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匆匆忙忙的,你这是要去哪?”沈太师这日刚下早朝回来,就见到自己的小女儿正急匆匆地带着两个侍女往廊下走去。
……沈娆突然被叫住,她也没想到父亲今日怎地回来得这么早。
她才与两位姐姐在园子里开完茶话会,正打算回菡萏居收拾收拾便出府。
赶着出去撒欢呢,她能不走快些吗?
“父亲大人安好。”顿了片刻后,她立马转身,九十度弯腰向沈太师行了大礼。
“爹爹,我正……正打算回去练字。刚刚才和阿姐们学了一会儿女红……”沈娆丝毫没有准备,只能临时编了一个理由,反正回自己院子里最是保险。
“嗯……既是回菡萏居,那为何行色如此匆忙?你需知道,身为闺阁女子行事应当稳重,举止需有礼,切不可莽撞。子曰……”沈太师站在院中,开始了他的谆谆教导。
沈娆知道她今日大概是出不去了,于是低头一边在心中默默数羊,一边聆听着父亲大人的教诲。
“为父说的,你可明白了?”沈太师见她还算乖巧,絮絮叨叨了一刻钟后便打算放她回去。
“女儿明白。娆儿以后再也不这么着急忙慌了。”沈娆继续低着头。
“凡事应该慢慢来,慢慢做,这样才是大家闺秀的样子。”凡是父亲说的都是对的,凡是父亲指出的都是不对的。一切依照父亲的喜好来,父亲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沈太师刚刚说的一大长串,她其实一个字也没听,她知道只要遵循父亲最大原则,低头认错,就能渡过府中一切危机。
“嗯……倒也不能这么说,这个凡事一词还是有些绝对,你看呐……”沈伦一听,觉得幺女今日甚是温顺,所以又忍不住指点起来。但刚开了一个头,他就想起自己还有正事要忙,于是又示意她先回去。
沈娆福了福就赶紧要走,她一下子如释重负。
正当她领着侍女要迈步的时候,又听到沈太师说,“等等……”
她顿时又是一惊,父亲还有什么事?
“京郊诗会就在后日,你若想去,也是可以。”沈太师以为小女儿近日真的十分安静,于是便打算许她一件事当做奖励。
沈娆一听来劲了,京郊诗会?
她前些日子便听到桑儿、连翘她们提起过这一年一度的文人盛宴。她本以为自己那日估计要偷摸着才能出去,没想到父亲竟然那么大方,她也可以去。
“谢谢爹爹!爹爹是最好的爹爹了!”沈娆激动得难以言表,直接一把上前搂住了沈太师。
这时一旁的王管事和沈伦自己也是一惊,怎地女儿这么大了,还那么……
“行了,行了。女孩子家还是要有些规矩。”虽然此举有失礼数,但他只是拍了拍女儿的手背,示意她快下来。
现下,他的心情十分愉悦。除了女儿拍的马屁外,自然也是因为老对头顾禹同不仅生病告假,还失宠于天家。
如此快意之事,他能不高兴吗?
难得见女儿在自己面前撒一次娇。沈伦记得上一次小女儿这么搂着自己,还是在她十岁的时候。那时沈老太君刚刚过世,她不吃不喝,只晓得日日夜夜地哭,下人们没有办法,他当时也只能柔声劝解。讲了数个时辰的道理,后面女儿终于不哭了,但一直搂着自己的脖子说以后只有父亲了。
他回过神来,见小女儿一脸的嬉皮笑脸看着自己。“但你不准只一人去。”
“让老二陪你去看看吧。”他想了想,家中目前最闲且唯一有空的也只有沈招慕了。
“嗯。”沈娆欢喜地应道。现在她的心里已是乐开了花。听说每年的京郊诗会都十分热闹,除了才子佳人,沿岸还有市集、游船、游园等许多玩乐的地方。
“爹爹,您上朝累不累啊?”
“爹爹,女儿给您捶捶背吧?”
“二姐刚刚送了一些明前龙井,爹爹要不要尝尝?”
“经过爹爹的教导,女儿的字已经大有进步,娆儿一会儿写给您看看?“
……
沈娆的声音一路随着她去了颐风堂。
--
皇宫,政德殿。
太医院医官曹安正跪于殿中,上首的景祐帝一言不发,一时间整个大殿中,只有指节不停地敲打着扶手的声音。
“嗒,嗒,嗒……”
一旁的符公公听着也是心惊胆战,难道皇上真的要对顾首辅下手了?
