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过一回,罗纨之说什么也不要他这个“庸医”治疗。
没得她小伤也被他弄成了大伤,她可不想当个瘸子。
谢昀让侍卫牵着一匹温顺母马给罗纨之代步。
第一次骑马的感觉差极了,马背颠簸,马鞍还是硬牛皮包着铜边,这一路下来罗纨之觉得臀部的“伤势”可能比脚踝还要严重。
她不敢想象马奔跑起来,硬邦邦的牛皮鞍撞着臀和大腿得多痛。
在她百般忍耐后,总算到达先前驻扎的地方。
虽然胡骑大队已经撤离,但是此处紧张的气氛不退。
世家的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不知在议论何事。
“阿父,是罗纨之!”罗唯珊听见动静,看见谢家人马回来,忽见里头居然还有罗纨之。
罗家主回头,罗纨之刚被人扶下马。
“她怎么与谢九郎一块回来了!”罗唯珊的担心都化为嫉妒,跺脚道:“早知道我就不跑了!”
冯大娘子给了她脑袋瓜一掌,“浑说什么!命都不要了?”
那是罗纨之命好,要是有个差池好歹,不就被胡骑掳走了!
不过她怎么就这么命好,偏偏让谢九郎给捡到了?
罗家主暗暗高兴,赶紧迎着谢九郎而去,认领下自己的女儿,旁边的注目让他面上有光。
罗纨之忍着疼,走到罗家主身边,
“九娘,快谢恩,这是谢家九郎。”罗家主像是没有看见她不适,转头对谢九郎笑道:“我刚刚还在担心九娘的安危,幸亏得九郎相助,罗家感激不尽。”
罗纨之对谢九郎款款行礼,敛眉低眼,脸上还带着些羞涩和紧张,随父亲道:“谢九郎相救。”
就好像是头一回见到他,头一回认识他。
谢昀在父女俩恭卑的姿态上扫了一眼,唇角扬起浅弧。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罗家主正想再介绍罗纨之,那边谢家的部曲大步走来,打断了他。
“郎君,抓到一些流民趁乱想掠夺财物牛匹。”
刘太守气哄哄冲来,拧眉怒道:“谢郎君,那些流民居然敢抢世族的物资,按律当杀!你的人为何阻拦?”
谢昀还没下马,手挽了挽缰绳,居高临下望下来,“流民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是追着胡骑来的!”一个穿着短褐葛衣的青年被反捆着手臂带上来。
太守指着说,这就是流民头目。
罗纨之认出所谓的头目居然是先去遇过的齐赫,不免吃惊。
“你们追着胡骑?”谢昀挥了挥手,让人放开他。
齐赫动了动被束僵的筋骨,朝前拱手道:“看这位郎君是个明事理的,我齐三并非强盗,胡骑在这里抢掠,还是我与弟兄们把他们赶跑的,这些东西若是有主,我们不会动!”
刚刚胡骑袭击,世族们为了保命,逃之夭夭,物品都是丢下不管。
人群里有长者觉得被几个庶民轻视,有失颜面,立刻道:“不管怎么说,这些贱民的确觊觎了世族的物品,不死也要受到刑罚!”
齐赫身后的兄弟嚷了起来,“凭什么!我们可是替你们打跑了胡人!”
“凭什么?就凭我贵你贱,贱民怎可肖想世族的物品!”
罗纨之扭头看谢九郎。
希望谢九郎不像其他世族,能够温和地处理这件事。
谢昀见她神情关切,像是为这个庶民担心。
是她认识的?
再看那叫齐三的人,五官周正,身形健硕,不同一般的世族儿郎。
齐三让弟兄们冷静下来,自己独独走上半步,挺起胸膛,中气十足道:“若贵人一定要责罚,就拿我一个吧!他们是不知者无罪,我是判断有误。”
谢昀见他行止有度,谈吐清晰,不由问道:“你读过书?”
“读过一点。”
谢昀道:“你们把所拿物件尽数交还,我就放了你们。”
“谢九郎,这里不是你一人说了算吧?”刘太守不满。
“我以我的法子处置,太守若有别的意见,也等我处置完了。”谢昀微微一笑,目光扫向他身后,补充道:“若你的侍卫能和这些庶民一搏的话。”
刘太守面色铁青。
这些流民人高马大,身强体壮,还拿着棍棒锄铲当武器,发起疯来他的人也要伤不少,他本打算借谢家的部曲处置这些流民,不费自己一兵一卒最好。
对于谢昀开的这个条件,齐赫一口答应了。
他身后的那些本来还激愤不平的流民相互看了看,没有一人反对。
罗家主听到归还东西,心里松了口气。
这些流民抢了他四头健牛呢!
罗六娘和七娘过来把罗纨之扶到干净的地方坐下休息,就回去帮忙。
因为胡人和流民的原因,车损牛伤,收拾休整都需要时间。
罗纨之低头揉脚,听见脚步声靠近抬起头。
齐赫杵在她面前,欲言又止。
罗纨之不想让他在干巴巴站她跟前惹眼光,只好先开口问:
“郎君有事?”
“还真是女郎!”齐赫立马高兴起来,脸皮微红,“我刚刚听女郎同令尊说话,觉得声音十分耳熟,是你在戈阳城给了我钱为妹妹治病!”
女郎声音动听,容貌又如仙子般,果然是个心善的好人。
罗纨之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再遇上他,摇头道:“一点小事,郎君不必挂怀,令妹的病想必已经大好了。”
“托女郎的福,已经好了。”齐赫直点头,“不想能再遇女郎,早知道就带小丫头来拜见恩人了。”
“原来齐郎君在这。”苍怀出声。
两人循声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谢九郎已经走到边上,正打量他们两人。
齐赫回身拱手,对谢九郎很恭敬,“郎君还有吩咐?”
谢昀把目光从罗纨之身上收回,道:“齐郎君组织流民,自发抵御胡人,几十上百的散骑拼一拼兴许能胜,遇到正规军就是枉送性命,你识字,这里有兵书两卷,或有帮助。”
苍怀捧齐两册书简上前。
齐赫吃惊,擦了擦手,不敢置信道:“书简珍贵,郎君竟赠于草民?”
“兵书在战场上才有用武之地,束之高阁不过是废品。”谢昀道:“另有一封信,郎君看之,可考虑一二。”
苍怀将东西都交给齐赫。
齐赫如视珍宝,抱于怀中。
待齐赫走后,罗纨之好奇问:“九郎为何对他如此看重?”
书简是何等珍贵,听闻南渡的时候许多世家宁可抛弃家财也要装满书简。
这些墨字才是真正累世的家财,是门阀立世的积石。
“此人有勇又有义气,其他的流民都听从、信任他,他们组建的力量妥善利用,不逊于城卫。”谢昀解释,“若他能庇护一方,也是件好事。”
听见“庇护一方”,罗纨之心中微动。
谢家郎君对他寄以厚望,说明这齐三郎君真有些本事,而自己又对他有恩,若在他的庇护下自立门户,获得自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呀!
那她何须再惶惶度日?!
“罗娘子在看什么?”谢九郎嗓音里带着笑。
罗纨之想得出神,都忘记身边还有人,抬眸看去,九郎似笑非笑的模样让她竟有些心虚:“……没什么。”
谢九郎徐徐道:“灼灼如狼,似曾相识。”
苍怀立在后面无情补充:“就同看我家郎君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阿纨:哦豁,鱼要脱钩了!
三郎:(笑而不语)看你怎么解释。
苍怀:这女郎究竟看上了几个?!
红包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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