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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对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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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微妙气氛。

有人呆若木鸡,有人忍俊不禁。

有人哭笑不得,有人欲言又止。

一深一浅的两双眸子在空中电光火石的交涉了一番。

慕尘月:“好,我不说了。”

墨衣公子:“如此甚好。”

虽说从小到大干过不少荒唐事,可自认丢脸的事却着实没有几件,五个指头都嫌多。

然短短几日,在这人面前,将脸皮彻底丢了个底朝天。

且不说自她离开青凤门后,在外人面前,鲜少示以真容,便说如此正式而认真的自我介绍,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过几次。

这样一番真情实感的道谢,居然生生被老天爷给搅黄了。

连老天爷都来起的哄,当真不是一般人可以体验的,自然体验感也绝不一般。

百转回肠郁结不得解,千言诸话默默一场叹。

某人难得生出几丝小女子的感怀愁苦,站着尴尬,坐下又有些不甘心。

笑意未退的低沉声音姗姗而来,打散了这份经不起太多推敲的惆怅哀怨。

这木棚不高,在下不便起身。”

墨衣公子坐直身子,微微欠身回了礼:“在下姓狄,名溪云,上京城人,今日有幸得见姑娘庐山真面,甚是荣幸。”

一笑作春温。

微凉雨夜的篝火总让人觉得格外的暖。

夜色渐淡,雨却丝毫没有要小的迹象。

“对了,狄公子是怎么发现我的?”

忽然有些好奇,自己是跟着青红虫才进了那漆黑无比的林子,可眼前这人怎么会来的。

“在马车上见一黑影窜进林里,有些好奇,便跟了过去,林子太黑,本想就此作罢,偏巧听见了打斗声,似有熟悉之声,便想探个究竟,结果却见姑娘受伤昏倒。”

熟悉之声,原来这人竟是因为自己才摸黑进的林子,自己的确又欠他一个人情。

怎么还是加了“又”这个字。

某人眉头不自觉的扭成了麻花样,自己在这人面前确实有些奇怪,为何总觉得欠他的呢,想来自己不是个好色恋美之人,那定是因为太过老实厚道,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美德扎根于心。

心中正在深刻剖析自我意识,却不知是不是对自己的误解太过深重。

小小的夜风吹过,有人便应景的连打了两个喷嚏。

“木棚里剩的干柴都用完了,此处也无驱寒之物,再过几个时辰天便亮了,慕姑娘也只有忍忍了。”

自从知道了她的女儿身,这人倒是看似多了几分关照,却也是彼以礼来,此以礼往,说与不说,不过是半斤八两。

“驱寒?你喝酒吗?一定是喝的。”

从自问自答的后的半个时辰里。

木棚里赫然多了一只勤奋的土拨鼠,和几个深浅不一的洞。

“慕姑娘,是否记错了?”

“没有,我记得就埋在这里的啊。”

旁敲侧击的制止,在耿直之人面前,不过就是一个充满关怀的疑问句罢了。

“在下只是担心,慕姑娘再这样挖下去,木棚会塌,或者。”

狄溪云杵着头看着那些隆起的小土包和渐渐洼起的泥水,慢条斯理的补充:“会地陷。”

一句话正中过于兴奋的脑子。

他说的对,确实不能随便乱挖了。

停下的手,却不是放弃,而是开始上演低语喃喃的独角戏。

“第一次酿了酒,想埋到木棚,等着他开封,兄长说将酒埋在树下可以增香,可周围只有.....”

她眼神骤亮,将披风一丢,拿着树枝便冲了出去。

“慕....”

无用的阻止被丢在了原地,一起的还有某位哭笑不得的公子。

“果然是个莽撞人。”

别人都是表里如一,可眼前这位却当真做到了一以贯之。

淅淅沥沥的雨让等待的时间被拉长,想到有人身上还有伤,又出出进进淋了两次雨,狄溪云的脑海里跳进了一则明日街头巷尾的小道消息。

昨宵一女子,行于月峰之巅,遭凶徒杀戮,夜雨潇潇,岂有此理,良心何在?

想到自己或许以后要受良心的谴责,一阵叹气飘进雨帘里。

弓着身子准备出去的人和奋勇向前的人撞到一起。

却是纤纤盈盈,空了大半个怀抱。

雨丝如绸缠着棚外的冷气一股脑的窜进了狄溪云的衣服间,才在火堆前烘干的衣服,瞬间又湿了大片,透着沁心的凉意。

作尘的泥,隐着花息,带着莫名的隐隐香气,溅起了黑眸里丝丝的雾。

低头对上一张雀跃的眸,浅浅的的笑印着跳跃的火光,灵澈如清潭,醉人心脾。

慌乱一闪而过。

有人却很是随意,假把式的拍了拍已融进衣服的水滴,重新裹好披风,献宝似的展示自己的成果。

一个酒坛和两个黑陶碗。

酒封刚起,一股子浓烈的酒香便窜了出来。

“我记得这里面可有人参、党参、天麻、冬虫夏草等等,好多珍贵药材呢,扶正固本,驱湿养气最是好呢。”

“狄公子,尝尝。”

将第一碗酒殷勤的递给了狄溪云,又为自己倒了一碗。

碗中的酒水微黄,有些像兑了水的泥浆。

狄溪云:....

