像以前一样听她讲述各种话题了吧——话题里怎么可能不包括陈谧的部分呢。
除夕的夜里,宁遥在奶奶加的院子里和人一起放鞭炮,声音四下爆发,响的吓人一跳。宁遥一直捂着耳朵一惊一乍的缩在一边,等到鞭炮都点完了,爸爸在一边说:“哎呀,都过了十二点了!”宁遥这才跳起来:“真的假的啊?!”
过了许愿的时间了。
无论哪一年,自己都是个需要被祝福的较色。初二时候许的是进重点高中,不再发豆豆和爸爸妈妈长命百岁。初三时也挺接近,只是吧不再发豆豆换成了不再经痛。每年续的这些心愿里,有实现的,也有没实现的。
看人好像总还要拜托给神仙一般。拜托完,那自己的事也完了,至于神仙答应不答应,就不是自己锁能控制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宁遥从来没有一次是提到“希望和王子杨分开。”又或许在她的心里,许愿这种事,总带点圣洁的质感。怨毒的念头,自己说给自己听就好了,不用去讲给哪路神仙。
宁遥站在充满了新年气愤的硫磺味中,想到去年的这个时候,也是在奶奶加,随着零点接近,非常亢奋,对接下来的一年,非常亢奋的期待着,虽然一无所知,却还是按捺不住要向往,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变成什么样的人,有没有更出色,是不是进步了,大的变动,小的变动,怎样的变动。
可整个过去的一年,眼下会议起来的时候全是无数雷同的日子重叠在一起,没有意义的一幕幕存在大脑皮层的最浅处。
骑自行车的颠簸,读书开的灯,夏天游泳,露天游泳池里有一直绿色的美丽的昆虫。而真正度过的每一天,全都烧融在一起,在时间的底座上极缓极慢的缓慢的流动着,无法分辨。也许仔细想象,能够慢慢的会议起一些大事小事。
可终究它们还是在记忆里被么走了所有的棱角,成了平淡的一个过往,踏上去已经体会不到当时的那种心情。甚至连那次悲伤的失恋,也变成了拥,变成了温热但是粗糙的部分。
自己在去年的零点许下的心愿,有没有实现呢。可惜现在连那一刻许的什么心愿也都不记得了。是变成好看的独立的人,还是遇见帅哥谈恋爱?
有没有实现?
变成怎么样的。有没有恋爱。
好像人人都喜欢以时间为限期盼或要求自己能够有如何的发展,元旦也好,春节也好,小孩子第一天开学也好,过生日又长大了一岁也好,住进新家也好,从这一天,这一刻开始,自己已经是不同的人了,一定能变得更强大吧,一定能做到更好。
今年这个时候已经仓促的过去了。就这么过去了,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变成新的一年。
时间就是这样模糊而沉重的概念,可以将大部分事物一刀斩绝,却并不阻止事物本身的持续改变。
去年12月31日十一点五十九分的她,和今年1月1日零点零以分的她,遗憾的是,并没有任何差别,那些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太过盛大的美好的东西,不会因为时刻的改变而变成自己的所属物,它们依然在别人的电视上尽情演出,自己是屏幕外的无关人员。
但是,但是人人都在说,新年快乐。新的一年一定快快乐乐。
也许是因为错过了零点的缘故。宁遥对接下来的一年总有些不自信,等到她回来后一直没有接到王子杨的电话,把着归结为“那丫头一定忙着谈恋爱”时,才进一步确定了这种不自信。
忙着谈恋爱。
也许王子杨在去年许下的心愿里,多半都实现了吧。
她那么的幸运。
隔了三个礼拜的缘故,又见到女伴在楼下等自己时,宁遥不由得一愣,听见王子杨亮着嗓子冲她喊:“你来啦!”才赶紧跑过去。
“死人!吓我一跳!”
“嘿嘿嘿,不和以前一样吗?”
“春节都干嘛啦啊?”
