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做了这样的猜想,芥川龙之介便很难不去用带着敌意的目光看着这个男人。
显而易见,这个初看来没有丝毫优点、除了跟太宰治有点相似的男人根本配不上中岛敦,仅仅是靠着与太宰治相似这一点便钻空子占便宜的家伙……
“你不是Port Mafia的成员吧?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想对首领做什么?”
男子见他没有回答,又向他抛出了三个问题,而芥川看向他的目光愈发不善。
月色下,白色的罗生门蠢蠢欲动,像是在下一秒就要把这个毫无自保能力的男人切成碎片——
“……芥川。”
女子的声音突兀响起,顿时吸引了两个男人的注意力。
不知什么时候,中岛敦已经醒了,默默观察着病房里暗潮汹涌的局势,直到她察觉到芥川龙之介的杀意已经浓烈得掩盖不住,才出声阻止,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是来看我的吗?”
她并不怀疑芥川是来对她不利的,搭档之间的信任让她相信他不会对她做这种事——但是芥川对他并不认识的津岛修治就不一定了。
芥川龙之介僵硬着一张冷脸,默默把罗生门收了回去。
“……是,你的下属不可能放在下进来,所以在下用了这种方式来看你。”
“谢谢你,芥川,”女子语气平和,紫金色的眼眸温柔地注视着他,“已经很晚了,你快点回去休息吧。”
虽然确实是在关心他,但是芥川怎么可能不明白这是为了赶他走,为了赶紧创造一个只有她和那个男人的二人空间。
“……虎,这个男人为什么可以进你的房间?”
他没有如她所说离去,而是岔开了话题,话头直指津岛修治。
中岛敦看了一眼离门口不远的下属,他还是像上次一样打着石膏缠着绷带,清清瘦瘦地站在那里,如果被罗生门攻击……恐怕会当场血溅一地,毫无反抗的能力。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津岛修治会出现在这里。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不能在芥川面前这样说,不能让芥川有理由伤害他。
于是,她选择这样回答:“他是我信任的下属,我给了他这样的权限。”
芥川继续追问:“为什么你会给一个男下属这样的权力?他甚至在你睡觉的时候都能进来。”
“这没有什么,芥川,”中岛敦神色如常,就好像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组织里的女性不多,有时候也由不得我挑拣,而且你不是也进来了吗?”
“……好。”
青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像是在压抑着什么。片刻之后,他才再一次开口:
“那么,虎,这个男人有哪里值得你信任?”
芥川龙之介显然问得太多了,她如何决定她信任的下属是她的事情——
“这个问题我没有义务回答你,芥川……这些算是Port Mafia的私事。”
女子平静而冷酷的回答让芥川龙之介不由自主地呼吸一窒。过了很久,仿佛是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在下明白了。”
为了这个男人,从来不会对他说重话的虎也开始冷酷地拒绝他。
离去之前,芥川龙之介站在窗边,最后看了一眼白发女子:
“虎,就算太宰治不在了,也不要迫切地从别人身上寻找他的影子……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保护你。”
留下这句话后,芥川龙之介就从窗口离开了。
病房内瞬间只剩下两人。
中岛敦凝视了芥川离去的窗口很久才转回了头,看向站在门边的男子。
“……你怎么进来的?”
比起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中岛敦更好奇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身上还带着伤,本身看起来也不是很能打,没有异能力,随意进出这个房间的权限更是没有……外面那些保镖是怎么把他放进来的?
然而津岛修治只是用那张苍白的脸对她笑着:“是魔法哦。”
中岛敦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他。
下属显然不想把他做到这一点的方法告诉她,但是以他的身份不难猜测,要进来肯定花费了一番功夫,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目的大概只是为了来看望她而已。
他可能以为她病得很严重,所以才会想办法过来。
中岛敦不希望他这么做,因为她注定无以为报。
现在,她对他也说不出让他快点回去的话。
“……首领不说话,是在想该怎么在不伤害我的前提下让我离开吗?”
津岛修治却已经猜到她在想什么了。
男子脸上依旧在笑,中岛敦却觉得那笑容比哭泣更加让人心疼。
“您可以直接说的。”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来这里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津岛君,”中岛敦斟酌着字句,她确实不想伤害到他,“如果被发现了,这对你来说可能迎来不小的惩罚。”
“这个我已经想过了哦,不过能来看看您就已经足够了,惩罚什么的就先丢到一边去吧。”
津岛修治说着说着,像是才突然想起来一样:“啊对了,说起来看看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也可以走了。”
这么说着,他就准备打开病房的门。
中岛敦出声制止了他:“等一下,津岛君……你打算怎么出去?你会被抓起来的。”
男人开玩笑一般告诉她:“那就抓起来好了。”
“过来,我带你出去。”
女子的声音在夜里像羽毛一样轻而缓,如月色一样朝他温柔包容地倾泻而来,沐浴在月光下晶莹秀美。
“你不要去冒险了。”
站在门口的男子停下了摁下门把手的动作——
他转过身,将目光望向了自己的首领,依稀的月光中女子看见了熟悉的眼神,这个她只见过几面的下属脸上仿佛被镶嵌了一双已逝之人的眼睛,用她丈夫般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带着温柔与一丝冷。
那是足以令她感受到寒意却不惜为此沉醉的冷。
她知道那绝对不会是她丈夫,但这不影响她在这个时候为这位下属提供帮助。
中岛敦的确不想看见津岛修治因为来看望她而受罚。她甚至隐约意识到这个下属与丈夫的相似令她丧失了某种自制力,她可以为了太宰治而不将目光主动放在津岛修治身上,但是如果津岛修治自己出现在她面前,她便无法视而不见。
“首领打算怎么帮我呢?”
