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了片刻,沈窈命人找来了塌下抽屉里的纸和笔。
侍女端上笔墨,沈窈便将其推到了程见书面前。
“写。”
程见书接过笔,瞧着信笺上角下那朵翡绿的玉簪花纹样却还有些踌躇。
他自然是知道沈窈不写是因为自己那笔烂字怕别人看不懂,自己只是个代笔的,但......
“此事真的有必要找玉生楼吗?”
一直以来谣传玉生楼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只要给银子,就能驱使楼里的杀手为其杀任何人,但却没有人知道玉生楼到底在何处,又是由谁掌管着,而要向玉生楼发起委托,还要用玉生楼特制的也就是这朵画着玉簪花的信笺才有效。
况且玉生楼也从来不会做赔本的生意,起价就是百两甚至千两,普通人就更别说付不起了,连如何联系玉生楼都无从得知。
但其实很少有人知道,玉生楼除了做杀人的买卖,只要银子给的足,别的活也会接,只是代价除了银子,偶尔还会附加一些额外的条件,但具体是什么...就无从知晓了。
所以程见书才还有些犹豫,沈窈有玉生楼信笺这件事,只有他们二人知道,所以万一有什么危险,他又怎么跟沈窈爷爷交代呢?
还是谨慎行事比较好。
沈窈却早已下好了决心道:“愣着干什么,那你说现在还能怎么办,若是庄家宅的蛊病传来金陵,大家都就完了,到时候就算找玉生楼,也无济于事。”
别人不知此事的后果,她总归是知道的,大宋与苗疆的关系并不算和睦,只能说是面上关系,她又哪来的能耐再去苗疆找人来。
既然能用银子解决的事,自然也不能让金陵城百姓们跟着冒险。
程见书见她如此执着,也只好作罢,他从小和沈窈一起长大的,她什么脾性他还是了解的,一旦决定的事,就很少有人能改变的。
写罢,程见书拿起信笺吹了吹,待上面的墨迹干透,才起身招呼沈窈,“写好了,那走吧,找人送去。”
“等等,找人送去?你忘了玉生楼不接待生人了吗?”
跟他走了几步,沈窈倏然驻足提醒道。
她知道唯一能与玉生楼接触的地方,只有金陵城高塔的钟楼里,可玉生楼从来都是不与生人接触的,信笺以前是她取回来的,所以若要送,也得她去送才是。
只是......
程见书一听立马震惊的回过头来,“你要亲自去?你不要命了!?”
此事找玉生楼就已经有风险了,她还想亲自去?这还哪是他认识的那个出了事甩锅给他的沈窈。
“沈窈你实话说,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有人给你下三日绝喉散了?”
三日绝喉散,顾名思义自然就是三天拿不到解药就会断气而死的一种江湖毒药,这也是程见书从话本上看来的,里面的主角就是被人威胁着下了三日绝喉散才被迫帮反派做事的。
难到......沈窈也碰上这种事了?
沈窈也闻声回望过去,浓密的睫羽被阳光映下了一段鸦影,杏眸的光彩斑驳,衬托着少女肌肤格外白净,哪有什么中毒的迹象。
沈窈早已习惯了程见书的脑回路清奇,一脸看傻子的神情应道:“我怎么会亲自去,不是还有朵朵在吗?你把朵朵唤来。”
朵朵是程见书的兄长从漠北给他带回来的一只海东青,一直养在程家的后院里,通体雪白的羽,乌色的喙,十分聪明且通人性,所以想到送信这种事,沈窈第一个便想到了那只海东青。
既然玉生楼不见生人,那海东青总行吧。
“什么朵朵,都说了是叫风见堕!哪有海东青的名字会叫朵朵!”
程见书立马纠正道。
风见堕这个名字多么威风,他为了起这个名字都翻遍话本子,结果一到沈窈嘴里就变成朵朵了,谁家养的猎鹰会起朵朵这种名字,毫无霸气可言!
程见书对于这只海东青的喜爱程度不亚于武侠话本,最后二人争论了一会儿,还是沈窈说到时候让她远在京城的兄长沈同尘给他寄新的书看,程见书这才不舍的勉强同意了下来,唤来风见堕还不停地嘱咐它送完就赶紧回来。
金陵城后山。
后山地势高,晌午的阳光又增添了不少暖意,温绰同照野二人走在回金陵城的路上,神色却心事重重。
昨夜找了处避风的山洞凑合休息了一晚,石板又冷又硬,刚躺下温绰便觉得受不了吵着要回苗疆。
当初说要逃出来也是他,现在吵着要回去的,也是他。
照野无奈,也早已习惯了自家主子性子就是如此,只好爬起来带着自家主子往来时的清水江去。
只是夜里看不清山路,二人走了许久才在山腰瞧到了远处泛着皱的江水。
但,此时的江边却并不宁静。
几堆篝火给江边染上了浅色的金红,而坐在光前的一行人约莫有几十人,个个蓄发挽髻于头顶外,衣着青蓝的袍子,腰上饰了一圈的银片,从何而来让人一眼便能辨出。
温绰一瞧,当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看来是老苗疆王发现他逃跑,找人来中原寻人来了,来的人不算少,也可以见得苗疆王是真的着急在找人。
“怎么昨日前日不来,偏偏今日才来,本少主都要回去了,他们还知道出来找人?”温绰却并不高兴,前几日他被人绑走时没见有人去救他,现在他都逃出来准备回去了,反而派人来了,要他们有何用?
