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候在飞霞宫外的蓉儿见高沉星出来,立刻迎上前将手炉递了过去,无意间触碰到高沉星被冷汗浸湿的指尖,惊道:“殿下,您的手怎么这般凉?”
高沉星摇了摇头,示意蓉儿先离开此处再说。
蓉儿也知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直待行至距离揽月阁不远处的梅园小径上,蓉儿方开口提议道:“殿下,您昨夜也受了凉,不若先去沐月池泡泡汤驱驱寒?”她虽不知在飞霞宫内发生了何事,却不难看出高沉星此刻的不适。
高沉星并未拒绝,她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方才还未察觉现下冷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寒颤,若不换身衣裳估计明日便得在病榻上等着太医前来了。
循着小径走出梅林便能瞧见一扇并不算起眼的月门,月门内有一温泉殿,曰沐月池,仔细看去,殿门上沐月池三个金色大字竟还是先帝高宗御笔亲书,这座沐月池位于揽月阁与衔山宫之间,乃是高沉星平日里使用最多的一处温泉汤。
沐月池内,蓉儿与殿内的小丫鬟一起备好热水衣裳与糕点茶饮后,高沉星让她二人先去外殿等候,她现在只想独自舒缓调整一下过于紧张的情绪与心态,若以后每每见着孟陆离便如此失态,实在是太过难堪。
沐浴完毕的高沉星踏进温泉汤中,放松地靠在池边,温泉的暖意驱散了周身的寒气,氤氲的雾气朦胧了她的双眼,私密的环境给足了她安全感,高沉星索性合上眼整个人舒适地泡在池子里,埋在心底的记忆再次涌了上来。
***
高沉星第一次见到孟陆离是在三年前安岭围场秋猎之际,那日她不慎与随从走散,一个人迷失方向越走越远,最后只能在原地留下记号等待护卫寻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听闻不远处有声响,循声跑去,谁知尚未看清是何人在那边,便眼看着一浑身是血的男子踉跄几步最后直直倒在了自己脚下,那人瞪圆的双目至死都未合上。
高沉星何时见过这般场景,一时间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下一瞬一把宽刀便架上了她的脖子,就在高沉星以为自己今日该命丧于此的时候,另一把尚在滴血的剑刃挑开了这把骇人的宽刀。
“走吧。”剑刃的主人开口道。
高沉星并未反应过来那人所言,依旧木讷得站在原地,似是被吓傻了一般。
孟陆离见她这般模样,轻笑一声,将长剑收至身后,再次开口道:“营地往东走,下回莫要乱跑了。”
她撞破了孟陆离在围场杀人,孟陆离不仅没有为难她,甚至还好心地给她指明了回去的方向,然而那日回去之后高沉星还是病倒了,当晚便发起了高烧连夜被送回了长宁城,在宫中即便有最好的太医医治,她依旧在病榻上躺了大半月才得以下床。
那段日子里只要高沉星一闭眼便是当日的场景,即使睡着了,梦里也都是孟陆离那张沾染了鲜血的脸和他手中染红的利刃。
回去之后高沉星对此事闭口不提,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在围猎场内受到了惊吓方会生病,甚至还一度因此惹得先帝不悦认为她太过柔弱不堪重任,即便如此高沉星也还是将此事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她不知那日孟陆离为何会放自己离开,明明她已经在孟陆离身旁那些人的眼里看见了杀意,但她却知道孟陆离既然敢放自己离开,便是有十足的把握自己不会泄密,或者说不能泄密。
没有谁不想活着,高沉星也不例外。
***
高沉星泡在温泉汤中渐渐有了些睡意,不知过了多久她在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外殿有人声,不及分辨是何人在说话,便又听闻有脚步声朝着这内殿走来。
这脚步声不是蓉儿。
高沉星猛然睁开双眼,慌乱间,她没有丝毫犹豫迅速起身,拿起衣物便闪身去了屏风后,在屏风后平复了一下由于起得太急而有些晕乎的意识,只来得及套上中衣,就听见了这内殿门被推开的声音。
孟陆离走进内殿,看着一旁未灭的香炉和满地的水迹,眉头不禁皱起,他方才在外殿并未见着守卫,如有人在此泡汤不可能无人留守在外间,除非是有意为之,思及此,他眼神骤冷。
屏风后的高沉星屏气凝神不敢出声,她听着来人的步伐声不似女子,但此刻却来不及去想为何在外殿看守的蓉儿没有拦住来人,只能紧紧抱着剩余的衣裳祈求那人快些离去。
孟陆离抬眼扫过殿内,循着地上未干的水迹,目光很容易便落在了那扇屏风之上,他脸色一沉,声调不高语气却比殿外的未化开的冰雪还要寒冷:“谁在那里,滚出来。”
高沉星尚未做出反应,下一瞬屏风便被原本置于石桌之上的碧玉茶杯击中,应声而倒。
她本能地往旁边闪身意欲躲开轰然倒下的屏风,然而闪躲不及,踩在地面上的赤足被屏风边缘砸中,瞬间红肿了起来。
惊惧占据了主要的感受,她甚至都未曾感觉到脚背上传来的疼痛,那双被温泉雾气染得湿漉漉的眼睛瞪向十余步开外的罪魁祸首,但仅仅一眼她便认出了来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垂首试图避开孟陆离的注视,也借此掩去了眼底的恼怒。
孟陆离面上不复方才在飞霞宫时的笑意,审视的目光落在眼前之人身上,高沉星卸去了粉黛的白净脸庞上五官依旧精致,只是此刻尽是难掩慌乱与紧张。
高沉星感受到孟陆离上下打量着自己的目光,难堪与不安让她难以开口,她咬着下唇低着头便欲快步走向门外,然而错身的瞬间,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是准备就这副模样跑出去,好被外人误会吗?”
