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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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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刻钟的警报分秒未停,听得戚池耳朵嗡嗡作响,眼前都出现了星星。

她和小草互相折磨了两百年,再一次以两败俱伤而告终。

终于等到警报结束,戚池抖了抖袖子,打算去干正事。

比如先把问心林里十步一个的问心镜砸了。

上辈子的戚池是一个从不胡作非为,也从不违法乱纪的好孩子,安全意识也特别好。现在这么多镜子挂在林子里,勾起了她上辈子的消防意识,总让她觉得不太安全,毕竟山火难灭,要避免悲剧发生。

她找了块看起来比较结实的石头,拿在手里掂了掂,觉得分量还可以,就挑了个尖锐的角,运起灵力朝镜面砸了过去。

石头接触镜面的一瞬间,镜面晃出一层水波似的纹路,把石头收了进去,戚池一招砸空,失去重心也栽了进去。

......要不说反派别乱发善心呢,只要负责毁天灭地就可以了,操心别的都没好下场。

问心林外,一直留意她动向的季清忍不住按了按眉心。

凌恒与他并肩而立,见他出神,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一眼,便索然无味地收回了目光。

问心镜有自己走进去的,也有被妖兽扔进去的,还有想偷镜子结果反被镜子偷的,入镜形式五花八门,摔进去也不算太特别。与其看一个没什么特点的黄毛丫头,还不如关注一下气运之子。

李洲白已经从问心镜中出来,凌恒听了全程,饶有兴致地道:“这小子倒是有几分真君子的气度。”

季清亦有同感:“仙魔大战后,许多弟子都是为了振兴一家,鲜少有人能忧心三族了。”

说完李洲白,凌恒又问:“戚池呢?她居然没来看这小子吗。”

季清淡淡瞥了他一眼,想起戚池就觉得头疼,但端着满身凛然正气,脸都不红一下地道:“被我关了禁闭。”

凌恒长长“唔”了一声:“莫不是因为学了我教的剑法?”

说罢他又笑了:“你若不想教她,不如送到我这里来,我不嫌弃她没规矩。”

季清皱了皱眉:“她虽然张扬了些,但该守的规矩还是守的,魔尊与她素昧平生。还是不要妄下断论的好。”

凌恒嗤声道:“我怎么没瞧出她有规矩,知道我是谁,还敢说我好为人师贪生怕死。”

“……”季清想起这一茬,默了好一会儿,语气平平地道,“她第一次见我,也说我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凌恒无言以对:“她还挺一视同仁。”

能把光风霁月的衍君说成花瓶,她也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古往今来的第一人不知道自己正在被扒老底,她正忙着揉脑袋,也不知是为何,一进了这里修为就被禁锢了,一点力气都用不出来。

戚池在迷雾中走了几步,走着走着,迷雾倏地一散,周遭景色便换了一番天地。入眼是拂云楼的楼顶,长风猎猎,带着料峭的寒意。

戚池站在楼顶往下一望,她院子里那片红山茶依旧开的艳丽,身后响起脚步声,她回头看过去,看到季清拿着剑向她走过来。

她微微挑眉:“师尊?”

季清面如寒霜,将剑向她一指:“戚池,你勾结魔尊,离经叛道,今日为师要清理门......。”

话未说完,戚池便伸出手,将季清的剑轻轻推开,她道:“师尊,我没有勾结魔尊。”

幻境凝成的季清露出困惑的神情,戚池有点想笑。

她大概猜到了,这是剧情后期她修魔的事败露,被季清废去修为逐出师门的事,但她现在没有修魔,季清也没理由废她修为。

她趁着幻境发懵,又开口追问:“师尊,你为何要我修仙。”

季清:“……”

叩问道心,问的该是戚池自己,但戚池率先发难,幻境便运转不下去了。

季清的身影缓缓消散。紧接着,浓雾中又走出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

李洲白手持长剑,神情冷淡:“戚池,你我无冤无仇,可你屡次与我作对,今日我便与你做个了断。”

戚池歪了歪脑袋:“我与你作了什么对?”

李洲白:“你想要我的命。”

戚池笑:“我没有,你不记得了吗。”

李洲白:“……”

片刻之后,他的身影也消散了。

戚池在飞檐上坐下,静静等着幻境接下来的考验,可这一次却等了很久,也没有人出现。

好一会儿,虚空中才响起一个雄浑的声音,威严又厚重,仿佛直击灵魂:“为何修道?”

戚池被这股力量震得微微有些恍惚,仿佛她的一切都摊开揉碎的被公之于众,任何心思都无所遁形。

有一瞬间她恨不得将所有心思都剖析开来,她垂眼道:“为求自在。”

那道声音又问:“何为自在?”

戚池觉得凉意直窜脊骨,她默了许久,才答:“从心所欲,方是自在。”

声音再问:“如何自在?”

