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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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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着自己受了伤,沈烛音肆无忌惮地把字帖丢远……不,收好,压在各种书本底下,绝不让自己多看见它一眼。

她虽然一声也没吭,但反反复复一些小动作,也闹出不小的动静。

“没事干就去床上躺着,早点休息。”谢濯臣虽然已经习惯了她这副德行,但她对自己受伤的脚好像有一万个好奇,一会儿戳戳,一会儿抬抬,还默默尝试着站起来。

真怕她把自己玩成个二次伤残。

沈烛音老实了半刻钟,看着他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语气有点重,像是不耐烦,沈烛音一听便转移视线,缩头弯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只是又过了半刻钟,她还是没忍住抬头问:“你还在生气?”

“没有。”谢濯臣答得迅速又干脆。

沈烛音又怂又抑制不住自己的反骨,“可……可你同一篇策论已经看了快两个时辰了。”

谢濯臣:“……”

是吗?

他沉默地放下手里的策论,居然半点内容都不记得。

“裴夫子说这篇策论写得极好,和我之前的观点不谋而合,所以多看了会儿,有问题?”

谢濯臣面不改色,反客为主。

“没。”沈烛音咽下一口空气,“难道书院里还有策论写得比你好的?”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章的好坏岂是一家之言。”谢濯臣合上书简,“何况这人还未到书院,说来也巧,和我们一样是从京城来的。”

沈烛音微怔,她记得,上一世从京城来鹿山书院的,除了她和谢濯臣,就只有……

楼诤。

“谁啊,在哪呢?”

“平西王世子,黎上书院最出色的学生。一个月后会从黎上书院转来这里,据说是为了求见鹿道真人而来。”

沈烛音整个人呆住了。

真的是他,还是用的同一个理由,只是时间提前了。

上一世,楼诤自认为才华出众,却在黎上书院处处被他的庶弟压一头,好像做什么都只能得第二。于是他假借求医鹿道真人之名转到鹿山书院,却没想到这里有一个谢濯臣,事事远胜于他。

这都是楼诤喝醉后与她说的,他一直心中郁闷,唯有她可倾诉一二。

“我……我想看看。”

谢濯臣随手递给了她,同时疑惑,“你看这个做什么?”

她可不是一个对写策论感兴趣的人。

沈烛音没有马上回答,楼诤书写的字字句句落入眼底,令她惶然又无措。

难怪能与谢濯臣的观点不谋而合,这分明就是谢濯臣写的!

沈烛音顿时头脑混乱,如果她没记错,这是上一世谢濯臣在某一次书考写的。当时她考得一塌糊涂,被夫子罚背此篇。

黎上书院最出色的学生明明是平西王府的庶子楼邵,怎么会变成楼诤,现下阿兄亲笔,署名也是楼诤,那就意味着……

楼诤也重生了?

沈烛音神色呆滞,以他狭隘之心,若他重生,定然要来寻仇。

提前来鹿山便是证明。

“怎么了?”

沈烛音回过神,一把将策论丢开,“才不如你,他一点都不如你!”

“胡闹!”

谢濯臣起身去捡,回头见她一脸气愤,很是不解,“怎么还有脾气了?”

“他就是不如你,我不喜欢他。”沈烛音无法解释,只能重复强调着几句话,“反正我不喜欢他,你也不能和他走太近。”

谢濯臣轻哼一声,“有才华的不喜欢,你就喜欢言子绪那样没头没脑的?”

“他哪配跟言子绪比?”沈烛音脱口而出。

好样的,终于说实话了。

谢濯臣不自觉握紧拳头,手上的纸张被揉皱。

“阿兄……”

“咋呼什么,去睡觉!”

沈烛音:“……”

怎么又生气了?

她又急又委屈,尝试站起来好几次才想起来自己崴了一只脚。

好没用啊,她心里想。

楼诤是世子,又有上一世的记忆,她无权无势,怎么斗得过他,怎么保得住阿兄和自己。

挫败感一旦产生,便像洪流一般席卷全身。

谢濯臣眼看着她红了眼睛,霎时愣住。

他刚刚语气是不是太凶了?

“我……我只是让你去睡觉。”

沈烛音抬头看他,眼中蒙上一层水雾,怯怯地朝他伸手。

谢濯臣只当是她自己走不了,便单膝跪蹲在她身边,抱她起来。

却不料身体接触的一瞬间,她紧紧将他搂住,脑袋埋在他胸前放声大哭。

谢濯臣在这一瞬间失去所有思考。

“如果……如果梦魇治不好怎么办……”

沈烛音想,她太普通了,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颇天的运气、也没有聪明的头脑、没有无畏的勇气,她在这世上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她胆小畏惧、脆弱不堪。

即便重生,她连恐惧都无法战胜,一日一日在梦里见证大火吞噬所有的结局。

“不会的。”

谢濯臣不知所措,出言安慰的声音被她的哭声盖过。

重生以来,沈烛音幻想这一世安稳平静。只要她不再对不值得的人抱有期待,阿兄便无需为她步步为营,他们可以有平淡的生活。

可是,为什么楼诤也会重生。

她朝他刺下的那一簪子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带着无尽的怨恨。

只要谢濯臣死了,他便会成为新帝的宠臣,自此富贵无限、权势无边。

可他也死了,离他美好的未来只差一步的时候,沈烛音毁了一切。

他重生,定然也会毁掉她的一切。

“会好的。”谢濯臣僵硬地拍了拍她的背。

沈烛音听不到,只是一次次收紧自己的胳膊,意图和他亲近一些、再亲近一些,来寻找自己想要的安全感。

这是沈烛音临死前发现的,在火场中相拥的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这一生,她和阿兄有着最亲近的关系和最遥远的距离。

不敢看、不敢碰,在他面前战战兢兢。

死亡的那一瞬间她才明白,注视和拥抱,她才会真的心安。

甚至觉得连死都不可怕。

只是觉得遗憾,从前为什么不懂、不做、要辜负。

谢濯臣在心底叹了口气,迟疑地、违背原则地、轻轻地拢她入怀。

“桃花,哥哥在的。”

沈烛音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好像听到了,幼时才能听到的声音。

在她学习走路时,每一次摔倒都会有这样的声音。

他说:“没事的,小桃花,哥哥在的。”

沈烛音心中忽然明晰。

杀一次不够,那就再杀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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