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伴枕,斜枝入窗。
阳光随着红杏一同入了屋,柔柔洒在少女纤细莹白的后颈上,衬得她肤如凝脂,越发剔透诱人。
少女似刚起床来,青丝缭乱,正背对着他更衣,指尖懒懒地落在腰间的缎带上,随意一扯,本好好系着的结,便散了。
藕色春衫薄,缓缓落纤腰。
大片娇嫩如玉的肌肤便闯入他的眸中,令他心神一动。
他缓步上前,大手覆上她盈盈一握的柳腰,少女柔呼一声,忽地回眸,澄澈杏眼中倒映出他的身影,娇嗔道:“哥哥。”
少女的如花红唇就在眼前,他顺势捏起她精巧的下巴,便垂首吻了下去。
她带着一贯的甜梨清香,他亲自品尝时,只觉得清甜更甚。
他指尖情不自禁地描摹着窈窕玲珑,寻到如春柳抽枝般柔软的细带,而后轻轻一捻。
藕衫落地,抹胸罗叠,她的春色便尽收眼底。
轻纱垂笼,忽然间,她猛地抬起下颌,伸手吊住他的脖颈,任由青丝滑落四散,眸中媚光浮动,红唇娇艳欲滴,双颊似斜晖烧暮,眼波若春水迷离。
床边挂着的风铃叮当作响,少女先前的娇嗔已变成了讨饶。
“哥哥……哥哥……”
季珣猛地睁开眼来,一颗心跃得极快。
入眼却不是雕栏画槛的宫室,而是兽皮槊剑的京郊营帐。
是梦。
他的心稍稍落地之时,亦泛起了一丝莫名的遗憾。
与梦中的春光满室不同,现下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帐内充斥着的,是与昨夜持盈帐内一般无二的暖光。
季珣闭目片刻,耳畔轻音犹在,喉结上下一滚,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如此荒诞的梦境……
这便是他昨日逾矩的代价吗?
他试图静心躺着,可眼前一幕一幕地浮现方才的绮梦,再不能安然入睡,干脆起身,随意披了件衣裳,打算往营帐远处的溪边走。
宋池见他今日起得这样早,不由问道:“殿下,昨夜宿醉,您不多休息会儿吗?这是要去哪儿?”
“练剑。”他一贯清冷的嗓音远远飘过来。
天光大亮时,持盈猛地睁开眼睛。
她下意识回望身侧,却见自己独身一人在睡榻安枕,一下子有些恍然。
昨夜她梦见皇兄,梦里,她挑起他的下巴,桀骜不驯,说她讨厌他。
可他却格外温柔耐心,最后还……
想到这儿,她脸颊一热,唇角弯出一个腼腆的笑,便倏地坐起身来,朝外唤道:“拂云——”
她刚唤出声,却有微弱的药草香气袅袅飘进鼻间,猛地想起昨夜似乎没有给自己上药。
那么这药香……该是哪儿来的?
她赶忙垂首去看小腿上的伤口。
拂云端着些瓶瓶罐罐入内,欢喜道:“公主醒啦!今日不必策马,只是宴饮玩乐,您可打扮得好看些!奴婢为您制了些梨花头油,不似桂花那般甜腻,您肯定喜欢……”
持盈无心她的话,只瞧见小腿上的药膏已尽干了,有些伤口甚至都结了血痂。
她微微蜷了蜷手指,心下大骇。
难道昨夜的一切并非是梦?
她当真对季珣做出了那样……那样出格之举?
“拂云,昨夜可有人来过?”她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
拂云一愣,而后想起方才太子殿下交代她的话,磕磕巴巴道:“不,不曾。”
殿下今日一大早便来了公主的帐子,叫来所有值守宫人,言不论何人提起,都不许透露他昨夜曾来探望公主,若是在外听见一丝风言风语,令公主心神不安,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还特地单独嘱咐了她,若是公主问起何人上药,便让她自己认下。
持盈有些困惑:“不曾吗……那这药是何人给我上的?”
“是,是奴婢。”拂云心虚地垂下眸子。
她虽不知昨夜发生了何事,但是见殿下待公主甚是关心,终于没从前那般冷淡,心下仍是高兴。
殿下是陛下的嫡长子,也是公主名义上的兄长,若连殿下都彻底接纳了公主,日后在宫中,怕是再也无人敢轻易给公主脸色瞧了吧?
确定昨夜的季珣当真是做梦之后,持盈彻底放下心来。
她小跑去拉着拂云的手。
“好拂云,多谢你时刻惦念着我。”
她顺手打开那瓶梨花做的头油,放在鼻下闻了闻,赞道:“嗯!好香的味道!你来给我梳妆吧,今日不穿粉了,要清丽些!”
她想起昨日贺九安袒护贺秋一事,决心今日要稍稍冷淡他。
她自己虽不生气,但也要拿出一个态度,省得人人觉得她好欺负,好拿捏,日后看轻她。
什么事可以暂且忍让,什么事绝不能忍让,她还是分明的。
拂云一福身,喜笑颜开:“是!”
