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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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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姑姑领命去后,张皇后又捧着那几页纸端详了半夜,最后实在撑不住了,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会儿。

翌日一早,她的眼下虽有些乌黑,却精神奕奕。

蒋姑姑来报:“都办妥了,不出两日,就能退婚。”

张皇后满意地点点头,没有再问。一个钟离燕而已,她若真想收拾,易如反掌。

梳妆用膳的时候,手里还捧着那个故事。

这女帝故事只有数千字,却有头有尾。

那叫武媚的女子,起初只是寒门武将之女,因容貌而得盛宠。

她心肠狠毒,为扳倒皇后,不惜牺牲亲生女儿的性命;

用尽各种手段才坐上后位,母仪天下;

因皇帝有头疾,她便替夫执政,起初只是一番好意,只是时日久了,便总遭猜忌。但各种阴谋诡计,冲她而去的刀枪剑戟都被她用机智的手段化解了去,还化作养分,滋养了她的野心;

等皇帝驾崩,继位的儿子又不堪大用,她便干脆废了儿子,夺了儿子的皇位,让自己从执政的皇太后,变成真正的一国之君。

当然,女子为帝,史无前例。

武媚很是费了一番工夫才稳住朝堂,巩固皇权和地位。

她看出自己最首先要做的,便是拉拢人心,组建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班底;

既然世家林立,而她又出身寒门,何不大肆启用寒门子弟?于是便广开言路,弄了一个叫科举的考试制度,让天下读书人都来应考,有才学者皆可为官。

此举不但瓦解了朝堂中被世族垄断的局面,也让她自己有了更大的话语权,帝位日渐稳固;

张皇后心想,自己生来便是世家女,自然不会挖娘家的墙脚。可武媚的种种手段,着实称得上是杀伐果断,到了后来,大权在握,一言可定天下人生死的时候,更是威风凛凛,霸气十足,叫她倾佩不已。

或许,她可以去其糟粕,取其精华;

先照搬武媚的手段将其他世家打压下去,等到天下在手,她自然能肆意横行,按自己乐意的方式去行事。

顺她者昌,逆她者亡;

权势最诱人之处不就在此么?

且等等;

张皇后忽然想到一件被她遗忘多时的事,忙扭过头来,问蒋姑姑:“你说,这个故事是钟离婉从宫外带来的?字迹与那人给初儿的一摸一样?莫非,写这个故事的人,正是那周文?”

这可把蒋姑姑给问住了。

娘娘对这几张纸的痴迷她是看在眼里的,俨然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只是她作为奴婢,恪守本分,见识也不高深,除了知道那个故事大逆不道外,旁的却是看不懂的。

因此不知是何事牵动了主子的心绪,也就不敢妄下结论。

“奴婢也不知道,不如,去问问五公主?又或者,再让人从五公主那,再拿封书信来,对一对笔迹?”

张皇后嗔道:“女儿家这样大了,我这个做娘的,怎好意思偷拿她的东西?摆驾,本宫亲自去问问。”

“是奴婢糊涂了。”蒋姑姑笑着打圆场:“娘娘和公主母女情深,有什么话,当面问清楚便是。”

何必使这些见不得人的伎俩,坏了母女间的情分。

……

“皇后娘娘驾到!”

钟离初一听,连忙搁下手中之笔,将书写了一半的信纸藏了起来。

这才与宫人们到正殿相迎:“儿臣参见母后,母后金安。”

刚说完吉祥话,还没来得及行礼,双手便被握住。

张皇后笑得和蔼:“手还热着,很好,看来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

钟离初噗嗤一笑,知道她还惦记着上回,自己贪看御花园新开的花,穿得单薄,结果感染了风寒的事。

便亲昵地揽着张皇后的胳膊,娇俏地回答:“母后说的话,初儿哪有不听的?只是这样大冷的天,母后来我这做什么。你若是想儿臣了,只消招招手,儿臣一定颠颠儿地跑来给您看。”

这时的她分外鲜活,只是一个在至亲面前备受宠爱的小女孩,完全没了平日里在外时,那清冷孤傲的模样。

“说得好听。”张皇后心里受用,面上却佯装薄怒:“你都多少日子没来给我请过安了?等你这个小没良心想到我啊,只怕太阳都要打西边出来了。”

钟离初连忙摇着她的手,撒娇卖乖:“这才两日,还是因为雪下得太大,女儿躲懒嘛。况且又是月初,母后您向来宫务最繁忙的时候,女儿不敢叨扰。”

这样软语讨好了半天,眼看着都要词穷了,张皇后才笑出声来。

钟离初这才知道自己被母亲耍了,不依不饶地反过来要求了好几样补偿,才肯作罢。

母女俩坐在榻上,亲亲热热地说了好一会子的玩笑话,张皇后才抚摸着女儿的长发,轻声提及正事:

“听说你昨日,又为了小九,与小六闹起来了?”