皇上今早一下朝,就命他将人叫到政德殿来。据那医官说,顾禹同的风寒之症甚是严重,他去到时,首辅大人已然昏迷不醒。想那病来的十分凶险,若真是如此,有可能还没等到皇上办他,顾大人就已一命归西了。
“那……”
景祐帝还想再仔细询问他看诊的情况,没想到这时一太监在殿外喊道。“陛下,杨大人及诸位大人有要事求见。”
“让他们等着。”景祐帝见被打断,面带怒色。
“陛下,杨大人他们已到殿外。”那小太监不清楚殿中状况,仍在继续禀告。
景祐帝一听,没办法只能让人先回去,最后还夸奖了曹安的医术。“曹太医医术了得,做一个小小的医士可惜了。即日起,升为正六品御医,今后专门替朕看诊。”
随后,杨阁老领着一批大臣进殿,一群人风风火火的,看起来像是到政德殿讨说法来的。
“陛下,臣与诸位大人因西南军饷调拨一事有所异议。特此前来,求皇上圣裁。”杨阁老说完就跪下了。
哼,杨善清你真是个软骨病。你这一跪,是觉得我们欺负了你不成?站在一旁的兵部尚书丁酉默默鄙夷道。
“陛下,此事内阁之前已经批复过,兵部和户部也已着手。”户部右侍郎唐笠此时开口道。
“启奏陛下,军饷一事,兵部已经协同户部开始准备,两个月后这批银子便可到达灵州,灵州乃我大周西南要塞,此次划拨的银两刚好可以解决将士们的燃眉之急。”丁大人也回禀道。
起头的杨阁老见官家在御座上仍旧没有发声,便说道,“此事虽然内阁先前有决,但老臣与其他大人商议之后,甚决不妥。内阁本就撤回之权,如今银子还未下拨,刚好……”
“杨大人,此事兵部早已上表,皇上业已首肯。时不我待,马上又到冬日,此举关系军政大事,杨阁老为何还要坚持再召集众臣商榷?”兵部左侍郎冯真也站了出来。
再开一次会,再议一遍,就要再走一次流程。这批复过程本就繁琐,若是如此来回折腾,就算他们能等,恐怕前线的将士也等不了。
“冯大人此言差矣,这中秋还没过呢,哪里就冬日了?五十万两的军费啊,这可不是小数目。臣以为,其中兵部所报的各项所需用度,还需再加斟酌。”杨阁老不慌不忙道。
“你!”冯真本是顾禹洲的副将,后来天家亲自开口把人要了去。虽然他已是正三品的左侍郎,比起原先的五品武将,官职是一升再升。但他现在觉得自己是浑身不自在,远没有当年在凉州与顾将军共战时爽快。
只听杨阁老又悠悠地开口了,“冯大人怕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可知道这五十万两占我大周一年税贡的几成?不是从你那掏银子,你自然不晓得其中利害。兵部每每只管开口要钱,张嘴就来。”
“杨大人这话……”丁尚书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随即就要反驳。
“够了。”这场嘴仗,景祐帝从头到尾听下来已很是厌烦。
他真是受够了,这帮人早朝吵也就算了,那时候自己坐的还离他们还远些,现在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来了。
整日就晓得嗡嗡地在耳边乱叫,之前顾禹同就三天两头的往政德殿跑,所以他不甚厌烦。没想到,换了个杨善清更是让他头痛。
“朕早就说过,内阁所辖之事,由内阁诸臣全权处置。这事该是谁领的活就谁干。” 景祐帝说罢,便摆手让他们退下。
成天吵,吵得他脑壳都疼。马上就要过节了,这帮人怎么一点儿也不懂事?
等会还是要去怜美人那,让她给朕按按,那小手,啧啧啧……景祐帝喝退众臣后,瞬时就心猿意马,立刻着人摆驾后宫庆元殿。
从殿内退下后,杨阁老的腰板是挺得更直了。听见没?皇上都发话了,如今的内阁就是他说的算。不要说五十万两,现在朝廷的一厘钱都在他手上攥着。
管它户部,兵部又怎样?到头来还不是要到他这里报批。
“杨大人,恭喜啊!”丁尚书出来后,便开始向杨阁老道贺。谁都知道他杨善清现在已经上位成了大周第一权臣。
呵,顾大人病倒,没想到便宜了你这个铁公鸡。原本要从顾禹同手上抠点银子就困难,这下还来了个比他更一毛不拔的。
他倒要看看没有军费,没有粮饷,这帮边疆的兵鲁子还干不干。这样下去,别说朝中会生乱,官.兵.造.反.也说不定。
--
顾府。
“诶,你说咱们大人这病什么时候好?我这药都煎了那么些天了,这剂量是一天比一天大啊。”只见一婆子坐在后院的门槛上择着菜,一边和一老妇人闲话道。
“我看不大好,大人从来也没过生这么久的病,这都多少日了?”那妇人一边摇头,一边搭腔道。
“你说大人是不是真是邪祟侵体啊?我家乡先前有一人也这样,那病来得特别急,请了很多大夫都没治好。”婆子继续说道。
“那后来呢?”
“后来啊……用了个土方,他家里人不知从哪请来位土神仙,听说那神仙可灵了,做了一次法事,那人立马好了,瞧着比原先还精神哩。”婆子说的神乎其神。
“真有那么灵?”老妇人很是好奇。
“那肯定的……”那婆子还打算细细说来,却听见有人喊住她。
“你们两在这嚼什么舌根?”阿元过来后院伙房这,本是要替老爷端去汤药。没想到听见两个老婆子在这里胡言乱语。
“老爷的药可煎好了?”
“还……还差些火候,元爷再稍候一刻钟。”婆子一见是大人身边的长随便不敢怠慢。
阿元听闻,遂坐到伙房里亲自照看着那炉子。
莫非真那么神?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作者有话要说:沈作作:耶耶耶!京郊诗会,宝宝来了~
哦,我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