过了很久,下属才这样问道。
他凝视着首领的模样安静而温和,除了那双与前首领过于相似的眼睛,他看上去就是一个温顺的下属而已——
这意味着他或许聪明,但没有过于非凡的能力;他或许优秀,但不具备凌驾于顶端的地位。会和每一个普通人一样喜怒哀乐,会因为喜欢上一个女人而为她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却也需要保护。
中岛敦因此对他产生了多些许怜惜。
津岛修治毕竟不是太宰治。
太宰治可能需要她护卫他的人身安全,但绝对不会需要她的“帮助”,而津岛修治……毫无疑问,她的“帮助”对于他来说是有意义的。
“我会用异能带你从窗户出去,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她轻声向他解释,却看见下属转过脸,不看她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才听见他再度开口:“不用麻烦您了,我已经想好回去的方法了,请您好好休息吧。”
艰涩的语调在夜晚偏凉的空气中打了个旋儿,顷刻间便没了余音。
打着石膏的男子摁下了门把手。
“请务必好好养病,首领大人。”
□□首领回到首领办公室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情了。
天气在短短一星期里变得更冷了,女首领在干部的监督下换上了更厚实的衣服。
她已经退烧了,但是脸色还是有些差,中原中也帮她处理文件的同时也询问几天之后的舞会她还去不去,如果没有精力,反悔也是可以的,中原中也表示会帮她解决后续事件。
中岛敦觉得自己也没有到连参加舞会的精力都没有,便没有拒绝。
这将会是她第一次在太宰治死后参加舞会。
曾经她也会穿着靓丽的礼裙和高跟鞋被丈夫牵入舞池,在旋转的圆圈和舒缓的音乐中逐渐迷失在丈夫看似温柔的目光里。
她的舞步是太宰治教的。中岛敦以前不常穿高跟鞋,学舞穿的舞鞋有跟,学舞的时候她甚至经常会踩到太宰治的脚,又或者是直接被错乱的舞步绊倒。
那个时候男人好像从来没有因此生过气,教她的时候脾气很好的模样,有时候还会因为她笨拙地踩到了他的脚背或者摔倒在他身上而忍不住发笑。
他会在她犯错后轻吻她羞红发烫的脸,这偶尔会让她产生这个男人或许对她是有爱的错觉。
不过他也不是真的没有生过气。中岛敦记得很清楚在一次舞会上,她还没有彻底掌握太宰治教给她的舞步,一次交换舞伴后的共舞中,她不小心绊倒在了陌生男舞伴的怀里——
那时候周围的人都关切地围上来关心这位高贵的新晋□□首领夫人,关切地询问她是否扭伤了脚,而她的丈夫松开了舞伴的手,从人群自动分散开的通道走近,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她感受到了丈夫异常不善的目光,那目光令她有种尖如刺的痛感。
那天太宰治给予了她名为欢爱的惩罚。
他的惩罚并不粗–暴,十分温柔,却也磨人。惩罚中他问她为什么他教过她那么多遍的舞步她还会出错,她用软软的声音向他保证下次再也不会了,用柔媚的姿态乞求着丈夫更干脆一点的对待,但是丈夫的决定并没有被她打动。
那场惩罚一直从深夜持续到了天色将明。
只是中岛敦无法确定那一次丈夫是否真的在为她绊倒而生气,因为后来,就算她还是犯了错,甚至在旁人面前跌倒在太宰治怀里,惊慌不已地等待着惩罚的她却没有再被丈夫用那样刺骨的眼神注视,也没有得到惩罚——
丈夫像过去一样,温柔地亲吻了她的脸颊。
“……你觉得不舒服吗?”
中原中也抬眼,看着女首领突然间异常绯红的脸颊有些紧张,该不会是又发烧了?
中岛敦轻轻摇头,低下头小声否认。
她没有发烧,只是她大概不能回想太多过去和太宰治亲昵的细节。
现在的身体确实有些敏感了,稍微多想一点那些或是温柔或是火热的东西……她就觉得无法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