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的,大早上刚炖好的羊肉,这样的冷天吃,胃里暖洋洋的,最舒服不过了。”周文懒懒地回答:“可惜啊,有的人还要吃药,享用不上咯。”
周祖母气得牙痒痒:“你个臭小子,等我病好了,打不死你!”
祖孙俩唇枪舌战,实在有趣,钟离婉嘴角的微笑就没下来过。
她的笑容实在甜美,周祖母本来一肚子的气,可是见了她,就只剩下欢喜。
“好孩子,叫你笑话了。你这周文哥哥,就是欠教训,咱们不理他!”
周文听了便高声道:“奶奶,说她远道而来需要吃饭的是你,眼下我东西都准备好了,你却不让她理我,难不成是想让她饿着肚子继续听你叨絮?”
“我呸!”周祖母大骂:“小兔崽子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转过脸来又是一副慈祥的模样,笑眯了眼对钟离婉道:“婉婉啊,祖母不是那个意思。你尽管去用饭,多吃一点,瞧这小脸瘦的。你哥哥那人,要是说话中听,你就听,要是不中听,就甭管他!”
钟离婉笑着应是。
周祖母又说:“去吧,替祖母尝尝那个什么羊肉火锅的味道。要是不好吃啊,替我好好笑话笑话他。”
钟离婉撑不住地笑了:“一定好吃的。”
周祖母轻哼:“谁知道呢。”
好不容易哄好了老小孩,钟离婉出了屋子,周文就在不远处的回廊下,见她出来,两人相视而笑,周文甚至无奈而宠溺地摇了摇头。
“走吧,带你尝尝一定好吃的羊肉火锅。”周文说,等走了两步,又高声道:“就是某人生病吃不着的那种!”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就响起了惊天动地的破口大骂。
周文大笑着,与抿唇偷笑的钟离婉快步离去。
等到了偏厅中,仆从们刚摆好桌,与他们二人行完礼后,便退下了。
钟离婉奇怪地看了眼四周,虽有些疑惑萧鼎的去向,但那人不在,她也感到自在了很多,不想多问。
可周文却解释道:“那小子叽叽喳喳太烦人,叫我给打发走了。”
说着,径自入座,又拍着身边的位置道:“快来吃饭。”
钟离婉乖巧地照做,随后就被桌上奇特的布局所吸引。
圆桌最中央是一口正冒着沸腾热汤的锅?
四周则是一大堆新鲜食材,切成薄片的肉、蔬菜。
无一例外都是生的。
“这就是火锅?”钟离婉问。
“对。”两人都脱了斗篷,周文里头穿着一身圆领长袍,袖子却做成了窄袖,他此时还挽了起来,拿了一个小碗,在桌上几样浓稠的酱汁里各自勺了一些,拌在一起。“你要吃辣的,还是不辣的?”
钟离婉想了想:“我可以都尝尝吗?”
“可以。”周文慷慨地给她调制了两种酱,然后手把手教着她:“挑你想吃的菜,放到锅里去,等熟了就能吃了。”
他亲自示范了一回:“不过每样东西熟的时间不一样,肉切得薄,唰两下就行。”
钟离婉照着做了,等第一口拌了酱的羊肉片入口,她的双眼蹭地一下就亮了。
“怎么样?”早知道结果的周文忍不住得意问。
“好吃!”钟离婉不吝夸奖。“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她迫不及待地又刷了一片,这回却拌的是辣酱,豪爽地拿着肉片在酱碗里转了一圈,嗷呜一声就塞进了嘴里。
周文根本来不及制止,于是眼睁睁地看着她整个僵硬,脸色突然爆红,反应极大地将嘴里肉片吐了出来,一边捂嘴,一边哈气。
“哈哈哈……”周文大笑:“哪有你这样吃的,这可是最辣的酱。快,喝水!”
钟离婉咕咚咕咚灌了一大碗水,又过了好半天,才觉得那惊人的辣劲下去了。
方才苦着脸说:“你不就是这样吃的吗,我哪知道这酱这么辣的。”
“傻丫头,我习惯了呀。”周文笑着回答:“你可从没这样吃过,哪能一上来就吃这么辣的?”
钟离婉奇怪地问:“祖母不是说,你才捣鼓出来这种吃法吗?我先前也从未听说哪里是这样吃东西的,怎么就习惯了?”