孟陆离讥诮的言语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刃一寸寸割下了高沉星最后的盔甲,她微微愣怔过后才反应过来孟陆离此言之意,他竟以为自己是蓄意为之!
羞恼与委屈令高沉星瞬间红了眼眶,然而此刻的场景实在不适合与孟陆离理论,她终是强忍住了波动的情绪,忍着眼泪小声解释道:“此处是我先来的,可以请王爷您先出去吗?”
孟陆离看着眼前泫然欲泣,明明连声音都在颤抖却还咬着牙强作镇定之人,沉默了片刻未再多言,松开了禁锢着她的手,在转身离去的同时不忘提醒道:“下回泡汤若不想再被人闯入,外间记得留人看守。”
高沉星看着孟陆离的背影消失在内殿,衣袖之下紧握成拳的手方缓缓松开,掌心已被指甲掐出了血痕,她只觉四肢冰凉双腿发软,却也不敢有所耽搁迅速整理好衣物与鞋袜,这才扶着栏杆走至石桌边坐下。
方才被屏风砸到的疼痛此刻终于后知后觉地发作了出来,高沉星伸手取过桌上仅存的另一只茶杯倒上茶水,早已凉透的茶水稍稍缓解了方才孟陆离带给她的压迫感,然而心中的紧张与不安却依旧难以消散。
此时的沐月池外,孟陆离环视了一下空旷无人的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殿门上那块御笔亲书的匾额之上,方才他便是见着这块匾额方临时起意进来看了一眼,谁料温泉汤内还藏了个容易受惊的高沉星。
孟陆离自是不会忘记当年在安岭围场放高沉星离开之事,那年的她不过十四五岁,也是这般红着眼睛一副委屈害怕又傻兮兮的模样,也正是这幅模样让他不由心软放了她一马。
孟陆离勾了勾嘴角,只是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高沉星还是如当年一般像只容易受惊的兔子一样。
殿内的高沉星尚在努力调整着情绪,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孟陆离“像只容易受惊的兔子”的评价。
片刻之后,沐月池内殿的殿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蓉儿,她手中提着一只食盒,进门后见高沉星已经穿好衣裳在喝茶了,便上前将食盒中的东西摆上桌。
“殿下,您怎么这么快便起身了?”抬眼扫见最里侧一片狼藉的屏风,蓉儿顿住了动作,诧异道,“这屏风怎么倒了?”
高沉星看了她一眼,见她惊讶的模样不似作假,却也没有多言只模糊道:“许是此间潮湿,这屏风年久失修了。”
蓉儿又关切道:“没伤着您吧?”
高沉星垂眼看着桌上那只已经被蓉儿换上了热茶的碧玉茶杯,摇了摇头轻声叹道:“只可惜摔碎了一只杯子。”
并未闻及高沉星受伤,蓉儿便也放心了下来,笑道:“您若喜欢这杯子,我过会儿就去找李尚宫再讨一套过来,正好让她安排些人将这里的器具都检修一遍。”蓉儿边说着边继续将托盘中的瓷碗摆至桌上,“殿下,这是刚煮好的莲子百合,里面还加了补气驱寒的药材,您这会儿刚泡完汤吃上一碗正适合。”
高沉星接过碗勺,小碗内的甜汤还在冒着热气,然而高沉星只觉得脚底生寒,仿若周遭的一切都凝结成了冰霜。
高沉星小口喝着汤羹,蓉儿则转身去倾倒的屏风那侧收拾起了地上的一片狼藉,她拾起地上的衣衫与茶杯碎片,随口说道:“方才后厨的小何来送汤羹时不慎踢到了门边的炭火炉子,瞧着被烫得颇有些严重,我找了两个小太监抬着她去寻了太医,回头咱们殿中的炭火炉子也得仔细着些摆放,万一有人伤着了可不得了。”
高沉星轻声嗯了一下:“难怪方才屏风倒了也未见你进来。”
闻言,蓉儿立刻道:“都怪我来时未曾检查一下这屏风,让殿下受惊了。”
“无妨。”
用完甜汤起身时,高沉星脚下一阵刺痛,幸而蓉儿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蓉儿见状忙扶她坐下,并蹲下身子欲查看高沉星的脚踝,表情不无急切:“殿下,您伤到脚了?”
高沉星示意她莫要紧张:“可能是方才不慎扭到了,你去唤个步撵过来,先回揽月阁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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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妻甚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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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之夜,林知砚望着塌上睡得香甜的宋锦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锦儿,这一世我终于娶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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