再说,他本来就是逃出来的,就算要回去也不准备跟他们回去。
“少主,是大祭司。”
照野眼尖,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中那张熟悉的面孔。
于是温绰顺着照野的目光望去,果然瞧到了大祭司幕里的身影,不禁疑惑道:“父王派幕里来做什么?”
照野也觉得匪夷,少主一直与大祭司幕里不对付,这是在苗疆人人皆知的事,怎么现下老苗王却偏偏派幕里带人出来寻少主,这不是适得其反吗?
跳跃的火光映在瞳孔中闪烁,温绰攀在树枝缝隙思索了一会儿,像是决定了什么道:“这个幕里一贯奸诈,说不定特意就派人守在着清水江两岸等本少主上钩,算了不管他,我们走。”
说着,便转身又往回金陵的方向走去。
照野也跟着端详了半天,反应过来时却发现岸边那人与他不知何时已经对上视线,这才打了个激灵,赶紧回头跟上了温绰脚步。
走了几步还忍不住慌心回望。
完了完了。
他敢确定,方才幕里已经看到他了,而且还与他对视了有一会儿。
可奇怪的是,幕里见了他似乎也没有什么意外,也没有派人追上来。
于是走出去数里见身后还是没有火光,照野松了口气道:“或许大祭司大人并不是来追我们的。”
明明看到了,哪有不追的道理。
“怎么可能!”
温绰当即一口否认,甚至开始掰着手指回忆起来:“十岁的时候,本少主不小心掉进泥坑里,他当时路过的时候本少主还特意嘱咐他不要传出去,但他!转眼就叫来了所有的仆从!根本就是想让所有人看本少主出糗!”
“好像却有此事,但少主我怎么记得那不得泥坑来着……”
好像是,后厨养猪的圈地来着……
不过当时照野跟着阿父上山打猎去了并不在场后面的事也是听寨子里的仆从说的,具体是不是真的,肯定少主这个当事人更清楚。
果不其然,照野话音刚落,就感到一阵冷风嗖嗖刮了过来,一抬眸便措不及防吃了自家少主一记眼刀。
看来…确实是养猪的圈地无疑了。
但眼见着自家少主脸色不太欢愉,照野也只好另启话题:“但是但是,少主后来不也在大祭司生辰的时候把王送的生辰祝酒里放了胡椒粉和辣椒粉吗?这也算是将他一军了!”
毕竟是王送的生辰祝酒,当时他也在场看着,就见大祭司端着那杯被少主倒的满满当当的酒一口饮下的时候,那个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的,咽不下去也不敢吐出来,别提多难受了。
而且当时大祭司花了好一会儿才咽下去,王还纳闷他究竟怎么了,结果离得远,只能靠人来传话少主当时还使坏说,大祭司觉得此酒甚好,想再喝三杯。
这可比当时叫来所有仆从参观少主掉泥坑还毒辣呀。
“只是喝个酒而已,也没有多过分吧,再说了,十三岁的时候,他不是还和父王偷偷告密我逃了祭典吗,那次父王可是关了我好几日。”
照野蹙眉眨了眨:“呃……可是少主您确实逃了祭典啊……”
苗疆最重要的花神节祭典,平日里大祭司说完致辞王总会再说两句,可那年王有事出了寨,大少主也恰好不在,只能温绰出面了。
事前答应的明明白白,到出面的时候却又忽然不见了,害得大祭司自圆其说了半天才勉强将仪式进行了下去,这么大一事能不跟王说吗?
又是十岁又是十三岁的,少主的孩子脾性一旦发作,连记忆力都翻倍的好了起来。
“你到底跟谁一伙的?而且,本少主没参加祭典别人不会跟父王说吗?那也轮不着他去多嘴!”
温绰眼瞧得不到认同,也只好自己气呼呼大步而去。
好吧,他承认有些事确实是他做的不太对,但照野到底是谁的仆从,怎么老胳膊肘往外拐。
“当然跟少主是一伙的。”
照野再迟钝也意识到似乎惹温绰不高兴了,连忙上前表明自心。
只是他倒是觉得,这样看起来,大祭司和少主也没有什么大的恩怨,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又恰逢两人都爱以牙还牙,所以才格外不对付。
不过少主也就罢了,大祭司都和王那样的年龄了,女儿也和少主一般大,还时常从背后偷偷朝少主扔泥巴,故意在少主门口放树枝绊他的事……也确实太幼稚了点…
“这才对嘛,喏。”
温绰好胜心强些,情绪来的也快去的也快,转眼就已经不将照野胳膊肘往外拐的事放在心上了。
见温绰递来东西,照野便下意识伸手接过。
小小的荷包却沉甸甸的,看起来里面有不少银子。
“这不是沈姑娘给少主的……”
少主方才还开心了好半会儿,就这样直接转手给了他真的好吗?
“你是本少主最信任的人,交给你保管本少主最放心!”
说罢若无其事的转回身继续前行。
“少主……”
虽然只是将钱袋给了自己,照野却心里都觉得沉甸甸的。
呜呜,少主果然不会随便被女人迷惑!果然他在少主身边的位置是永远不会被人替代的!
作者有话要说:温绰:嗯….反正我是不会说我只是不知道中原人的银子怎么花而已的
谢谢评论区(都有认真看),也谢谢大家喜欢窈宝和绰绰^3^
以及本期有奖竞猜(随机掉落小红包)
猜猜温绰是什么星座的,hh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