钟离初便一脸不高兴地回答:“您还不知道小六那个人吗?一直就爱掐尖,明里暗里,都要与我一较高下。打小就因为小九听我的话,不与她为伍,所以记恨小九。只要我不在,就想方设法地欺负小九。”

说到这里,她忽然意识到母亲其实也是不喜欢小九的,毕竟那秦氏,就是母亲带进宫来的陪嫁女侍,却趁母亲不注意,偷偷勾了父皇,生下了小九。

被信任的亲信背叛,再大度的人都会斤斤计较,何况她母亲这样骄傲的世家女。

所以她及时将话锋一转:“昨日,还打起我的主意来了。我岂能容她放肆?”

张皇后的脸色果然好看了许多:“我儿说得极是,就该如此。那,她是如何打你主意的?”

钟离初一怔。

张皇后温温柔柔地笑着,眼神犀利,仿佛看破了一切。

在这样的目光下,心知再也瞒不住了,钟离初也不好多做无谓的挣扎,便低下头去,又羞又怯道:“母后……女儿没有隐瞒您的意思,只是起初……与他并没有那样的意思……如今,如今虽定下来了,但父皇身体又不好,正值多事之秋,女儿就想着,晚些时候再说给您听。”

“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忍到今天。”张皇后又是疼爱又是怪罪地轻点她额头:“你以为,你每隔一段时间,就差小九出宫给他送信,旁人都注意不到?你以为,你每回都让小九花重金让车夫闭嘴,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小六昨天敢那样气势汹汹地带人堵小九,说明她对你私底下做的那些事,一清二楚。世上根本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你的那些手段也实在称不上高明。”

钟离初吐吐舌头,乖巧认错:“女儿知道错了。可是母后,女儿真不是故意隐瞒的。况且我与周文,男未婚,女未嫁,只是互通几张书信,也不算逾礼吧?这宫中,也只有小六喜欢拿这些事做文章。”

“她只是最蠢的那个。”张皇后不客气地道:“被其他人推出来做出头鸟罢了,确实称不上是心腹大患。但你想过没有,她昨日那般行事虽然荒唐,可距离成功只差那么一点点。一旦你与周文的书信被公之于众,那些闲言碎语,既不会叫你好受,更会让周文前途受损。”

提及周文前途,钟离初才上了心。

细细一想,还真是如此,便惶恐道:“是我想得浅了,那母后,我该怎么办?”

见她终于回过神来,为的却是男人,张皇后有些恨铁不成钢。可一想到此次来的目的,便耐住性子道:

“有母后在,你怕什么?母后今天旧事重提,只是想提醒你,做事一定要谨慎,不要轻信任何人。常载小九出宫的车夫,早已被钟离燕买通,我已命人处置了。从前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以后,你不要再让小九替你送信就是。”

“可是……”让她不再与心上人通信,钟离初十分不舍。

张皇后没好气地睨她一眼,无奈地说:“你也不要着急。你原先打的,不就是举荐周文为官,待他出息了,再求娶你的主意吗?此事我替你做主。我会传召周文,若他真有大才,我自会重用他。到时……”

后话不必多说,心领神会就好。

钟离初惊喜地抱住母亲,娇声道:“我就知道,母后最疼女儿了。”

张皇后一脸疼爱。

……

陪着张皇后用完午膳,等她一走,钟离初便让流风去找来钟离婉。

不等钟离婉进门行完礼,便迫不及待地拉着她的手说:“母后答应我召见周文哥哥,若一切顺利,她就会让舅舅任他为官!”

钟离婉先是一愣,意会过来之后也是喜上眉梢:“真的吗?那可太好了!恭喜姐姐心想事成。”

钟离初羞涩起来:“还没影的事,又浑说。”

“我说的是周文哥哥从此青云直上,官运亨通。以他的本事,差的本就只是个机会。难道姐姐心中所愿,不是这个?”钟离婉故意反问,眼里满满的兴味。“那是哪个?”

“你这人!”钟离初恼羞成怒地上前,呵她痒痒。

闹了一会儿,姐妹俩喘着气倒在榻上,钟离初打了妹妹的胳膊一下:“跟你说正经的,我是想让你寻个机会,再出宫一趟,告诉周文哥哥这个好消息,让他好生准备起来。母后昨天临走前与我说,最早七天,最迟十五天,一定召见。”

钟离婉轻声回答:“那敢情好,我这就回去准备。”

却被钟离初一把拉住:“也不着急,你昨日才回来,过三日再去也不迟。我只是心里高兴,想赶紧与你分享这个好消息,才提前说了。”

钟离婉有些奇怪地看着她,迟疑地问:“莫非,还出了什么事?”

“就知道瞒不过你。”钟离初叹了一声,将张皇后与她说过的话,都和盘托出。

末了,淡淡地补上一句:“先前,她以为母后要将我许配给尚书令家的陈胜,所以先下手为强将人抢了,使的还尽是些下作手段。我本就无意于这门亲事,巴不得将她与陈胜送作堆,便替她在母后面前说话,助她成事。可既然她贪得无厌,得寸进尺,我自是没有低头挨打的道理。母后已经答应,让她称病退婚,旨意这两天就该下来了。等到这事尘埃落定,你再出宫,就不会有人多说什么了。”

“原来如此。”钟离婉心有余悸地说:“姐妹一场,我虽不忍心她错失所爱,可这也算是……她咎由自取吧。昨天她那副架势,真是怪吓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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