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从云送客送的毫不客气,凌恒却也不恼,而是微微一笑:“本座还当城主一直忙于公务,才将女儿放纵得这般娇蛮任性,原来城主也是顾得上家事的。”
戚池:“……”
当着她娘的面都要踩她一脚,这仇她先记下了。
戚从云脸色也很难看,她看了戚池一眼,大有事后找她算账的意思,又问凌恒:“所以戚池的剑是你折的?”
她沉声道:“戚家的人还没死绝,魔尊的手还是别伸得太长了。戚池如何,还轮不到不相干的外族管教。”
戚池真的很想给她娘鼓鼓掌,王南枝眼里也满是惊叹,对戚从云肃然起敬,连底气都足了不少。
凌恒淡淡一笑,放下棋子起身离开,路过戚从云身边时偏又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道:“现在确实不相干,以后就不一定了,本座瞧着她倒是个修魔的好苗子。”
戚从云冷冷地道:“以后如何,同样不劳魔尊费心。”
凌恒这回没再说什么,推门离开了。
他走得干脆利落,戚池一颗心反而提了起来,生怕凌恒是在憋什么大招,她欲言又止:“娘……”
戚从云摸摸她的头:“不怕,有娘在,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戚池眨巴两下眼,突然有点委屈。
她倒是不怕凌恒会把她怎么样,毕竟他要弄死自己的想法已经宣之于口了,不过是早晚问题。
她就是担心,戚从云毕竟比凌恒低了一个境界,如果被凌恒记恨上,惹来什么麻烦,那她真的是万死难辞其咎。
“是我的错,”戚池垂下头:“我那天不该下山。”
戚从云却没有怪她的意思,拍了拍她的肩:“他一个魔尊,你能有什么办法,去帮你师尊把棋收了。”
戚池便上前,将棋盘上的棋子收起来。季清收白子,她便收黑的。
做了半晌透明人的季清忽而开了口:“不必担心,他不会对师妹怎么样的。”
昏黄的烛火映在他的侧脸,给他渡了层暖色,他微微笑着,看得戚池有些晃神。
上次不欢而散之后,戚池没再去给季清请过安,她单纯不想见季清,见了也是给自己添堵,但现在真见到了,她又觉得,自己也没那么不想见他。
鬼使神差地,她伸手捻起棋盘边际的棋子,将周围的棋子一起收了过来,指尖似有若无碰过季清的,微微有些痒。
她笑盈盈地看着季清:“师尊这么说,弟子自然放心。”
季清眼里也带了点笑意:“为师何曾诓过你。”
说了这么一句后,师徒二人心照不宣地收了手,季清没再看过她,而是朝王南枝细细看了几眼,笑道:“这就是南枝?和王嫮确实很像。”
戚从云也点头笑了,丝毫没被凌恒影响到心情,道:“还是能看出我们戚家人的模样的。”
王南枝左看看右看看,硬着头皮上前行了礼:“ 晚辈见过衍君。”
季清微微颔首:“不必多礼。”
戚从云道:“南枝毕竟还是戚家的人,王家也有意让她留在白玉京,我在想是我收她好,还是再给她找个合适的师父。”
季清道:“这个也不急,还是要看南枝意思。”
他起身朝王南枝走去,然后抬起了手,语气很温和:“本君查看一下你的资质,不必紧张。”
王南枝乖乖站着,任由季清施为,没有轻举妄动,戚池却身形一闪,挡在了王南枝身前。
这么一挡,本该落在王南枝身上的手便落在了戚池身上,季清的灵力从穴道灌入,顺着经脉游走于戚池的四肢百骸,熟悉得让戚池浑身发冷。
不久之前,凌恒也曾对她用过这一招,相同的力度和灵力走向,还有这种被窥透的感觉,戚池想忘都忘不掉。
她嘴角带着笑,眼里却噙着霜:“师尊,我姐姐怕生,你想知道什么不如问我。”
她变脸变得太快,仿佛刚才的温情是假的,季清收回灵力,淡声问:“怎么,你很了解她么。”
戚池道:“一见如故。”
气氛瞬间有些紧张,戚从云轻斥:“胡闹什么,赶紧过来。”
戚池不肯动,漠然看着季清,无声抗拒着他,季清的脸色也渐渐冷了下来:“所以你为了她,宁愿忤逆为师吗。”
戚池想了想,觉得季清这话也不算错。
忤逆虽然是个大罪,但自己犯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么多回叠加起来,即便罪不至死,逐出师门也绰绰有余了。
可他受仙尊之令看管自己,又不能真把自己逐出师门,所以忤逆之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直直看向季清,目光不闪不避:“弟子不敢,只是姐姐初来乍到,怕师尊吓到她。”
季清没再说话,只是眼神有些冷。
原本热闹的书房猝然安静下来,只剩了窗外风吹竹梢的轻响。昏黄的烛火微微跳动,无端多了些凉薄。
一直谨言慎行的王南枝现在连大气都不敢出,却紧紧握着戚池的手。
她插不进戚池和季清中间,便试图把戚池往自己的身后拉,可惜对灵力的操控尚不灵活,拉了半天,也只扯动了戚池的衣袖。