“光吃了呗。”
“肉成这样子。”边说边去拧王子杨的脸。
王子杨嬉笑着躲开:“想我没啊?”
“想。想。…你肯定没时间想我。”
“胡说。”
宁遥笑笑,一蹬自行车:“走吧。”
5
不可避免的提到了陈谧。
只是略微出乎宁遥意料的,是自己已经没有了当时那样清晰的压抑感。终究是什么都在时间中失去了它鲜亮的本质,变成隔着河面上的冰块窥探的湖底么。
那样柔软的空洞感。
就是这样既感觉难受又可以维持的状态,和王子杨一句句说着彼此的寒假日子。甚至可以毫不介意的问道:“他没带你去玩吗?”或者好像女孩子之间彼此逗趣那样“哦哟,你别死样了。”
渐渐的,要恢复过来。有伤疤的地方,消不去的伤疤,但在周围,新生的皮肉里,还有可以继续的因子。
宁遥和王子杨一起去办入学手续,一起去领了课本,又找到新的教室,经过没半学期一次的更换以后,是最高的五楼,走廊尽头的地方,一下子升高不少,新奇的感觉横冲直撞。
宁遥网窗边看了看,可以望见更远地方的楼群,而银杏树也突然显得那么弱小,在脚底下很远的地方。
“好高。”王子杨理着书站过来。
“恩。”
“不过离女厕所远了。”又多了一句抱怨。
“啊?是吗?”
“对啊,五楼是男厕所,四楼才是女厕所嘛。我们之前在二楼,也是女厕所。”
“算了…一点点小事。”
“恩。”
不过教室在男厕所边还真挺尴尬的。那地方又不关门,经常能听见男生在里面粗俗的喊话,宁遥她们只能充耳不闻,低头直接走过,有时候门口还聚了三两个不良似的少年,可以听见他们嘴里漏出的几句脏话。
宁遥和王子杨走过去时,里面经常飞来一声口哨。知道那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虽然这话听起来悲伤凄切,可还是不由得朝王子杨看一眼,看她越发挺直的背,接着又好似装作不知道一般摆出关切而妩媚的表情转向宁遥问她等下是什么课。
你明明知道有什么课,还问我干什么。装模作样,可再怎么想,顶多也应付的说句“不知道”更多时候还是乖乖回答“地理”
不知道该怎么划分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带给自己的伤害。
就好比此刻,宁遥走在王子杨的身后,看几个男生朝她看两眼的目光,那是在自己这个旁观者的角度,看得最清楚的画面。而这样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几乎永远适用于自己在王子杨遭遇哪个男生的场合。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好像钝重刀刃,即使划不开切不断,却还能留下一些发红的痕迹。
但很快的,经过门口的人们都听见了自男厕所里传来的嘻骂声。
“他现在没有‘女人’了,是‘女朋友’,啊哈哈哈,是‘女朋友’。”一个偏细的声音狂笑起来。
“萧逸祺你也有‘女朋友’了哈?”另一边的声音。
听见这个名字,宁遥不由得停下朝门口看了一眼。只是国道的地方,尽头一扇小窗开着。其余的,什么也看不见。
“宁遥?”王子杨奇怪的回头。
“啊?哦。”刚要跟上去的时候,又听到里面传来的下文。
“喂!是谁啊?他那个‘女朋友’。”
“萧逸祺,我说了啊。”
“傻X是,说屁啊!”熟悉的男音“而且不是‘女朋友’,不是,好吧?!”
反而像受了鼓励,之前的声音响起来:“两班的两班的。”
这么一说,您高和王子杨对视一眼,都停了下来。
“让你被说了。”传来了衣服摩擦声和男生被压住时上气不接下气的笑:
“萧逸祺发急了哦哦哦哦。”拉扯似的声音,又冲向一边“董胖子你快说啊。”
“叫‘王子杨’啊。你们知道吧那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