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不但他能步入官场,得到重用。她自己也会因为将来掌权的是与她交好的钟离初,而逃过张皇后的魔掌。
她虽然没有明说这一点,可周文却领会到了这一层的意思。
看着她的目光中不由得带了一丝欣赏,口中却自谦道:“你就这样肯定,皇后娘娘定会重用于我?万一她瞧不上我,另做打算呢?”
“怎么可能瞧不上?”钟离婉毫不迟疑地回答:“光凭你这一屋子的东西,只要为君者不是傻子,都会明白周文哥哥你的能耐有多大!退一万步讲,就算皇后娘娘不识货,可只要她对这个想法动了心,就一定会想办法扶姐姐上位。”
“到时,以姐姐对你的心意和了解,又怎会不给你这个机会呢?所以周文哥哥,你要相信,你这满屋子的宝贝,终有用武之地,这天或早或晚,一定会来!”
她说得信誓旦旦,周文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心里因为备受认可而感到高兴。
为了缓解这样的尴尬,他赶紧道:“你可别再捧杀我了,我给你吃的是火锅,又不是甜点,怎么这么会哄人?有这个功夫,不如替我想想,面见皇后的时候,我该献上什么策略为好?”
“哪有哄人,分明是实话实说。”钟离婉嘟囔着,伸手点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道:
“当今朝中分为三党:门下省侍中张旭便是皇后娘娘的胞兄,以他为首的一派自然唯皇后娘娘之命是从;尚书令陈泰表面上摇摆不定,其实暗地里早早投靠了盈诚郡王,他是父皇的表弟,也算皇族旁系,是有资格继位的。”
“再有便是一批纯臣,以中书令汤法为首,持中守纪,两不相帮。”
“皇后此时召见你,必定不是为了听利国利民之大计,而是想要知道,如何才能在这群狼环伺中,为她自己,也为初姐姐杀出一条血路。”
要是有可能的话,最好还是以小博大的那种。
周文凝视了她半晌,不禁赞叹:“要是这个朝代允许女孩参加科考就好了,凭你的聪慧,一定能与我同朝为官,为百姓谋福。”
钟离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可过了一会儿,又充满希望地说:“如果周文哥哥真的能让事情,就像那个故事里一样发展的话,或许十年,二十年以后,梦想真能成真呢?”
周文眼睛一亮,忽然精神抖擞:“说得不错,世上哪有一蹴而就的事,路,更是人走出来的,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他既然带着这诸多超前的知识来到这里,必然是要成就一番青史留名之大事的。
改善万千百姓生计为其一,开创前所有未有之盛世为其二;
当然了,伟大的理想之下,也有些生而为凡人不可避免的私心。
比如携心爱之人白头终老;
比如让身边至亲挚友过得更好;
艰辛养大他的祖母,他是必定要荣养的。
自微末起便对他出手相助的萧鼎,他是以命相交的。
那年上元夜,灯火阑珊处,与他一眼万年的清冷少女是他此生所求。
眼前这个,一开始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总觉得他是个靠男色诓骗无知少女的登徒子,与他为难。结果知道他本性后,却比谁都护着他,崇敬他,甚至拜他为师,跟他读书学习的少女,也是他在这个陌生时空里难以代替的牵挂。
或许是因为她年纪小,懵懂无知;又或许是她太过贴心懂事,总让他心疼,让他戒备不起来。
也或许,是他藏了太多秘密,无人可诉。
与这世界格格不入的孤独感经常折磨着他。
他必须找一个人,有意无意地向其灌输那些深刻在他脑海里,融入了他骨血里的超前理念、知识,一切。
通过这种隐晦的分享,来纪念那个,再也回不去的辉煌时代。
来减轻,在无人的角落里时常折磨着他的孤独。
而且说实在的,小姑娘的理解力和可塑性让他惊艳。
看着她因为自己所分享的知识,眼里越来越亮的光,仿佛一块璞玉,经他细手雕琢,慢慢散发出迷人的光彩来。
这让他感受到了一种难言喻的成就感。
也让他更加想要凭一己之力,去改变这个时代。
最起码要让她这样的好苗子,不再被辜负。
思绪回到当下,周文看着钟离婉,微笑着道:“你方才说,皇后娘娘是看了女帝的故事之后,才决定召见我的,对吧?”
钟离婉点点头,旧事重提,她依旧有些不好意思:“是我擅作主张,莽撞了。若有下次,我一定和你好好商议一番,再去行动。”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周文温和地说:“我只是知道,等皇后召见我时,该说什么了而已。”
钟离婉好奇地问:“说什么?”
