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丰的事情不仅让飞鸣报刊一战成名,带来了知名度和报刊第一个广告,还因为其曲折离奇的故事发展一度成为京中的热门话题。
在经过冤魂托梦,阎王殿伸冤的戏剧性加工后,大理寺判案登上了各大茶馆说书人的必讲剧目当中。
朱姜对此多有不满。
可恶,居然不给她版权费。
自己的成功固然让人喜悦,但别人的成功的过于轻易更是让她心生妒忌。
主要是她的版权费呢!
她尝试着跟队长白隼进献谗言:队长,别人侵犯咱联络所的知识版权,我该向哪个部门反应?
队长表示:你已经是小队长了,以后有事没事少来找他。
话语里充满了把烫手山芋甩出去的欢悦。
朱姜斜着眼睛怀疑地看他:“你好像很不想见到我?”
白隼干咳:“怎么会,你毕竟是从我手底下出去的,虽然单干了,但是你的优秀我看在眼里也是与有荣焉。”
翻译一下就是麻烦事别想起他,有好事尝试着分一杯羹。
朱姜还想努力一下。白隼接着问道:
“诶,你的升职宴打算什么时候请?”
朱姜扭头就走。
呸,想占她的便宜,门都没有。
她找到现在的直属上司黑卷尾反应:老大,有人挑衅我们联络所。强行霸占我们的文学创作成果!
上司是个老实人,没有受过朱姜的荼毒,目前还没进化到反过来给她气走的地步。
但上司有赶人特权。
在知道具体是怎么样被挑衅过后,黑卷尾无语地看了她两秒,直接轰了出去。
文蔷见朱姜灰头土脸地从宫里回来,无能狂怒的跺脚,内心无数个点点点开始蔓延。
她尝试着安慰:“你换一个方向想,这也是给我们报刊打开知名度了嘛。你看我们第二刊才刚出,就有读者给我写信了。”
她乐滋滋地掏出刚寄到报社的回信,上面写着疏影先生收。
疏影音同树莺,是文蔷的笔名,照应了她的暗卫名,山树莺。
她喜滋滋地打开,欢欣雀跃地开始念:“苏大人高义,本是为泉城等五城百姓而亡。听闻曾因寇丰奸人所害,而落入轮回之苦。吾不甚唏嘘,而飞鸣报社为苏大人沉冤昭雪,此为报社之功。只是……”
她脸上的笑一点点落下:“……疏影先生为苏大人做文,本是一件风雅之事。可吾观之,行文语句不通,用词粗陋,毫无美感,不知所云……什么玩意!”
她愤怒地将信件仍在桌上:“特意寄信过来写差评?我写的有这么差劲吗?!”
亏她还以为是读者来信!满心欢喜地打算倾听自己读者的心声。
谁知道打开是一个新鲜的差评。
朱姜:“嗯,还好啊。”
好敷衍。
文蔷落下泪来。
她捂着胸口,宣布:“我想断更。”
写不下去了,她受到了精神创伤。
只有奖金和休假才能安抚她受伤的心灵。
朱姜大惊失色:“别呀,你看你的文都上了茶馆了。听说每次说书都场场爆满,咱们的报社订阅量不是也很努力地在往上涨嘛。这都是读者对你的肯定。”
有话好好说,现在报刊只有这一篇刊文,断更就开天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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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城的另一所府邸里,也有一场对于寇丰案子的谈话。
宣阳坊地段最好最大的位置是当朝右仆射雍鸿飞所住的庸府。
雍鸿飞何人?两朝元老,肱骨之臣。能在先帝时期获得信任,掌握权势而屹立不倒,他当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在朝中积威甚重,党朋林立。庶女为先帝贵妃,曾过继十皇子养于膝下。虽皇子年幼,但早已传出聪慧过人的消息,在先帝去世前一年被封为太子。
当时先帝病重卧床,朝中大小事都交与三省拟定下达。十皇子明面上是太子,实则差一步就能顺利登基。雍鸿飞也能成为名正言顺的辅政大臣。
如此一来,见风使舵也好,给自己结个善缘也罢。在朝中上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三省几乎成为了雍鸿飞的一言堂。
可惜这位十皇子太过于命薄,竟早于先皇离世。
满盘算盘皆成空。
可就算是如此,雍鸿飞在朝中的势力也不可小窥。特别是他曾经就任尚书的兵部,几乎全是听他调派的亲信之人。即使新帝登基,也无损于他在朝中的地位。
权势之盛,可见一斑。
兵部尚书洪新拿着手底下人从南边刚送来的信件,急匆匆绕过几道回廊后,推开雍府的书房。
雍鸿飞正在作画,只从他外貌上看不出任何一点在朝中搬弄风云的影子。?