戚池没有说话。

如何自在呢——她从来到此方世界,便从未觉得自在。人生在世,多的是“身不由己”,哪有什么从心所欲。

长久的沉默过后,她缓缓开口:“自在不成人,来来去去皆挂碍。正因不自在,所以才上下求索,所以才想与天斗命。”

拂云楼蓦地消失,周围又变成那片白雾,前方透露出一点光亮,那便是出口了。

戚池拍了拍胸口:【好像也没有很难。】

小草:【......】

小草好像说了什么,但是声音很小,断断续续的,戚池努力去听,也听不清它说了什么。她对着小草的那团清气拍拍打打,试图让它振作一点:【小草?你又坏了?你要不请个假去维修一下吧,我保证不惹事。】

小草还是链接不上,戚池叹了口气,还想再落井下石几句,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顶着别人的身份,去斗不属于你的命?”

这声音有种毛骨悚然的熟悉,不止戚池,看台前的季清同样脸色一变,凌恒也似有所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同季清一起出手,悄无声息地切断了水镜与问心林的联系。

几千面传送比试画面的水镜齐刷刷一暗,在场的人一片哗然,负责的人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匆匆忙忙地找人去修缮。

仙尊颜书闲一直在和妖尊若华交谈,留意到这边动静皱起了眉:“怎么回事?”

季清和凌恒都一副事不关己的高人模样,心里却不住盘算怎么把这一茬揭过去。

尤其是凌恒,他好不容易平息了仙魔大战,魔尊的位置坐了还不到两百年,把仙魔的关系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里。现在闹出这一茬,若是被发现是他干的好事,两族关系又会岌岌可危。

若华淡淡往季清这边看了一眼,然后便收回了目光,温声笑道:“仙尊不必苛责,许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也不算什么大事,倒是这届孩子都很出彩。”

顿了顿,她又道,“事出突然,不如就加一个时辰的期限吧,也好给林子里的孩子多留些时间。”

妖尊是混沌初分后第一棵若木,据说已经活了几十万年,修为与资历无人可比,她这般说,颜书闲也只能按下这茬不提,让人把时间加长了一个时辰。

凌恒与季清遥遥朝她长揖道谢,若华便笑着颔首,算是受了他们两个的礼。

原本三天的问心林试炼被加长了一个时辰,问心林内的应试者却无知无觉,继续进行着自己的考核。

戚池也不知道外界因为这一道声音闹出了多大的乱子,她僵硬着回头,对上了那张她用了两百年的脸。

“戚池”冷冷地看着她,手上照君剑指着她的咽喉,一字一顿地叫出她的名字:“池芮,这就是你的自在吗。”

戚池微微偏头,借着照君细长的剑身,看着自己的脸。这张脸和她上一世一模一样,寡淡的没什么颜色,透着一股病弱的苍白,唯独一双眼睛是黑的,让人看不出情绪。

原主已经站在了自己跟前,但戚池也只是弯了弯唇角,嗤声一笑:“我也不想顶着你的身份背负你的命运,可被选到这里来,也只能自认倒霉,所以——你也认了吧。”

原主冷冷地看着她,照君闪着寒光:“如此,你便去死吧。”

照君迎面劈来,戚池手无寸铁,照君的威力她领教过,她不敢硬接,只能抽身后退。

原主和戚池都是季清教出来的,修为和身法如出一辙,甚至连下一招都会用一样的招式,戚池没有武器,没一会儿身上就被原主划出几道口子。

又是一招硬碰硬之后,戚池后退了三步,捂着伤口有些狼狈地喘着气。她漫无边际地想,自己怎么落到这不田地了,好像从找李洲白的麻烦开始,总有些莫名其妙的人来收拾自己,这算是报应吗。

原主脸上杀气森然,她高高举起剑,朝着戚池逼近,戚池只能后期,等到退无可退,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她低头一看,发现是那块她用来砸镜子的石头。

电光火石之间,戚池想明白了什么,右手一伸,一把长剑化形在手,挡住了原主的剑气。

原主震惊地睁大了眼,戚池漠然道:“我还以为天道真有那么大本事,能把原主找来,原来是幻境在装神弄鬼。”

原本占尽上风的原主凝滞了一瞬,身影也飘渺了许多,戚池逮住机会,一剑捅进了她的胸口。

这一剑刺下,原主的嘴唇动了动,还未说什么,身影便化作无数光点缓缓消散,随着她的消失,幻境不断扭曲,一股巨力把戚池推了出来,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戚池滚落在了柔软的草地上,直到撞上一个东西才停下来。

一个温和的男声在戚池背后响起,带着一丝迟疑:“你是......池芮?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戚池往后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撞上的是何析。何析被她撞的在地上跟她一起打了几个滚,好好一身衣服也皱巴巴地沾上了泥。

但这会儿戚池没心思管这些,她瞥了一眼何析,就近抽出了他腰间的剑,运起全身灵力朝镜子劈了过去。

一道清脆的碎裂声响起,镜子中间出现了一道裂纹,紧接着裂纹如蛛网一般,密密麻麻地覆盖了整个镜面,然后哗啦落了一地碎片。

在何析瞠目结舌的注视下,戚池随手把剑掷回他腰间鞘中,冷冷一笑:“破镜子,敢耍我。”

作者有话要说: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增广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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