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鸿胪客馆的罗禄,面上早已没了方才的怒色,阿古奈走进屋子,挥退了一旁伺候的丫鬟,罗禄方笑道:“没想到孟陆离竟真栽在了这样一个女子身上,倒是我高看了他。”
阿古奈道:“之前便听闻这位长公主貌美,方才属下在御书房外远远瞧见一眼,确有倾城之貌。”
“美则美矣,只可惜空有皮囊。”罗禄不屑嘲讽,“孟陆离如今为了这女子尚保全着与小皇帝之间的关系,但小皇帝又能忍他多久,此次待我回去养精蓄锐,假以时日,孟陆离与小皇帝翻脸之际便是我北崛铁骑直入长宁之时。”
“大汗英明。”阿古奈又提起一事,“大汗,太后那边约您一见,您还见吗?”
罗禄冷哼:“见,为何不见。”他本就没指望能靠太后成事,但利用她来将这趟水搅浑总也不算一无所获。
延福宫中,高沉星已经在殿外候了小半个时辰了,穗儿担忧地小声道:“殿下您脚伤未愈,不然咱们先回去,等太后什么时候空了再过来?”
高沉星没有说话,母后将她唤来延福宫又让她在此干等着,想来定然是有意为之,若她现在离开恐只会惹得母后更加不悦。
又过了许久,就在高沉星脚踝处传来的痛意越发明显之时,殿门终于被打开,一小太监出来传话道:“殿下,娘娘请您进去。”
走进殿内,高沉星强忍着脚踝的不适给太后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边端过桌上的茶杯边抬眼问她道:“哀家听说孟陆离为你斩了一名北崛使臣?”
高沉星垂眸回答道:“那名使臣在宫宴上行为无状,后被大理寺收押,与儿臣并无干系。”高沉星相信孟陆离已将那晚之事处理得十分妥当,否则母后早就该来找自己问话了。
虽得了高沉星这般的解释,太后依旧不悦道:“让你安排一次宫宴都安排不妥当,甚至还与孟陆离牵扯不清,你是有意来气哀家的吗?”
高沉星略作犹豫后开口解释道,“儿臣之所以与广平王联系,只是思及眼下北崛使臣尚在京中,面对虎视眈眈的外族,君臣还是该上下一心的。”
闻言太后重重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怒道:“你是在指责哀家吗?”
高沉星见太后动怒,只得跪下请罪道:“母后您息怒,儿臣绝无此意。”她本还想着旁敲侧击地劝一劝母后北崛狼子野心,与其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现在看来自己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太后不愿再多看她,只冷声道:“回去闭门思过,没有哀家的准许不准踏出瑶华宫一步。”
“母后——”
高沉星欲辩解,太后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锦妍,现在就送长公主回宫。”
直待瑶华宫的门被两位嬷嬷关上后,穗儿方有些难以置信道:“殿下,太后娘娘这是要将您禁足吗?”
一旁的蓉儿则已前去院门出查看,片刻后回来道:“殿下,那两位嬷嬷一直守在院外,似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高沉星默然,方才母后突如其来要将她禁足让她一时间只想着与母后解释,此刻回到瑶华宫,她心底却隐隐察觉了一丝不对劲,宫宴之事她罪不至此,即便与孟陆离在御书房见了两次也都是有缘由的,但母后却这般大动干戈,丝毫不给自己辩解的机会将直接她禁足于瑶华宫,实在是不合常理。
锦妍安排人将瑶华宫守住不准人进出之后便回了延福宫复命,她走进屋内反手关上了房门后与太后回禀:“娘娘,都安排妥当了,瑶华宫里外都有人看着。”
太后正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道:“若能顺利与北崛缔结修好盟约,那本宫这一局便不算输。”毕竟孟陆离率数十万大军苦战这么久都未曾签下这样一份盟约,只要她促成了此事,不光能令她在朝堂内外的声望大涨,孟陆离之前的军功自然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在孟陆离回朝掌控住了全局之后,太后本还担心自己这一次得落得两头空了,谁料昨日阿史那.罗禄竟主动与自己道,宫宴上见到长公主内外兼修蕙质兰心,欲求娶长公主回北崛教习他们一族中原文化,若太后答应此和亲之请,他愿与大惠朝签下修好盟约,并承诺在未来三年每年向大惠进贡相应的礼物。
此事正中太后下怀,她自是毫不犹豫便答应了下来,至于高沉星那头,她为了谨慎起见便随意寻了个由头将她先软禁在宫中,免得徒增变数。
锦妍附和道:“到时长公主去了北崛见不着面了,娘娘您也能舒心一些。”
锦妍这话正中了太后心中所想,她复又闭上双目神色舒缓:“哀家现在一见着她便想起当年她那个狐媚子模样的母妃,罗禄此举倒真是给哀家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锦妍下意识地瞥了眼门窗,见都关严实了方又道:“娘娘您养了她这么多年,如今也算是回报您的养育之恩了。”
太后哼道:“还算能派上点用场。”
***
高沉星被禁足在瑶华宫中已有两日,这两日瑶华宫中所有的人甚至连负责日常采购的嬷嬷都不被允许进出院子,每日所需的东西都由内务处的女官们送上门来。
高沉星坐在书房抄写着心经,心头的不安却总是挥之不去,她直觉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现在瑶华宫门内门外都有母后安排的看守,她根本没有机会派人出去查探情况。
此时的政事堂内,大理寺卿周晏宁正坐在孟陆离一旁的空位上喝着茶,孟陆离批阅完手中的折子后放下朱砂笔瞧着他:“大理寺中很清闲?”
周晏宁饮着茶水喊冤道:“大理寺若是清闲,京中的其他衙门都该闲得长出花了。”
孟陆离挑眉:“那你还有雅兴来本王这里喝茶?”
“忙里偷闲。”周晏宁轻笑一声,将茶杯放置桌上后道,“王爷,您这头想着配合长公主演出戏顾全大局,可我见那位殿下可不一定识您的好。”
孟陆离靠在椅背上:“怎么说?”
周晏宁语气中似有嘲讽:“太后私联罗禄,欲让长公主前往北崛和亲以换取一纸盟约,太后为了对付你可真是不遗余力。”若北崛是这般容易便能与大惠修好的,又怎会是大惠朝自太|祖称帝以来数十年间最大的隐患?又怎会在这么多年只出了孟陆离这唯一一位能大败北崛于百里关的将军?
闻言,孟陆离不禁忆起那日在御书房外高沉星平静的面容与坚定的言语——
——“只要是对大惠有益的我都可以配合。”
——“与天下安定相比,我的名声又有何惧?”
孟陆离嘴角带起一抹冷笑:“倒是本王高看她了,徒有气节却没有脑子。”一想到高沉星竟妄想将自己送去北崛以换取所谓的安定,孟陆离只觉晦气。
周晏宁问道:“估计过两日的太后与陛下便会公开提出此事,王爷可还准备插手?”
孟陆离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周晏宁却能感受到他此刻的不悦,只听他道:“良言难劝该死鬼。”
周晏宁了然,亦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