“这碗我用雨水洗过了,无根之水最是干净。”

一人犹豫不觉,一人使劲的叫卖。

“这酒水偏黄,是因为里面放了黄酒。”

没有接着说下去,转瞬间,突是意识到自己的傻气。

没问他是否善饮,也没问他是否想饮,何况封了十多年的酒,还能不能喝,自己都没有把握,却自顾自的款款而谈。

若是喝坏了他,自己岂不成了误毒恩人的可笑之人。

这可比前几次的窘迫更让人抬不起头。

“这酒的确放太久了,要不公子还是倒了吧。”

唇角弯到了今夜的最高位置,讪讪的为自己打着圆场,去接对方酒碗的手却始料未及的落了空。

眼前的公子将酒一饮而尽,点头赞了句,却是好酒。

失望,惊喜,期待,疑惑。

浅色眼眸间顷刻已经演完了一场热闹的戏。

她也跟着喝了一碗。

酒刚入口时,有几分微辛,甚至有几分涩涩清苦之味,片刻后整个口腔却开始回甘,鼻子间似乎还可嗅到几丝梨花的花香。

果然自己是有些酿酒天赋的,可这技术着实不过关,破漏百出。

原来这人说话也不全是针锋相对,也会顾及着听话人的心情。

如发现新大陆般,莫名的竟有些欢呼雀跃起来。

拘谨的神经,不知是酒精还是雨水的荡涤里,慢慢松弛下来,语调也越发趋向如常的随性和调皮。

“这酒也能叫好,公子看来平时不常饮酒。”

平日这样的话背后一定会接一句,以后请你喝更好的。

只是毕竟许了愿,几次相见时窘迫的副作用未过,她也不确定是否想与此人再见面。

被斩了一半的话,怎么听都有些抬杠的意味,好在有人似乎已经习惯了某人的鲁莽,没有反驳,也没有多做解释。

“在下可否问慕姑娘个问题。”

“可以啊,正好小女也有一个问题想问公子。”

“既是如此,请慕姑娘先。”

似乎是怕难得的机会落了空,某人一股脑的丢出了数个问题。

“公子出现在华城武馆和风清山,是为了寻什么人吗?还是,查那个黑影,那黑影又是什么?”

凉风吹萧瑟,雨声作答案。

迭起的寒意一如初见。

“慕姑娘可知有些事,不知不闻方是安。”

“懂了,懂了,小女懂规矩,闭口不谈,闲事莫问。”

熟悉的敷衍语调,换来了忍俊不禁。

冷风退去,火堆腾起的暖又占了上风。

“姑娘这性情果然是,一以贯之。”

“是,是,谁叫我是莽撞人呢。”

淡淡的笑突破了克制的习惯,完完整整的浮现在脸上。

还在小声嘀咕的某人恰巧瞥见了这一幕。

有些霞光铺归路的志得意满,被断然拒绝的提问,似乎也变得容易接受许多。

“原本是来查人的,现在却成了找人。”

淋漓的雨水,让狄溪云的语气中也弥漫着一股说不清的隐晦情绪。

某人愣了愣,开始乘胜追击。

“找你们家小姐?”

“慕姑娘,这似乎是另一个问题了。”

又是预料之外的转折。

这人定有八百个心眼子。

好在她一向与人交际的原则是,绝不强求,正想鸣鼓收兵,有人却又补了一句。

“慕姑娘猜的不错,确是家妹。”

慕尘月:.....

这人不是一肚子算盘珠,便是有着十八弯的盘山路。

“几日前,正是姑娘上错马车那日,在下得知小妹竟离家出走,家里传信,猜测她或是偷偷来看承风典。”

这样的坦诚,倒让某人有些措手不及。

原本因失血过多和低烧昏眩的头脑间,忽是平白冲进了一股子热情。

类似于有恩不报非君子的信念感。

“公子记得绘张令妹的画像给我,我来帮公子找!”

拍腿而立,豪迈的举手高喊,却是水里的葫芦,两边摆。

伸手扶住她摇摇晃晃的身子,狄溪云浮在脸上的笑,扎了根。

“谢慕姑娘,仗义相助。”

侧头看向修长手指的主人,黑眸亮如繁星,恍惚间她竟觉得今夜倒也并非无月无星。

重新坐好的某人,拍了拍身旁人的肩膀,豪气万丈。

“公子想问什么,问!”

这是喝醉了,还会烧昏了头?

看着有些迷离的眼睛,狄溪云笑着摇头,将原本的问题又退回了心底。

“慕姑娘说,这酒是要过些日子给某位贵客喝的,现在便启封,可会误了姑娘的事。”

原来他方才那般犹豫,并不是嫌弃什么,而是为她着想。

这一刻,心中忽是记不起自己为何如此不待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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