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藜本以为宫廷阴谋已经告一段落了,没想到怎么从地牢出来就遇到了这么抓马的戏份。
作为一个以恐怖统治领土的女领主接班人,江藜已经习惯了别人露出惊恐的表情,然后她负责反思自己又做了什么才把对面的人吓成这样。
这一次,她低头,看见自己身上主要集中在下裙摆的血迹,还有自己拍小男孩的时候留在他身上的血迹。
……
很好,在对面女仆的眼中,反正要么就是她试图生吃了小男孩未遂,要么就是她带着小男孩试图生吃什么东西未遂,总之,她的这个恐怖人设算是更进一步了。
“弥尔很好,他什么错也没犯。”
江藜叹了口气,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母亲,让您担心了,我没事,领主大人对我特别好。”
弥尔冲过去抱住自己的妈妈,出言安慰道。
江藜觉得,弥尔在地牢看见的东西足以让任何一个心智不够坚定的孩子陷入极端的恐慌,可他不仅没有露出任何的惊慌,还用超出小朋友应有的稳重与成熟解决了问题,眼下,他甚至没有第一时间诉苦,而是安慰自己的母亲。
真是个神奇的小朋友。
江藜没有打扰他们母子团圆,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被封闭已久的木窗:
风暴带来的阴霾消散,暮色笼罩下,空气中的潮湿却无法散去,积攒在栖鹰堡外的山脉中。
城堡中庭的橡树上停了一群被打湿羽毛动弹不得的鸽子在那里咕咕得交谈着,好像是在说谁的闲话。
江藜坐在窗边,伸手取来火炉边的木篮,里有维娜烤制的点心,江藜摸上去居然感觉那东西还挺暖和。
一个是给弥尔的,一个是给骑士先生的。
江藜想了想,决定找人给他们送过去。
她通知完这件事情,又让人去通知事务官明天开始要准备重新审判的工作。她自己则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仔细用火炉边木桶中的热水洗干净身上有血迹的地方,然后舒舒服服地钻回床上。
暮色昏昏沉沉地,让人想要睡觉。
江藜感觉自己忙了好一阵,需要安排的事情既然都已经安排好了,崩在她脑海中的最后一根弦也松了下来,她又如同电脑关机一样在接触到床的瞬间就睡了过去。
弥尔和他的母亲来感谢她的时候,屋子里没有飓风领的最高权威,只有一个梦境正酣的红发小女孩。
弥尔把那些作为证据的灰烬留下,和母亲蹑手蹑脚地走了,他的母亲则为火炉里加了一些炭、并关上了领主自己打开的窗子,保证在风暴后的夜晚房间里也是整个城堡中最暖和的。
因为这些,江藜一夜好梦。
那晚,她鲜见地做了很长的梦。
梦里,奶奶教她怎么包饺子,可她怎么做也做不好,白面似乎讨厌被捏成月亮的形状,肉馅则特别喜欢出来“透透气”,最后那一锅饺子变成了货真价实的面片汤。
奶奶和蔼地安慰了江藜,然后把那一锅东西到在灰狼平时吃饭的大碗里。
灰狼用求助的目光看了看江藜,然后不开心地在碗边蹭爪子,耳朵都叠成小飞机。
江藜一下就明白了灰狼的意思,她想跟奶奶说狼是不能吃那么多碳水的,虽然她知道奶奶疼小狼像是疼亲孙子,但总是喂他那么精细的东西他会得病的。
江藜劝阻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内心就感觉到一股奇怪的冲动。
总觉得那只狼为什么看着有些眼熟的样子……
不是,她家什么时候养过狼啊???
不对,正经人家谁养狼啊???
她正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在做梦,就感觉背后被一双绿色的眼睛盯住了,原本看着还有点毛茸茸的大家伙从黑暗中现身,叼给她一堆被开膛破肚的小动物。
江藜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看着那些惨状恐怖的猎物,江藜感觉有些隐隐的不寒而栗。
这是谢礼吗?其实就也……不用!!
江藜在梦里谢绝。
不就是奶奶让你吃了带馅的饺子汤吗?
也不用这么“报答”我吧!
可绿眼睛的狼并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只是用鼻子拱了拱那些血腥的残肢断块,意思是让她收下自己的谢礼。
江藜没办法,从里面捡起一只看起来还算完好的鸟类尸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双野兽眼睛的注视,她莫名地产生了咬上一口的冲动,然后真的就着血和羽毛咬了一口!