满头的银丝虽梳理的一丝不苟,但并未带冠。一身半新不旧的软缎宽衫,外表不打眼,却是用最细腻的驼绒织成。这种布料是从西域运送过来,路途遥远驼绒难得人力物力不知道要花费多少。
洪新急促的步子在见到门内的场景后不自觉地放轻。
雍大人作画时都不喜人打扰,所以即使洪新在急,也只是恭敬地默不作声地等候在一旁。
好不容易等雍鸿飞收手画完,他连忙呈上手中的信件。
雍鸿飞用蚕丝帕细细地擦着手,淡漠地扫了他一眼:“瞧你这不经事的样子。”
洪新急地坐不住:“大人,派去南边的回话,没有找到寇英华,人早跑了。”
寇英华是寇丰的独子,寇丰被抓时他正好因为南下回老家备考躲过了一劫。只是躲的了一时躲不过一世,寇家满门除了被故意放过的寇老太太,其余人都在狱中等候发落。自然也不会独让他逃脱在外。
朝中很快调拨人南下要捉寇英华进京归案。
这事本来与他们无关,寇丰犯下的案子时他自个儿贪心不足,瞒着犯下的。洪新等人恼怒他都来不及,怎么会出手帮忙。
可没想到那寇丰死到临头了居然还藏了一手,把那要命的东西给了自己独子,让他在救命的时候再拿出来。
现眼下也成了寇家要挟他们的工具。
“那寇老太太三天两头地派人过来,催促我们快点把她儿子救出来。手下的人几度安抚,差点就安抚不住了。”
“差点?那就是安抚住了。”
雍鸿飞头也不抬,慢悠悠地端起茶盏,吹去浮沫,等到茶叶散开,才不急不忙地喝一口。
“急什么,咱们的人找不到,陛下派过去的人难道就能找到吗?”
洪新仍旧坐立不安:“能不急吗,他手上可是有当初我们……”
他将要说出口的话,在雍鸿飞冷锐的目光中立刻憋了回去。白着脸低头认错:“属下失言了。”
雍鸿飞晾了他好一会,才冷淡的开口:“一个仕途都没进的书生,能跑到哪里去。”
洪新斟酌着他的神色:“大人的意思?”
雍鸿飞用银刻的裁纸小刀划开信件的外封,展开看了一眼,遂冷哼一声扔开。
“趁夜色往北边出城便再无踪迹?”他笃定地说道,“让他们别在原地搜了,寇英华是往京城来了。”
“京城?他来这?”洪新惊地一声,“这,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他们就在京城,寇英华明知道陛下和他们两方都在找他,这才连夜逃的。不往远处逃了躲起来,哪都没去反而跑京城?
雍鸿飞人老了精神不济,烦闷地用食指摁压着太阳穴:“你懂什么,就是因为京城我们不好大张旗鼓的搜,寇英华才会来。”
反而因为寇英华不能落到皇帝手里,他们说不得还得为这小子遮掩行踪。
“让你手下都机灵着点,这几天盯紧城门,一边防着那小子跑出来,另一边小心点地去搜。沿路也派人过去,都给我把皮子藏紧了。慢些找,不急。”
他把信件递到桌上油灯旁,亲眼见着纸张边角都烧成灰,才又继续说道:“我们等得起,寇丰他可等不起。我们更重要的是……”
他手指点在桌子上:“那东西不能再落在别人手里了。”特别是皇帝的手里。
洪新点头:“我都知晓了。”
他想起另一件事,问道:“大人,那牵扯到寇丰泉城案子的飞鸣报刊,要处理掉吗?”
处理一个报社的事情被他说的云淡风轻,他背靠雍鸿飞的这些年明里暗里帮着处理了不少事情,摁死一个人不比摁死一只蚂蚁难。
“不必。”雍鸿飞否定了,“现在风口浪尖上,多做一件事不如少做一件事。”
百姓多信鬼神,他却不信。
要是信,他手底下的冤魂何止十个数。总不会是都不敢来寻仇。
鬼也好神也罢,都不如手中的金钱,和捏着的权利。
雍鸿飞的眼神渐深:“这报社,你去查了吗?”
洪新知道他想问什么:“我之前也担心是……上面那位埋的棋,让人去查了,没查出什么来。”
没查出来不代表就没事了,文乐逸上位时日虽短,但雍鸿飞却知道这位新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为了保险起见,他挥手让书房外的下人进来:“你,去取一份飞鸣报社的新刊过来,越快越好。”
等新刊到了,两人抱着警惕寻找破绽的心思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大写加黑的一行字。
《18岁肤白貌美女老板,诚招赘婿。有房有车有聘礼,结婚就送这个数。希望遇见英俊体贴的你》
雍鸿飞,洪新:……
这什么古怪东西?
室内一阵沉默,洪新低着头不敢说话,雍鸿飞捏着报刊的手停顿了良久,才缓缓放在一边。
“算了……”
他说道,语气是霎然看见超出认知奇怪东西的沧桑。
“不用管这报社了。”
他忍了又忍,实在是心底复杂地冷哼一声:“果然是不入流的货色,只会这些哗然争宠的东西。”
“咱们这位陛下,断不会此等丢人现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