“到时你就知道了。”周文神秘一笑:“在此之前,你不妨自己想想,若换了你是我,那天你会如何回应。就算是功课好了,下回见面,你告诉我答案。”
钟离婉望天长叹:“又要好几日吃不香,睡不好了。”
周文被她逗乐:“你就继续扮猪吃虎吧。凭你的聪明,分明只要半天就想好了。”
这也算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了。
每回见面都提出一个问题,方方面面地分析了,却不把话说透,只让钟离婉自己回去细想、感悟,等下次再见,她畅所欲言后,周文再提出正确答案。
周文说,只有如此,才能养成她独立的思维。
钟离婉吐吐舌头,只说:“扮一扮猪就能吃到老虎,多划算的事儿?”
再说只是扮,又不是真的猪。
周文失笑,深以为然。
……
“周祖母的身体好了许多,都能和周文哥哥拌嘴了呢。想来再过几日,都能下床,拿鞋底子打人了。”
钟离初笑着打她:“你这个促狭鬼,还有谁是你不敢打趣的?”
“千真万确的事,我哪里敢这样编排长辈呀?”钟离婉分外诚恳地回答。
钟离初便说:“他自幼遭难,只有祖母相依为命。据说老夫人也曾是名门闺秀,温婉可人,又能识文断字。可为了养大他,立起门户不让人欺负,愣是让自己变得泼辣强悍,与寻常农妇一般无二。听说入金陵城后,老夫人自惭形秽,有一段时间很是消沉,他这才故意耍宝,逗祖母暴露本性。为的就是想让老人家知道,不论她是何脾性,是何出身,都是他最尊敬的祖母。什么时候想打他,想骂他,都是能够的。”
钟离婉不禁动容。
“是我肤浅了,只看到了表面,还以为是周文哥哥童心未泯。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钟离初,感慨道:“要不怎么说你和周文哥哥是天生一对呢。我看这世上,再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做周家妇了。出身尊贵,花容月貌,过门以后也一定会打从心底尊敬老夫人,让周文哥哥放心。”
钟离初被说得脸色通红,嗔道:“你这坏丫头,我不过辩解几句,又不是故意驳你,这么取笑我做什么!”
“我哪有!”钟离婉一脸委屈:“这世道真是古怪,真话实话都不叫说,那我以后天天编瞎话骗你好了。”
钟离初被她气鼓鼓的模样逗笑,亲昵地搂着她道:“你敢!你要是敢瞎编乱造骗我,我就再也不同你好了!”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钟离婉望天长叹:“天要亡我!”
钟离初笑弯了腰。
说完了率真可爱的周祖母事迹,姐妹俩也笑闹完了,钟离婉便又说到了今天在周宅试过的新吃法。
“这办法真是好极了,大冬天地围着火炉,又能亲自动手,又暖和。热乎乎的东西吃进嘴里,五脏六腑一下就舒坦了。”
钟离初津津有味地听完这句,下意识地看了眼桌上先前用过的半热饭菜,不免嫌弃。
怅然若失地摆了摆手,让宫人们赶紧撤下去。
撑着下巴道:“火锅?我也想尝尝。”
“等你过门,天天与周文哥哥在一起,他什么奇思妙想,你都能第一个尝试了。”钟离婉又说。
钟离初实在是拿这心直口快,还屡教不改的小妹妹没有办法,干脆红着脸不做声,可心里却暗自期盼那一日能够赶紧到来。
等交代完了全部事情,天色也黑透了,钟离婉起身告辞。
钟离初着人将她送到殿门口,特地为她打了盏最亮的宫灯。
等她离去之后,钟离初回到殿中,正打算捧起周文的来信细读一遍,大宫女艾云忽然开口:
“公主,您还是小心些九公主吧。”
钟离初展信的动作一顿,淡淡一抬眸,嫡公主的威严毕现:“为何?”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和冷意,可是艾云一想到今日所受之屈辱,满脑子便被怒火烧成灰烬一般,对钟离初的态度毫无所觉。
“奴婢今日陪着同去周宅,亲眼见到周宅里的两位公子,都对九公主另眼相看,态度亲昵。方才九公主又说,连周家老夫人都待她十分不同……若她在您和周公子之间做些什么,离间你们的感情,简直易如反掌呀。”
她说完,便紧紧看着钟离初,希望看到后者一脸狐疑,甚至愤怒的样子。
可钟离初却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平静。
艾云一愣,头脑稍微清醒了三分,她感到一丝不安,口不择言地找补:
“殿下,奴婢也是为了您好,不要忘了,当年秦氏是如何生下的九公主。有那样的生母在旁,耳濡目染之下,保不齐九公主也……”
“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猖狂且疯狂者开始作死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