梳妆完,时辰尚早,她便与拂云一同出了帐闲逛,逛至早长莺飞的偏僻处,却恰撞见了自溪边练剑而归的季珣。
持盈想起昨夜的梦,一缕羞意透上心来,本想绕着他走,可四周除却半人高的芦苇,再无任何蔽身之物,又见他一身水迹,有些狼狈,连额边碎发都沾湿了,便只好迎了上去,见礼道:“皇兄,你这是……”
他弄得这一身水,好容易压下心头燥热,这才刚见了她,便又想起昨夜那个荒诞的绮梦。
他迫着自己不去瞧她,目视远方,孑然独立间,依旧冷傲孤清。
“无妨,沾了些水花。”
“哦,那你速去更衣吧!”
持盈瞧着他又是这副目无自己的模样,心头莫名升起一股气,丢下这句冷言冷语就要走,却见他抬手便圈住了她的腕子,目光仍落在别处,朝她扬了扬下巴。
她极目远望,只见是两个花白胡子的老头,不知在鬼鬼祟祟地商议些什么事情。
“怎么?”
她轻轻挣扎几下,试图从他的禁锢中抽出手来。
他压低声线:“其中一人,是九安的父亲。”
提及贺九安,持盈来了兴致,眯起眼睛,踮起脚尖,试图看得更清晰些。
“他们在做什么?感觉不似什么好事。”
“过去瞧瞧,别惹人注目。”
他一手按住她的肩,示意她蹲下/身子。
她回头对拂云道:“你先回去等我,我随皇兄去瞧一瞧。”
拂云知道公主近日与贺公子走得颇近,关心他的事在所难免,倒也识趣,乖巧福身退下。
季珣带着她在芦苇丛中小心潜行,直至到了一个能听清楚两人说话的距离。
贺父的话断断续续传来:“陛下的上巳江宴,提议过隨儿与五公主的亲事,我得知后,便已觉不妥,本以为只是他们叶家随口胡诌,没曾想隨儿亦有此意,这可如何是好?”
“老爷别急,公子他素来有分寸,您怕是误会了。”
“误会?误会什么?昨夜他迟迟不归,先是去巴巴儿地给人送药,回来后,又斥责了秋姑娘,惹得她哭了一宿。秋姑娘再怎么说,也是家主的女儿。旁人以为她只是个庶女,难道隨儿也不知偌大贺家如今全靠丞相与她苦苦支撑吗?不就是为了那个女子出气!”
那人忙着劝慰:“公子是后怕陛下当真迁怒,特地提醒秋姑娘罢了。”
“哼,不管怎么说,二公主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与他仕途之上也有助力!他不好好把握,去想着娶一个不得宠又非陛下亲生的五公主做甚?昨日她出了这样大的事,陛下都不曾袒护,如街边敝履又有何分别!”
季珣垂眸望着她,觉得手中的细腕有些颤抖,眸底浮上些怜惜。
他自然比她清楚贺家之间的勾勾缠缠,今日撞见贺父,特地带她前来,也是为了让她看看清楚,好慎重斟酌她与九安的事情。
只听外面接着道:“其实此事容易,大局未定,只消让公子死心……”
“呵,让他死心?你又不是不知他的性子!”
“老奴有一计,今日陛下设宴,届时……”
那老奴许是附耳道来,两人听不真切,持盈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踩折了冬日吹来的枝杈,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
“谁?”两道声音齐齐传来。
季珣一把拉过她,将她圈入怀中,直了身子,用宽大的衣袍把她遮挡在身前,背对着两人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若非孤今日闲趣,到此一游,还不知你们竟有这般算计!”
两人闻声赶忙跪下,连头都不敢再抬:“参见太子殿下……”
“孤顾念你是孤的舅父,看在娘娘的面子上,饶你一命,莫要让孤再听见这样算计九安和皇妹的话。”
她被他牢牢锁在怀中动弹不得,也无心动弹,只低眉沉思着。
“宋池。”
身后人声线极稳,充斥着上位者的矜贵。
“臣在。”宋池于十几步之外应声。
“舅父杀不得,旁边那出谋献策的老奴,便命人杖毙于大臣们的营帐前吧。”他语调丝毫未变,明明是杀伐之事,却似是在吩咐今日吃什么一般轻易,“命各府家眷亲观,以肃朝中阴邪之风。”
老奴闻言痛哭流涕,赶忙叩首:“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而后,他口中像是被塞了什么物件,堵了嘴,呜呜哝哝地被拖走了。
持盈被皇兄身上的月麟香气裹挟着,一抬眸,只看得见他轮廓分明的下颚。
“怎么,舅父还不走?是等着孤陪你一同回去观瞻杖刑吗?”
“臣,臣不敢……”说着,他屁滚尿流地起身跑了。
待身后全无动静,持盈自他怀中轻轻挣脱开来。
她身上的味道与梦中自己品尝的甜梨清香一般无二,令他有些失神,倏然抽离,他猛地清醒,只得垂眸凝着她:“贺府上下,本就是龙潭虎穴,还嫁吗?”
作者有话要说:祝各位朋友元旦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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