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叶苍这几日白日都很忙,要到周边各县去查看灾情。
在他看到满地断壁残垣,众多流离失所的百姓后,脸上的阴云就没散过。
据他所知安远县当时也是在下暴雨,而为何单单只有安远县无事。
经过他属下的调查得知,原来早在洪灾来临之前,慕容伸早就做了预防。
又在洪灾来临之际,亲力亲为,安排周全,举全县之力抗灾,才得以保全。
天灾无情,但事在人为,有慕容伸在是安远县之幸。
这赣地多丘陵和山地,一遇到暴雨极易山体坍塌。
叶苍到过的之处,有许多村庄全村都被掩埋,全村无一生还。
倒塌的山体阻绝了道路,也无法进入前去施救。
在一番查探后,多县县令,都有玩忽职守,应对不利之嫌。
洪灾之前未做防洪工程,城中堤坝未修缮,灾后也未进放县衙存粮赈灾,安排人员救援。
叶苍对有问题的县令按其失职大小,进行处罚。有的被罢官,有的被罚俸。
叶苍在来时,就从翰林院带了未授职的进士。
在有县令被革职后,会马上由他带的人补上,所以县里的事务也不会被耽搁。
在处理过官员之后,就开始赈灾了。
说到这赈灾钱粮,户部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凑齐。
叶苍想起他从户部押走银子时曹大人的眼神,就像是自己割走了他的肉一般。
赈灾钱粮的分发,叶苍会在县衙清点数量,然后再由他带来的亲信到各村镇去发到百姓的手中。
每户会发二两银子,大人每人一百斤粮食,小孩每人五十斤粮食。
赣州各县从明年起三年内不收赋税,今年新收的赋税还未上缴朝廷,由县里退回百姓,留作明年春天耕种的种子。
流落在外的百姓,听说如此赈灾政策,也纷纷返乡。
毕竟如果家乡可以生存,又有谁愿意会背井离乡呢。
随着返乡的流民增多,各县也逐步恢复了以往的生机。
叶苍见赈灾进展顺利,脸色也逐渐好起来。
经过半月的奔走,陛下安排赈灾诸事已经基本完成。
回到慕容府后,叶苍想在离别前在见一次慕容与信。
此时的慕容与信在书房里拿着笔,扎耳挠腮。
“公子,已经大半个时辰了,你一个字都未写出来?”
周判是觉得慕容与信疯魔了,早上在学堂齐夫子讲了诗歌后,让公子明早交一首自己写的诗歌。公子回来就一直苦思冥想,就是没想出来,还坐着一动不动。
“周判,别说话,让我再想想!”
慕容与信未想到考科举最难的一关是写诗,今日一早齐夫子讲了如何用韵脚,然后就让他以“秋”为题写一首诗。因每年科举都会出一道作诗的题目,所以这是非学不可的。
诗歌让他背一百首都没问题,可这自己写一首却是难如登天。
可是再难,也得迎难而上。
“公子,我看人家作诗之人都喜欢附庸风雅,不如我们也去风雅风雅,比如游湖登高之类的,说不定就能写出来了。”
周判平时也见过书院里的学生,在湖边游玩踏青,去山上写生。在留云山顶上的亭子里,他还见过那些才子们题的诗呢。
慕容与信苦笑一声,他写不出来诗跟在什么地方无关,而是他压根就没有写诗的基因。
“周判,你的想法挺好的,就是以后别想了。”
“公子,我相信你。你看这玩具车的零件如此之多,你都可以毫无差错的安装好。这一首诗就几十字,平时你写文章都成百上千字呢,你一定能写出来的。”
周判见慕容与信是真犯难了,有谁能想他家无所不能的公子会被一首诗难倒。
“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写出来!”
慕容与信沉下心来,重新构思。
他把前世还记得的关于秋天的诗歌,全都默写出来。
这样根据前人的诗歌,他再进行模仿,说不定能有所进展。
“昨夜冷风寒,惊觉已到秋。恍然时光逝,流年不可留。”
慕容与信绞尽脑汁,写完一首。
观摩着人生第一首诗,他自认为还算尚可。
诗首句因风寒察觉到季节变化,才发现已经到了秋天。一年已经过去了大半,自己已经荒废的时间是留不住的,寓意要珍惜时光。
反复诵读了几遍,又在纸上重新誊写一遍才罢。
方才出去的周判进来禀报:“公子,钦差大人派人来请你前去赴宴。”
慕容与信放下笔,听闻饮差大人不日要离开回京。
钦差大人诸事繁忙,都未见过几面,此番见面应是最后一面了吧。
慕容与信跟随叶苍派来的手下,到了客房的院子。
叶苍已在院中设宴,只等他到场了。
慕容与信到了后,先作揖行礼。
“晚生给饮差大人请安!”
