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无论从什么意义上来看都是极为奇特的一天。
和乌野的比赛输了,天童被人当面表白了。
这两件事给人的冲击一样大。
都是海啸。
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眼皮都不颤一下就对天童倒出长长一串甜度极高的告白的人,如果是任何一个陌生少女可能都不会给他们如此反应。
偏偏是那个人。
二年级有一朵高岭之花,姿容端丽,不苟言笑,不论部活还是学习都无可挑剔的优秀,在大多数人眼中,是随时可以上早间新闻的严谨形象。
而天童,估计有一天说他上了《动物世界》都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奇怪。
这两个人画风差距太大,光是想想天童那张脸摆在冷若冰霜的羽高澪旁边都会给人搞笑节目主持人和被迫邀请来的嘉宾的感觉。
而天童自己……
大家都受到了同样的刺激,但因为不是当事人,谁都不敢比天童先开口,所以一直到女生走远了他们还像几座雕像一样立在原地沉默。
等了半天他们实在受不了,抬手推了一把……
这个人直挺挺倒下了。
所以是震惊到站着断片了吗这家伙!!
等天童自己又像重启了一样弹起来,在场最稳的果不其然是牛岛,他对天童说:“天童,你刚才应该先给别人回复。”
平时一本正经绝对能招来天童借题发挥的话,今天直接让他二度厥了过去。
虽然有点没出息。但这回好像也怪不了天童啊。
——濑见英太手札。
结束了目的地隔壁县的三天远征后,你再次回到了学校。
“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啊你。”
与你并肩的友人笑道。
你点点头,提起一点嘴角。
“不是吧?居然因为这句话笑了!你到底是有多高兴!?”
“十点。因为学校里有天童前辈。”
“……感觉你自从被我撞破就越来越不避着人了喂。”
你露出了不认同的表情:“我没有被你撞破,也没有避着人。”
友人挂起了招牌的“如鲠在喉”表情。
午休时间,你将手中翻阅的书放回书架上,走到了窗边,不在意外面卷着凉的风,把窗户完全推开,然后扶着窗台往外微微倾身。
“前辈,您已经在这儿蹲了将近20分钟了,很容易感冒。”
你对用白色卫衣帽子罩住脑袋的人说。
成功看到他像被猫踩住尾巴的耗子一样瞬间跳起来。
高高瘦瘦的人死死盯住你,本来就大的眼睛似乎睁得更大了,里面满是惊慌失措。
“中午好。您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平静地再次询问,然后看到他嘴巴张张合合发出磁带卡住的声音。
于是干脆撑着窗台跳了出去。
没想到他直接因为你的动作一连后退了好几步,表情更加惊恐了。
讲真。
你有那么一点点难过来着。
心心念念的前辈对着你结巴了好半天,但你十分有耐心地听着,觉得那卡壳的声音也十分可爱。
不过明明你的五官从刚才到现在都纹丝不动,他却肉眼可见地越来越涨红脸。
随着脸色的变化,他的手也开始无意识地比划,期间把兜帽扯了下来。
火一样的头发出现在白色底下,醒目又漂亮。
于是你的视线偷偷地飘到了那上面,想多看几眼,不让他发现。
天童前辈还是没啊出个所以然来,好不容易说出的完整话是“天气可真不错”,“今天食堂的猪排定食超好吃”,你认真以待地回答了“是的,天气很好,就是有点冷”,“我没有吃过猪排定食,下次我会去尝试”。
讲真。
天童前辈的脸上出现和你的友人一模一样的表情时你有点小惊讶来着。
然后默默在心中的“天童前辈小相册”里添上新存货。
“那……那天你说的话!”
他用立正的姿势对你说。
你闻言了然:“是我对您的告白吗?”
“啊啊啊啊不要那么轻易重复出来!!!”
他立刻慌张到摆出了大开大合的架势。
你安静地看他原地旋转跳跃纠结完,等他缓了两口气后再重新说过:“那是我喜欢您这件事吗?”
然后你的相册又添了新表情。
天童前辈疯狂抓头发原地蹲下了。
你有点担心他把自己薅秃。
“是啊是啊我就是为那件事来的!”他破罐破摔般喊道,顺带就这个姿势仰头冲着你,也不站起来了。
你看着,于是顺了顺制服裙,也蹲了下去。
你把双手搭在膝上,认真地注视着他。
“那我可以听听前辈的答复吗?”