这下行了吧,她咀嚼着嘴里的生肉想着,你这下满意了吧。
血液有一股铁锈的味道,她一点也不喜欢。可绿色眼睛的狼却很喜欢的样子,像是自己的心意被接受了,它平着晃了晃尾巴,凑到江藜的身边,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肩膀,差点一下给她推到地上,然后舔掉了她嘴边的血。
灰狼很大一只,鼻息打在她的面颊上,粗糙地舌头温柔地舔干净她脸上的血迹后,还把她手心里的那些全部都舔干净了。
就是舌头在手心舔舐的动作也……
太痒了!!!!!
江藜抱着被子从噩梦中醒来,这才确定刚刚经历的是一场梦,她是把这个世界的发生过的事情和自己原来的记忆混在一起了。
她举起在梦里被仔细舔过的右手,觉得奇怪的地方似乎正是昨天骑士先生用他的面颊贴过的地方。
真是……有点过了。
江藜轻轻呼气,感觉有些郁闷,直到家里养了只狼这部分,都还是挺温馨的家庭戏呢,结果最后变成了恐怖片。
她带着一点起床气下床,遵循的消化系统的指引梦游一般来到的城堡的厨房。
毫不意外地被厨房里正在发生的事情弄得更搓火了。
离火炉很近的地方,挂着一扇猪。
这个部分除了被屠宰的猪看起来看起来有点像是人类的大小,远远看去比较吓人之外没什么值得说的。
火炉里面的那个东西就比较恐怖,不知道哪里来的鸽子连着脑袋被烤熟了,塞在堪堪可以称之为派的东西里。
说真的,江藜更愿意把那个称作“面粉做的鸽子乱葬岗”。
看到领主出现在厨房,厨娘们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讶,但下一秒她们就接着该干嘛干嘛去了。
江藜走到做鸽子派的厨娘边上。
看来她们对她恐惧已经没有原来那么严重了,江藜合理猜测可能是维娜从中说了一些关于她的事情吧。
看到领主大人出现在身边,胖厨娘十分热情地邀请她来一口鸽子派的馅料。
江藜紧张地有些眩晕,她盯着那碗黑漆漆的东西,心中难以言喻的不适,似乎是联想到了昨晚的梦境,以及昨天的杀戮。
但江藜还是礼貌地洗过手之后,伸出手指沾了一点那个黑黢黢的还能看见被烤黑的鸽子脑袋的肉派馅。
她伸出舌头浅尝辄止地舔了一点。
幸好那馅料里加入了非常多的盐和胡椒,她尝不出什么奇怪的味道,但出于厨子的职业素养,她还是询问了一下馅料里都有什么,她看着怎么感觉不止鸽子呢?
“这里面都有什么?”
“猪心、肝、肺、还有您的让人猎来的鸽子。”
厨娘开心地回答她,江藜却觉得自己的舌尖忽然回味无穷了起来……
胖厨娘看领主一脸严肃,开朗地继续着话题:
“多亏了您的……”
她话说道一半似乎是觉得有什么不礼貌的地方,于是改了口:
“多亏了您,面包现在变得可口了起来。”
江藜知道她是委婉地在说巫术,关于自然酵母不是巫术这件事,鉴于她连维娜都说服不了,她也不打算再尝试着和其他人解释什么以防弄巧成拙。
不对,等等,厨娘的话里好像有一些她没注意到的地方。
“我让人猎的鸽子?”
“昨天城堡的树上飞来了一群鸽子咕咕得吵到半夜,今天早上就出现在这里了,我们还以为是您让人把它们都打下来的,于是就决定给您做一道传统美食,猪内脏鸽子派。”
江藜听到这话,忽然觉得有些诡异了。
她可没让人把鸽子都弄死啊,她还觉得这群肥嘟嘟的落汤鸡们趴在树上的样子挺可爱的呢……
所以是谁干的呢?
谁在那里做好事还不留名?
江藜思索了一下,这个城堡里有能力无声无息地把一树鸽子都打下来的能力,还要躲着人干这种事情的,貌似只有一个人——
她那位本应该老老实实地在牢房里呆着的骑士先生。
江藜联想到自己昨晚的离奇梦境,包括但不限于被他盯着吃了半只死鸽子的那部分,感觉自己的起床气更重了。
“你说,这是传统美食?”
“对啊,领主大人,猪内脏鸽子派,东大陆最受欢迎的家常菜。”
“最受欢迎的……家常菜……”
江藜低沉地重复着,仿佛是在念咒语,终于跟她有了一点亲近感觉的厨娘们看她这幅样子都多少有些担忧起来。
她挽了挽袖子,伸出手让人把刀递给她,磨刀霍霍向那只已经被处理干净,接下来的命运大概是被做成熏肉的猪。
“是时候创造一些新的传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