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新任小队长这个称谓在前面吊着,朱姜干活都有劲了。
当然,在领导夸赞赏识你时,不能一下子就答应下来,显得不谦虚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朱姜眼睛亮亮的:“陛下,您这么快升我的职,其他暗卫的同僚们不会有意见吧?”
文乐逸笑眯眯:“那要不就不升了?”
朱姜:……
这咋客套一下还急眼了呢。
朱姜快速地应下:“那还是升吧,优秀的人总是会招人妒忌的,我都懂。”
文乐逸嘴角抽搐了下,许久不见她,对这转换自然的态度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他只当作视而不见,食指关节敲了敲放在桌上的先行刊,暗示她道:“前提是搞定寇家老太太,让她闭嘴,专心去找幕后之人的麻烦。懂吗?”
虽然他不惧天下人的言语,也不会因为一个糊涂的老妇人的哭诉而心软。但他费这么大的力气抓住一个能把寇丰拉扯下水的把柄,可不是让他母亲在大理寺门口示弱威逼的。
不把她路堵死了,怎么能把幕后之人牵下水呢?
朱姜这下学乖了,乖乖巧巧地点头应下。
“我懂我懂,陛下圣明,大理寺和刑部的大人们也秉公断案,寇家老太太这样闹,即弃王法与不顾,又辜负了陛下赦免她的恩德。再者那寇丰实在可恶,抢占他人功绩,还妄想以此逃脱罪责,罪无可恕!”
“臣必将这真相大白于天下,好让百姓们都看看,陛下的圣明仁德。”
当朱姜的小把戏用在对他的恭维说好话上,文乐逸还是受用的。大手一挥就同意了等事了后拨款支持新部门。
朱姜喜出望外,一连声的道陛下英明神武雄才大略仁君爱民,实乃天下百姓之大幸……
她高兴得灵魂都在颤抖。
升职有了,加薪也有了,今天这趟入宫真的超值的!
这样下去,她的报社能往前赶超一大波的建设进度了。
朱姜高兴地活蹦乱跳,一不留神就大意答应下了文乐逸,等新刊出炉,自己会再亲自送入宫一份,亲手送到他手中。
朱姜:……咦,我答应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还不等她推脱一下任务太忙,要不让手底下人送吧。
文乐逸已经先一步察觉,送给她一个温和淡漠的笑:“朕的小队长,是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朱姜:……
文乐逸漂亮的丹凤眼里已经没有了温度。
她张了张嘴又认命的合上:“……臣只有还是一个拙劣的提议。”
她蔫头蔫脑地把自己之前想的那个跟寇老太太对垒的主意说了:“……百姓都是道听途说,自然是看起来谁弱可怜谁。但那寇丰贪得无厌,家里的银子都够很多人家几十年的花销了。”
“百姓怜弱,可看到贪官的银子,可怜自家都不够。”朱姜一脸坏心思地出主意,“您让那老太太多哭几天,等她做足了戏,再让大理寺派一个人出来,装作万不得已才反驳的。”
时间太短,官府着急忙慌地解释,反而显得得理不饶人。等老太太哭累了,再一副我本来不想的,但老太太实在不讲理,官府也很难办的。
我们也是被逼急了才这么不顾寇老太太的脸面。
让儿子的罪状就这么明晃晃地摆在百姓的面前,和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
朱姜在听到寇老太太的心声时就十足的讨厌她,明明是他儿子犯了事,她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还理所当然地占着死人的功绩,给自家挡灾。
他儿子贪污的银两难道没有孝敬老娘吗?享着这贪污所得的民脂民膏,再做出一副不得已而为之的可怜模样,不觉得很讽刺吗?
还没算上他儿子的其他大罪,泉城时的玩忽职守,工部时的以权谋私,给人谋权买官。一样样的大罪,要不是为了之后的计划,怎么会让寇老太太这么轻易脱身。
朱姜眼珠子转了转,心想着怎么跟大理寺打好关系。
她记得之前暗卫好像有同僚就在大理寺兼职,都是为了任务,给她行个方便应该不难吧。
嘿嘿,先让那寇老太太哭累了,再派一人好声好气地扶起她,等她觉得有转机的时候,再把贪污的银子一溜烟地摆一排。
等她的新刊一出,就在当场吆喝售卖,何愁没有销量啊!
如此坏的光明正大的主意,文乐逸当场盖章同意。
朱姜怀着满腔赚钱的热血,壮志凌云地自信保证:“您看好吧,我一定让她深刻明白她儿子犯的错误是巨大的,陛下的宽宏大量是伟大的,她这时候闹事是不理智的。”
她的赚钱之路是光明的!
她对任务的热忱空前高涨之下,连向同僚争取消息退费的事都忘记了。快出宫门了才想起来,还有老领导忘记探望了。
朱姜一阵唏嘘。
卫统领这个老领导也不容易,身为前暗卫统领,在先帝那个神经病手下做事压力就已经够大了,好不容易换了个顶头上司,不说升职加薪,新上司还要撤了他的职位,给自己的班底腾位置。
这都叫个什么事呢。
朱姜熟练地避开宫人,越走越偏辟。
她的小队长白隼在卫统领还不是统领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队的下属了。所以即使朱姜连带着文蔷在小队里消极罢工,他们小队仍旧是前任统领的心腹。
所以她才怕黑卷尾那小子连坐报复嘛,老上司的旧人,领导都换了,他们这些旧人理所当然被排挤和边缘化。
朱姜一边想着,一边轻车熟路地绕道进了宫门偏僻的一片院落内。
这里原是用来做新进宫人的住所,在新皇登基后遣散大半宫人,这里也跟着败落,现下只余得一片静谧颓败的宫廷瓦墙。缺了人气,连路砖上的裂缝都透露着一股子萧瑟。
朱姜循着记忆走到其中的一个院落,抬手敲门,没人开。
朱姜疑惑地挠头。咦,应该是此处没错呀。
朱姜四处看了看,准确对上一边影在门边树上阴影处的暗卫。
朱姜:!