周文一滞,连忙道:“我的意思是辣酱,我吃这个好些年了,连最寻常的汤面里也要加的。”
钟离婉这才点头,表示理解。
同时发自内心地说:“你总有许多的奇思妙想。”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些看似天马行空的想法,竟都能实现出来,还带来极好的结果。
周文笑了笑,却不接话,明显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钟离婉会意,正好辣劲也过去了,她干脆重整旗鼓,继续大快朵颐。
这一顿饭吃得是心满意足。
末了,周文唤来仆从收拾东西,钟离婉摸着饱饱的肚子,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次来的目的。
“周文哥哥,这次我来是想给你带个消息。”
周文会意,站起身来:“走,到书房去谈。”
这正合钟离婉的意。
周文的书房特别大,买了这间宅子以后,足足打通了三间厢房改造而成的。
长长一面墙,满满都是书籍。
有些是他砸了重金,四处求购来的孤本典籍,也有许多是比较寻常的书,可他收藏了极多的版本,据周文所说,这些都是他从旁人家里换来的,里头有许多不同角度的注释,有些人虽名不见经传,却有许多独特见解,激发了他许多灵感。
墙对面的地上,铺了一张极大、极柔软的毛皮,周文说,这是他让匠人研制出来的‘地毯’。
还放了几个软绵绵的抱枕,闲了无事,他就喜欢抱本书,躺在地毯上看。
他的这个书房,也是钟离婉最喜欢的地方。
进了屋,她先熟门熟路地抱起门口的一只巨大兔子。
“大白,过得好吗?”
这只小兔与她一般高,生了一张拟人的脸,有一双又大又圆又亮的眼睛,嘴角还咧着笑,看起来憨厚呆傻,但是分外讨喜。
也不知周文用了什么办法,让这只兔子浑身毛茸茸的,手感柔软,就像抱了一只真实的兔子。
这是周文今年送她的生辰礼物,只可惜这样大的兔子,凭她的身份,是不可能将其带入皇宫的,她只能留在周文这里,每次上门的时候,就抱着不放,过一过瘾。
周文和善地看着她与玩偶互动,自己走到毯边的矮桌旁,盘腿而坐,点起了小炉子的火,开始煮茶。
钟离婉抱着兔子,走到他对面的蒲团上坐下,下巴抵在兔子的两耳之中。
周文不经意地抬眸,见到这一幕,又被萌得心肝一颤,不禁莞尔一笑。
钟离婉毫无所觉,就着这个舒服又放松的姿势,说道:“周文哥哥,你一飞冲天的机会,只怕已经到了。”
周文动作一顿,挑了挑眉:“圣上要召见我?他身子骨好了?”
“不,是皇后娘娘要见你。”钟离婉抬头,定定地与他对视,但看得出来,她是在强作镇定。“我把你上次写的女帝故事偷走了,找了个机会,让皇后娘娘看见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周文听到这话,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仿佛早有所觉。
“你,你知道是我做的?”她于是问。
周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我这书房,除了你,谁也不能来去自如。连萧鼎那臭小子都被我拒之门外好多回了。”
钟离婉受宠若惊,同时也深感愧疚:“对不起,周文哥哥,我愧对了你的信任。”
“你也没做错什么。”周文温柔地说:“其实这样也好。既然提到了,不如跟我说说你的打算和计划?看看我们是否有相似的见解?”
钟离婉眼睛一亮,正要脱口而出什么,又戛然而止:
“我怕,这个念头太大逆不道了。”
“傻丫头,这个故事本来就是大逆不道。”
水沸了,他一边优雅地沏着茶,一边低声道:“可是历史的推进,从来少不了推翻和颠覆。庸人安于世故,学人溺于所习。如果万事万物永远只能遵旧制、守旧礼,今日当犹在三皇五帝时。”
钟离婉越听,眼睛越亮:“我记得这些话,你给我的书上都有写。”
“所以我也这样想:父皇无子,若循旧制,只传男不传女的话,这皇位势必要旁落;皇后之尊又如何,若我父皇不在了,她自然也就不是皇后了。张家上位,她也不一定能大权在握;毕竟人心隔肚皮,她又是出嫁女,到时她究竟能继续高高在上,做摄政太后,还是被封为长公主,‘赐以尊荣、束之高阁‘,犹未可知。”
“这一点,我能想到,皇后自然不会想不到。要不然她也不会迟迟不肯与张家联手,有所动作。而是张贴皇榜,为我父皇四处寻医问药,尽心尽力地救治。”
因为犹豫不决,所以拖延时间。
“于是我就想,把周文哥哥你写的故事,透露给她知道,让她看见另一个可能。若是……”她的声音更低,因为激动,还带了一丝颤抖:“若她也属意让姐姐登基为女帝,又看到了你的才华,一定会让提出这个想法的你,来让这个想法,变成现实。”
作者有话要说:“庸人安于世故……今日当犹在三皇五帝时。”这句话出自大秦帝国第一部商鞅入秦的部分,因为我写不出这么简单又精辟的句子,又实在喜欢原话,便借用了。
“赐以尊荣,束之高阁”也是。
ps。我可能是个傻子,努力更新算字数却忘记了申榜,所以这周要控制一下字数,两天更一章,希望能赶上下周的鞭腿机会。
下周四以后不管赶不赶得上都恢复日更,抱歉啊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