这回他过了好久,才从嗓子里憋出干巴巴的话语:“你这个人……总是那么直接嘛?”
“因为有话直说可以省很多事。”
你干脆地承认了,顺带对他笑了笑。
然后他的表情有点别别扭扭的,最后拿手撑住下半张脸,借此别过了头,与你错开了视线。
你看到他的耳垂是粉红色的。
“你……你是不是开玩笑的啦?”
也许是因为不用和你对视,他这回说话顺了很多,就是声音依旧干了吧唧的,完全没有平时的活力。
你听他这么说,当即严肃反驳:“当然不是,我不喜欢开玩笑。”说完你及时顿住,“当然,您要是喜欢会开玩笑的人我会去学。”
他发出了岔气的声音。
“你真的对我有……有那种意思吗?”
“……我不是像若利君他们那样的人。”
他把脑袋撇得更往后了,你有点担心他扭到脖子。
不过对于这个问题你张口就能答,甚至能现场作出一篇小作文来。
“这和牛岛前辈无关。我当然知道您和他们是不同的。”
你平静地一字一句道。
“……”
他不说话,你也不在意,只是继续道:
“天童前辈耀眼的地方和别人都不一样。”
“您就是您。”
“即使站在一万个牛岛前辈中间,我也依旧会一眼就看到您。”
明明对他的喜欢转换成文字可以有那么那么多,你却只淡淡说了这些,但也足够让你因为对着本人倾吐而愉悦到眼角都感觉到自己的笑意。
他又过了很久才含含糊糊地回了一句:
“……一万个若利君就算是我也觉得太恐怖了啦……”
你终于又一次笑了。
“那……前辈可以给我答案了吗?”
别看你似乎被美色迷住了眼睛(?),其实正经大事你一点没忘来着。
他的喉咙又发出了被什么东西卡住的声音。
你沉默等待。
盯着他不放。
哪怕他明显一副被你盯得压力山大的样子。
最终你等来了吭吭哧哧的回应。
却不是回答,是疑似质问的句子。
“……那你还告白完就跑出去好几天。”
你觉得你应该没有判断错误,天童前辈似乎是在憋屈地抱怨。
……
Wa。
“如果是因为这个,我向您道歉。那是社团早就划定好的远征行程,我无法更改。”
“……我又不是要你跟我道歉。”
他终于把手从下巴挪开,两只一起挂到了膝盖上,但脸还是不肯正对你。
“……”
“……”
“……我很任性的。”
“我并不觉得。”
“……我想笑就笑想闹就闹的。”
“这是您的可爱之处。”
“……我可不会体贴人。”
“但您本来就是个温柔的人啊。”
“……我已经三年级了。”
“无妨,以后的日子更长。”
“……”
这么个半天,他终于别扭着别扭着,好不容易正视了你。
虽然白皙的脸已经完全变了个颜色。
你俩并没有接下来的话了。
你琢磨着他应该在思考。
可能还用上了预测啥的。
别的不说,你完全有自信他怎么问你都能答来着。
Huo huo。
你应该不是错觉。
感觉到衣角被什么轻轻扯了两下。
低下头看到的是捏着白色制服一角的拇指和食指,常年缠着胶带使得它并未因为持续的运动而带上伤痕。
而手指的主人,已经将半张脸埋进了横过膝上的手臂间。
耳垂的粉色不知何时已经蔓延到了卫衣兜帽里。
那一天的风虽然是冷的,但打着弯儿绕过你的发梢,绕过你的眼角,跟那个图景一起扑棱棱地卷进了心里。
在心坎上蹦蹦跳跳。
握剑时永远紧固的手指在触到他的指尖时,你能明显感觉到它的微颤。
就像第一次拿起竹刀时一样。
你捧着他的手,浅浅地呼吸了几下,让自己的每根头发丝都写上郑重。
“非常感谢您回应我的期待,我会努力让您幸福的。”
你起誓。
似乎天生就往上翘起一点点的可爱唇角抿了抿。
然后在你眼前上扬,停在了一个温和的弧度。
你听到他噗嗤一笑。
“什么鬼啦……”
尾音飘起来,轻轻的,就像他发尖跃动的阳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