戚从云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觉得这师徒两个有些奇怪,仿佛在交流着她们听不得看不懂的事。
她道:“师兄言重了,戚池不就这个脾气么,哪有忤逆这么严重。”她把戚池拉过来,不轻不重地拍了她一下,“别胡闹,快给你师尊赔个不是。”
戚池梗着脖子不肯低头,季清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回到了棋桌旁,没再去看戚池,道:“是我考虑不周,夜深了,你们回去吧。”
戚池挑挑眉,觉得他还挺有自知之明。
一个仙君整天跟魔尊来往密切,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管,学会了魔尊的搜魂术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对人用,这何止是考虑不周,是根本没考虑后果。
于是她拉着王南枝就走:“弟子告退。”
季清在她身后轻声道:“那不过是检查识海受损与否的法术罢了。”
戚池停了一瞬,还是带着王南枝走了。
戚从云气急败坏:“戚池!你给我回来!”
可惜这一声怒吼全被戚池当了耳旁风,一路走得飞快。
王南枝被戚池一路拉着走,心都要提到了嗓子眼:“衍君不是仙道第一吗,你这么跟他说话不怕他罚你?”
戚池道:“仙道第一是霜平仙尊,他是仙道第一剑,实力还是要差了那么一点的。”
“……”王南枝,“你的理解能力好像比以前差了不止一点。”
完全抓不到重点。
戚池便去抓重点:“怕什么,反正迟早会被他们弄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王南枝问:“那死了能回去吗?”
戚池顿了顿,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刚才我都是胡说八道的,好好活着,在这里死了你就彻底死了,不要嫌命长。”
王南枝:“……”
确认了,她就是在嫌命长。
说来也是,戚池自己又没有在这里死过,怎么会知道死了能不能回去。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夹起尾巴做人,好好活着,再去想怎么回去吧。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戚池都蹲在花风成流给王南枝恶补十洲三岛的知识,顺便教她如何操控灵力。
戚池师从季清,常用的是剑,现在能教王南枝的,自然也是剑。王南枝虽然是个半路出家的,但这具身体早就形成了肌肉记忆,学起来也进步神速。
这几日山茶树下,时常能见到两个姑娘比试,剑光纵横间,衣袂翻飞,花雨满天。
李洲白从拂云楼回来,看到这一幕,脚便挪不动了。陆行持鬼鬼祟祟从他身后探出个脑袋来,啧啧感慨:“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啊~。”
戚池剑锋一偏,剑气从他们两个中间划过,吹乱了他们额角的头发。
她道:“滚。”
陆行持不以为意:“过来跟你商量点事。”说完又一推李洲白,“小池的剑太过凌厉,你的剑法还算中正,和南枝的剑法异曲同工,你去陪她练剑吧。”
李洲白被他推的踉跄了两步,堪堪在王南枝跟前站稳了。他轻咳了一声,强作镇定:“那个,南枝。”
王南枝莫名其妙地应了一声,又问:“你这是刚修炼回来太累了吗?”
李洲白赶紧摆手:“没有,我不累,我陪你练剑吧。”
戚池收剑入鞘,给李洲白腾了地方,对着陆行持吐苦水:“怎么不见他对我这么和颜悦色过。”
陆行持拉着她便走:“你听听你说得什么话,他没打你都是高风亮节了,不要太为难别人。”
戚池道:“南枝还是我姐姐呢,都是一丘之貉,怎么不见他躲着?”
陆行持:“你不要平白败坏南枝名声。”
戚池想了想:“算了,爱情使人盲目,但我总觉得南枝有修无情道的意思。”
毕竟她还有爸妈牵挂着,穿越小说里的主角大多无父无母,可现实里父母双全的才是大多数,王南枝就是其中一个。
她放不下爸妈,每日惦记的,不是在十洲三岛站稳脚跟,就是变着法地找路子回去。为了不对十洲三岛产生感情,她已经翻了好几天的无情道心法。
陆行持道:“无情道?那就修呗,不合适破道重修就是了。”
戚池:“你当是换菜吗。”
陆行持就笑:“或许比换菜还简单呢。”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烧,大家注意防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