眼睛一亮。
哎呀,没错。
有暗卫,这不就对上了吗。
暗卫:……
这树老高了,枝叶繁茂,暗卫隐藏的位置足够隐秘,但也瞒不过同僚的视线。暗卫同僚明显是在执行任务,一套暗卫制服装备齐整,脸上的面罩罩着看不见神色。
他犹豫了一会,被发现了还要不要避开。就这一小会,朱姜在下面开始指手画脚。
朱姜:(跳过去,帮我把门打开。)
暗卫:……
朱姜保持着对同僚工作的尊重没有说出声,只双手比划着让暗卫过去帮自己把门打开,换来的是暗卫无语的凝视,默默地从树上跳到一旁的房顶,换了个地方蹲着。
你自己开去——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即使暗卫的半张脸都被面具挡住,仍旧能看出他对于朱姜的无语凝噎。
朱姜:……让我回忆回忆这是谁,不能因为她出宫了,就这么没有同僚情吧。
没办法,门内无人应声,同僚也不给开门,朱姜礼貌的扔了个石头过去,告诉房里的人自己要爬墙了。
翻身过墙落地无声。
在她落地的一秒。
旁边留守的暗卫同僚心声同步进入耳朵:“要不要告诉麻雀,卫统领昨天起身上厕所不小心把腰扭了呢。”
朱姜落地的脚一歪。
她转头往旁边藏了人的墙头看去,暗卫小哥悄悄地又往深处藏了一点。
……她就说为什么没人开门呢,原来是起不来身了。
上厕所为啥会扭到腰。
朱姜抱着疑惑进了院子,里屋的人听到声响,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进来。”
听声音还挺中气十足。
朱姜推门进了屋,屋内布置得很整洁。三进的小屋,外间一眼就能看全,一套木质的桌椅摆放在房间正中间。
靠近窗户的小圆桌上摆放着一盆绿色的雾凇,是这间屋子唯一的装饰。
卫统领稳坐在上首,面无表情地冲着朱姜一点头:“你来了。”
朱姜:“……要不,您还是去躺着吧。”
上半身都僵成这样了,撑着膝盖的手绷直了在用力,就是为了不让她看出来有腰伤。
卫统领本来还平静的神情瞬间崩塌,歪着身子靠在一边的靠背上:“少废话,我还撑得住。”
怎么一眼就被看出来了,他的遮掩手段不至于退化到这般地步吧。
浑然不知道对面的人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来源。
半夜看到前统领呲牙咧嘴扶着腰,从厕所里出来的暗卫同僚:……
朱姜:“人老了要服老,您现在都这样了,就好生呆着呗。”
偏偏不服气地还要强撑着面子活受罪。
她在屋里转了一圈,见着虽然屋内装饰简单,但也并不苛待敷衍,一应物事都是全的。
她面上没表现出来,心下却是松了一口气。
窗外监视的暗卫,被废掉的武功,不能出的宫门。被软禁的生活。
朱姜眨了眨眼,卫统领之前还全黑的头发,不过短短一个月,已经花白了一半。虽然有武功被废带来的身体衰弱,更多的也是心里藏着事,这口气一颓废,精气神就废了。
卫统领被点出了现状,也不再掩饰,神情一下子就颓废了下来,半闭着眼睛,脸上的皮肉因为这段时间的削瘦,支撑不住地耷拉着。
“我还不至于被你来安慰。”
“除了不能出这片院落,我过的也不错了。在后院里种种菜养养花,当普通人家的老翁一样过活。”他因为腰痛只能半坐着,手捧着一杯茶慢慢地喝,“前半生做的孽太多了,能有如今平静地生活是感谢陛下的仁德。”
朱姜沉默了一会才开口:“您能想开是好的。”
卫统领吹开茶杯里的浮末:“我能有什么想不开的,不用执行任务,每天有人送饭。”
他扬了扬下巴,冲着屋外:“诺,屋外的那小子,你出去的时候跟他说一声。不要每天给我拿咱食堂那狗都不吃的肉包子。半点肉沫都没有的,还好意思叫肉包。”
朱姜沉默。
啧,还点上菜了。
她担心什么呀,退休老干部,还配了专门的警卫员。
卫统领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小雀,最近过的怎么样呀。”
朱姜打起精神应付老领导的拉家常,先把暗卫所的变化说了,再交代自己现在的任务:“……我现在在宫外建立咱暗卫的联络基地,算是外派,有额外奖金。”
“黑卷尾啊……”卫统领停顿了下,“他当新统领也不错,为人公正,不会为难你们。”
“当年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他们一家了。”
朱姜接不了这话,低头不做言语。
卫统领也只是感慨了一句,看着朱姜意有所指地提醒:“你出宫去也好,离得远点。”
这句离得远不知道是指皇宫,还是指的谁。
“咱们暗卫是武器,用的顺手就好好养护,用的不好。上面的人随手一换,又是一把新的。”
“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