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说得太过情真意切,总让青禾觉得奇怪。
这还是那个历史上因为失节自裁的徐氏吗?
她如此,青禾多少有些心寒,先时还真挺喜欢她的,看她奋起反抗就更欣赏她了。
可现在……
如果不是系统重要人物,青禾是真不想帮她。
青禾叹息一声,“你想让我如何帮你,你徐家既是这东平大族,该求你娘家帮你才是。”她是凭什么这么相信自己的啊?
徐氏摇了摇头,“他们救不了我,只要我背上弑兄与不孝的罪名,没有人能救得了我,所以我不能背下这罪名。”
这话青禾是听懂了,“你是想保全自己的名节?”
果然还是那个徐氏啊。
徐氏显然听出了青禾语气里的不赞同,她忙道:“并非我要这名节,而是我有了这污名那就是给徐家蒙羞,徐家不会要我,还会将我逐出徐家,而官府也不会放过我,即便他们不确定罪人是我,但只要阿娘去状告我,那我必死无疑,徐家也定受到牵连。”
事实确实如此。
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老夫人为何一口咬定是你害死了吕家大郎呢?”青禾方才就很好奇。
提及此事,徐氏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拼命地往下滚,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清楚来龙去脉。
原来这吕母曾经是药郎之女,嫁到吕家算是高攀,她是个很传统的女人,觉得女子就应该恪守礼教。
她受到家中嫡长子继承药铺的思想的影响,一直对自己的大儿子宠爱有加,而小儿子年纪小,自也多一分怜惜,最后吕安夹在中间不上不下,凭着对吕母无条件地遵从这才勉强得到点母爱。
但是这可苦了这嫁进来的徐氏,百般不受待见。
她说道此处,让青禾蓦地想起先时夜谈时说起家中情况,徐氏几乎没怎么提吕母,果然,交浅言深是不可能的。
谁的话都不能全信。
“所以她并非知道你做了什么,而是想拿你泄愤?”
除了这个理由青禾实在想不出吕母还有什么理由非要置徐氏于死地了。
徐氏点了点头,表示就是如此。
青禾无语,更令她想不通的是吕安的态度。
“你确定吕家二哥一定会将你送到官府去吗?”
闻言徐氏一怔,半晌她才道:“女郎不知老夫人的厉害,他顶不住的。”
“或许他还想我就算去到官府也没什么,只要我行得端坐得直,可是我若进了官府那些官差能放了我吗,他如此想那就是自欺欺人罢了。”
青禾手一抖,茶杯差点没拿稳,是了,如此一个美妇人落到那些人的手中,不死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那你……你的意思是什么,你要和吕安分开?”青禾直接连名带姓地称呼了。
徐氏脸上露出迷茫的神情,“分开?如何分开?”
这下轮到青禾不解了,“不分开你想如何,保住自己的名声,继续和吕安生活在一起,继续受老夫人磋磨?”
徐氏的心像是突然停止跳动,但却又突然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
“那……那我还能怎么办呢?”
徐家回不去,若这吕家也待不下去,她能去哪儿?
她不是没想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吕母送去与吕巽作伴,可自从吕巽死后她日日噩梦缠身,她哪是做那等事的人?
青禾是不知道她有这想法,要不然肯定得被吓死。
“你若真舍得下,你可愿意换个身份,到一个新的地方重新生活。”
左右那大林山看着就是深山老林,多她一个也不多,她此番利用自己,总要付出点代价吧。
如今她和吕安还没孩子,只要不是对吕安爱得多深该是能脱身了。
就看她有没有那个胆子了。
这点倒是青禾多虑,徐氏连吕巽都敢直接解决了,换个地方她怕什么?
“不行,我若跟你走了,仲悌他一定能找到我,此事不能再给女郎惹麻烦了。”
青禾似笑非笑看着她,这时候良心发现了?
“我不怕惹麻烦,你放心,要是事情能成,我能帮你找个去处,但是以后你得听我的。”
当牛做马的机会那可多了。
仔细琢磨了一下,青禾又道,“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事情不保证能成,若是失败,我保不了你。”
没有人能够确定事情能按照自己设想的发展,即便青禾有系统也不行。
她也意识到这个系统前面的那些任务都只是小打小闹,接下来只会越来越难。
所以青禾也得为自己盘算,不能为了完成任务把自己搭进去,得徐徐图之,完不成任务也好及时脱身。
破釜沉舟的勇气不是人人都有的,但徐氏像是打定了主意要脱离吕家,纠结了一会儿,她还是答应了青禾的要求。
其实连徐氏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心里信任这个无权无势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女子。
可是她知道青禾那晚有句话说得对,一味的懦弱只会让人变本加厉地欺辱自己,她连死都想过,死都不怕又怕什么?
