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你好!
你责备我了。我觉得我近来是有点不像话,不过我总觉得是因为我忙。现在我知道我有点不好了。不,是有点坏。
不过你的责备也过重。真的,过重!你以后会知道的。为什么怀疑我?你不应该。从来我都是这样,有时候大大咧咧,有时候马马虎虎,不过你要因为这个否定我,我可就太冤了!不要难道!你说的事情根本没有。也许你在日记里都把我说成是个山羊了。
别怀疑我们会不会幸福。我来告诉你吧:我爱你爱得要命。我有时想起你就不能自已地狂喜,因为你是那样一个人。你也许不知人和人是多么不同。我哥哥说他是对一切充满了智慧的体系,不管是哲学体系还是数学,哪怕它已经过时,只要它深刻、周密,他对它们全有一种审美式的爱好。我也有一点。我也爱一切人类想出来的美好的东西,它们就像天外来客一样突然来到人间,有时候来龙去脉丝毫也没有呢。没有它们我们就太苦了。
可是你最可爱。我想过的东西你想都不想,可是你从本性里爱美,不想就知道。你心里还有很多感情的波澜,你呀,就像波涛上的一只白帆船。波涛下面是个谜,这个谜就是女性。我很爱这些!不管你是哭是笑我全喜欢你。
有时候你难过了,这时候我更爱你。只要你不拒绝我就拥抱你,我会告诉你这是因为什么。就是我不知是为了什么。我会告诉你爱,爱可以把一切都容下。如果我的爱不能容下整个的你。算个什么爱!也许你的爱也能容下整个的我吧?不管怎么说,你要我的爱就够了。
小波,你好呵。
…
噢,刚才我说爱情,有时我心里错综复杂,一会儿觉得美国人那种自由的随便的随心所欲的关系非常好,一会儿又觉得钟情的热恋始终如一好。我真不知哪种更好。看来你是后一种,你说过不赞成没有责任感。不愿我忘掉你。我不会忘掉你,永远不会,怎么可能呢?故意忘也忘不掉的。你不要怕失去我,我很愿意和你在一起,但是自由地和你在一起,你也保留你的自由权利吧。我看报看参考,越来越感到海誓山盟的时代过去了。如果没有感情我们就分离,我坚持这一点,不过我们可以约好互相安慰的义务,即一个人虽然已经不喜欢对方,但如果对方要求安慰,那个人有义务安慰对方,使这个人的心里好受一些,你同意吗?另外,我们不要大人,不论现在和将来,让我们把他们抛开,我们只是两个人,不是两家人,我们是两个在宇宙中游荡的灵魂,我们不愿孤独,走到一起来,别人与我们无关,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