“你我之间不必多礼,我痴长你九岁,以后就叫我叶大哥吧。不用大人大人的叫,显得我有多老似的。”
叶苍对于慕容与信心里是十分喜欢,不然也不会临别专门宴请他。
“叶大哥!”慕容与信也毫不扭捏,直接就叫大哥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一见如故。
“我明日就要回京了,来这一趟能交到你这样朋友也算是不虚此行了。今日你我之间就放开心胸聊,我喝酒,你喝茶,如何?”
叶苍走到慕容与信身边,拍着他的肩膀道。
“恭谨不如从命!小弟也有许多话想和大哥说。”
“好!我就喜欢这样的!”
随即两人又开始如初见那日般,开怀畅聊。
叶苍酒酣,言语声音变大,情绪也激动起来。
“信弟,我心里着急呀。眼看着我大夏是一片太平,可实际上满朝的贪官污吏,各各心怀鬼胎,中饱私囊。”
叶苍又仰着脖子喝了一大杯,接着道。
“莫庸,曹耳这等奸臣贼子,与秦桧那厮不相上下!”
这是他能听得吗?
慕容与信震惊,叶苍把朝堂之事都说了出来。对于大夏朝堂,他不甚了解,未做评价,只是默默地听叶苍讲述。
“大夏周围群狼环伺,都想着从大夏身上咬下一块肉。朝政如若一直由这些人把持,难道又要赴大宋的后尘!”
叶苍说着眼睛都充满了红血丝,可见心中对那些人有多恨。
慕容与信由叶苍的话中,也敏锐的捕捉到看来这位年初才登基的新皇手中没有权力。
新皇登基,资历尚欠。老臣贪权,把持朝政。
如此看来,大夏的新皇处境很难。
叶苍大笑一声:“我大夏至今尚未统一,燕云十六州在金国手中,河套以西辽国掌控,南边还有宋朝遗留地方割据势力建立的大理。这些失地都未收复,朝中如今只知享受,偏安在中原,不思进取。”
“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叶大哥放心,以后这些失地肯定都能收复的。”
大夏肯定会统一,就算不是大夏,肯定也会是另一个朝代。
谁也阻止不了历史的车轮,这就是历史的规律。
“好一句‘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叶苍想着,若是此生在闭眼之前看到大夏统一,那他就死而无憾了。
“从大秦统一六国之后,再到刘邦建立汉朝,三国鼎立终由司马家一统建晋朝。晋国分裂之后十六国和南北朝天下乱了几百年,隋唐进入盛世。而后五代十国又是大乱,后由宋统一中原。金辽攻打中原,又有大夏建立。只要大夏出一个不亚于秦皇武帝的明主,我们就有机会。”
慕容与信其实以前也是极爱历史的,不过后来还是选择了工科。
“说得好!不光要有明主,还得有贤臣方可成事。始皇有李斯王翦,武帝有卫青霍去病,太宗有魏征房玄龄。可是如今陛下有什么?他的身边没有人啊。”
叶苍说得声泪俱下。
慕容与信看的很心酸,叶苍的忠君爱国之心溢于言表。
他不是纯粹的古代人,无法真的理解这种“提携玉龙为君死”的气魄。
但是叶苍本人还是值得他打心底里敬重的。
叶苍上前握住了慕容与信的胳膊,“大哥觉得你将来能成为贤臣,我在京城等着殿试与你相遇!”
说完就醉倒了在了桌上。
慕容与信默然,他会是贤臣吗?
如果将来能科举做官,无论是否能成为贤臣,他起码会做如同父亲一般的好官吧。
翌日在城门口,慕容伸携慕容与信与众官送别。
一番言语后,叶苍让慕容伸离开,单独留下慕容与信说话。
叶苍在见到慕容与信略感不好意思。
昨日之事,叶苍大半都记得。
“昨日醉酒拉着你说了些糊涂话,就当我没说!”
“叶大哥昨日喝醉了,什么都没说。”
慕容与信对叶苍透漏朝廷之事决口不提。
“你小子!”
叶苍笑了,两人之间也越发熟稔。
“这是我自己做的玩具车,听闻侄子已有三岁,就送给他两辆玩。”
慕容与信在听闻叶苍有孩子后,就想着走的时候要给送玩具车。
“多谢信弟好意!”
叶苍心道幸亏慕容与信送了两辆,不然只有一辆回去皇上肯定会给太子抢去玩的。
“叶大哥一路保重!”
慕容与信后退一步,作揖后郑重说道。
“信弟,以后多书信来往,后会有期!”
说完,叶苍转身上马,意欲离去。
望着叶苍远去的背影,慕容与信大喊了句。
“叶大哥,我们京城再相见!”
叶苍似乎是听到了,腾出右手挥了挥。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慕容与信做的诗是作者自己写的,献丑了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