而谢家女郎话里话外不想惹上麻烦,可上次那般提醒自己,现在又到东平来,如今还要再给仲悌一个机会,真是个嘴硬心软的。
没错,青禾决定再给吕安一次机会,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两个人都有自私的一面,绑在一起再好不过,省得祸害别人。
而且她不敢保证徐氏离开吕家后的生活,更不敢保证徐氏的心态,吕安虽说懦弱了些妈宝了些,在这个年代对徐氏已算不错,离了他,徐氏不一定能找到更好的伴侣。
全看吕安会如何选了。
连青禾自己都没注意到,她选择的也是徐氏给吕巽下套时的路,有时候难以抓住的其实才更能叫做机会。
天色渐暗,吕府内,几个男人找了僻静处喝酒。
这要是放在外面肯定是要遭人诟病的,但谁让这几位都是那洒脱不羁的呢?
能避了府中众人于他们而言已然是憋闷了。
“仲悌,谢女郎今日言行冒昧了些,此间我代她向你赔罪,还望你莫要见怪。”
嵇康这话一出,几人都像见鬼一般地看着他,他帮人赔罪?还是帮谢家女郎?
“这……谁能与我说说发生了何事吗?”阮籍来了兴致,也就在这些人面前他才这般活泛了。
吕安一脸不自在,说道:“这事哪能怪谢女郎,我阿娘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只是……罢了,今日不说这些,只饮酒罢。”
这话说着是不怪,但就是嵇阮这些不问虚礼的人也没有去管人家家事的道理,如此避而不谈已然是很客气了,嵇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陪着吕安饮酒。
几人一杯接一杯,俨然已经将青禾先时所讲酗酒伤身之言抛诸脑后。
而青禾此刻并不知几人提过自己,她用过膳梳妆一番等着天黑后陪着徐氏一起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二夫人请回吧,老夫人歇下了。”丫鬟拦在门前不让两人进,但屋内亮着灯,窗上还映着老人的影子,分明就是没睡。
徐氏顿了片刻,随即扑通跪在地上,咚的一声,比跪在青禾面前时还要决绝。
“老夫人今日不见我,我便在此长跪不起。”
小丫鬟哪里见过这个架势,连忙进去通传,人才刚进屋还没说话呢,里面就传来老人家的声音。
“她要跪便让她跪去,跪死过去明日也得去见官。”说完竟是直接叫人吹灭了灯。
原本这院子还有点生气,灯一灭就彻底地暗了下来。
正是冬末,风一吹,树枝刷刷响,加之是真的冷,青禾忍不住地打着哆嗦。
“徐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呀,人家又不稀罕你跪,你这跪着有什么用,指不定人家还觉得你是用苦肉计在博取同情呢。”
徐氏仰头看了一眼青禾,看不真切也不知对方想做什么。
来之前女郎可是说清楚了的,自己只管跪下,至于女郎说什么就让她说,一律装没听到。
然而青禾下一句差点让她吓晕过去。
“三条腿的妖精不好找,这两条腿的不分青红皂白的疯子还不好找吗?你何苦在此处受气?”
……
女……女郎这是在骂老夫人疯子?
青禾可顾不得徐氏在想什么,她只看着这一句骂出去,屋内那血条空了一半,就这?
“我见过不讲道理的,却没见过如此不讲道理的,要我说,这吕家不待也罢,死了个男人怪上弟妹了,说出去简直笑破大天。”青禾骂着骂着还来了劲,“他吕家算什么,徐家还在东平呢!大不了给他吕仲悌一纸休书,休了他,咱们回徐家去!”
【完成主线任务,获得徐氏好感度加一。】
听到系统声音,青禾倏地住口,擦了擦额头冷汗。
当泼妇也不是谁都能当的。
果然,这年代的人最受不了的还是女子挑战男子的权威,即便对方也是个女的。
砰的一声,茶盏摔在门窗上,乒乓又碎在地上。
很快屋内重新亮起灯,房门被打开,老夫人佝偻着腰走出来。
她看也不看闹事的青禾一眼,而是一双形容枯槁的眼睛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徐氏,“你想要休书,我这便成全了你,去,将二郎叫来。”
说完她冷笑一声,“但你要是以为有了休书你就能不去见官,我告诉你,做梦!”
【主线任务:让徐氏脱身,将获得辣椒种子一百粒。】
青禾差点哭了,眼泪要从嘴角流出来,刚刚对徐氏的气愤都淡了许多。
其余几人都没有发现青禾的异常,徐氏跪在地上,腿脚已经冰得麻木,但是更冷的却是她的一颗心。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在刚刚谢女郎帮她骂阿娘时,她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暗自爽快,如今全部化为了冰刀扎进了自己的心里。
这个阿娘她只当是没有了,就算日后还要留在吕府她也不可能再伺候了,如今就看仲悌怎么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