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藜在屋子里等了很久,快要把书看完了,但是她想见的人还没来。
维娜不久之前来过一趟,她手上沾着面粉,江藜皱着眉听她解释说霍布斯大人不在城堡中,也没和自己的侍从打招呼去了哪里。
江藜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不过还是点点头让她去忙。
“您看起来不太开心。”
维娜问道,经过之前的交流,她看起来没那么怕江藜了,反而对她的担忧更多。
江藜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但心里还是有些烦闷。
从一些还能回忆到的记忆里,江藜判断出霍布斯是个野心极大的人,如果她想要做出什么改变,不可避免地要撼动目前的获利者。
她得想办法铲掉那两个横在自己面前的障碍。
一个任由老兵们驻扎在城堡附近和城市里混吃等死的军队统帅,一个让高利贷商人囤货居奇的内务总管。
怎么想这两个人都比没找来神奇生物的马夫该死啊……
江藜揉了揉眉心。
可她光靠在这儿想这两个家伙也不会自己突然暴毙,还是等自己的“烹饪技法”再精湛一些再去要他们的狗命吧。
江藜飞快地翻完了薄如手册的帝国律法,里面都是些封建主义法权制的糟粕,一言以蔽之就是谁是老大谁说了算——农民们对骑士或者直接对领主尽忠,骑士效忠他直属的领主,领主效忠他的国王,因此,在这种封建关系下,在一场争议中效忠关系更靠上的人,拥有对于律法的最终解释权。
而为了服务这种模棱两可充满了“俺寻思”的治理模式,法律也就写的特别的薄。
比如法律中写了,农奴要上交出了糊口以外的全部粮食给领主,佃农为二分之一,自由农民则为三分之一,可一个人到底需要多少的小麦才能糊口,却并不在法律的规定之内。
这也就是为什么就连自由民相对更多的城市里都有可能饿死人的原因,因为领主,或是她的爪牙可以随意地解释法律中的细则,按照他们想要的方式进行税收。
但这些粮食都进了莉娅的腰包吗?
江藜觉得肯定也不尽然,等风暴结束,她要好好找找那些收上来的小麦都到哪里去了,霍布斯这个任由人民饿死的心善老爷的头会被她挂在市中心的树上,注视着她的搜索行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江藜停止了今天的学习,她的胃比脑子更像一个尽职尽责的钟表,用咕咕咕的方式提示她应该吃点东西了。
不仅是她,还有她藏在屋子里好好养着的家伙。
江藜盘算着打算离开书房,迎面撞上了端着一个盖着布的托盘的维娜。
维娜看起来小心翼翼地、似乎在躲什么,但她看到领主大人之后还是露出了微笑。
她牵着领主大人的手到托盘的盖布下面,看着她露出一个神神秘秘地微笑。
江藜的鼻子比手好用,她先是闻到了那盖布之下甜蜜的花香味,然后指尖碰到了什么柔软又热腾腾的东西。
江藜迅速把那东西抽出来。
“蜂蜜蛋糕?”
维娜点了点头,她的手背上有着被蜜蜂蛰红的小包。
“他们把蜂箱从城堡外面挪进仓库的时候掉了一些,我偷偷做了这个。”
维娜左右看了看,确认身旁没人。
“其他厨娘还是不肯相信面包膨胀不是魔法,就像是我从心底还是祈祷它的重量会自己变化……不说小麦的事情,最起码,领主大人,我能用它让您的心情愉快一点。”
维娜那双母亲的眼睛看着和她大女二年龄相仿的领主。
江藜在那个熟悉的目光下咬了一口有着浓浓蜂蜜味道的甜点。
“我做到了吗?”
维娜欣慰地笑,她从领主的脸上读出了满意。
“怎么这么好吃?”
江藜从维娜的笑容里读出自己的现在一定非常的不矜持,像是吃了甜食的孩子,不过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在那个跟见了鬼一样的厨房里,居然有人能用双手而不是“炼化魔药”的手法做出的这么好吃的东西。
江藜捧起维娜的手。
那是一双创造的一切的母亲的手,这才是巫术……
“我可以……咳……我可以再拿一个吗?”
“领主大人,这些都是你的。”
“我的屋里还有一个负责打扫的小孩子,我能给他也拿一个吗?”
江藜亮着眼睛看着头发都有些枯槁的女人,她用指尖蹭了蹭那衬布,底下应该有七八个一拳大小的蛋糕。
她想了想要不要告诉维娜自己的屋子里还有一位个头很大的病人,又思考了一下这件事传开又恰巧被维娜听到的概率,最后还是怕吓到她,找了个理由。
“他很能吃。”
这也不算谎话,在江藜和英格玛说个话的功夫,小男孩就炫了大半份鸡汤。
“我说了,这都是您的,领主大人,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是您的,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
“剩下的留给你的孩子吧,维娜,城堡里的人还有别的很多东西可以吃。”
江藜眨了眨眼,没有再多说什么,她道过谢之后就抱着自己的三个小蛋糕回到自己的房间,忍住激动的心情,装作严肃地走进去之后,去发现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风暴推搡着被闸住的木窗,发出吱呀吱呀的扭打声,楼下频频传来树枝抽打在石像雕塑上的细微声像,主旋律是风的合唱,神圣而宏伟。
“弥尔?”
“英格玛?”
奇怪……人哪儿去了?
江藜把蛋糕搁在篮子里,又把桌子向着壁炉边移了移。
这两个家伙子在暴风的天气去城堡里闲逛了吗?
不是,骑士先生真的恢复到已经能闲逛的健康水平了吗?脑海中,系统给她绝对否定的答案。
【这边提示宿主,不驯养大型危险动物会显著提高您的生存几率呢……】
江藜想了想,嘀咕着。
“他是我的修……咳,骑士,他还是个伤员,不是什么大型危险动物。”
【他的身体里有一类力量,远比您想象的要危险。】
“那挺好,开刃的剑都有点危险。”
系统不再说话了,倒不是因为它认同的江藜的观点,而是因为它和江藜一样看到,在她卧室外一条通往地牢的小道中上,有着暗红色的痕迹。
那是谁的血……
鉴于她的房间里,会流血的东西并不太多,江藜马上就得出了结论。
在得出结论的瞬间,她心里也多了一丝不快,不快在她心中燃烧得很快。
“什么身体就敢到处乱跑……”
“这家伙,非得拴着链子才会听话吗?”
“还有弥尔……”
系统忍住自己在宿主生气的时候噫噫呜噫的冲动,非常好的匿于无形。
江藜看着延伸向地下的暗红色痕迹,心一横,回到屋子里拿上自己的剑,噔噔几步走下去。
——
地牢被窑火照耀成两个世界。
橙红火光所能照耀到的地方是一片温暖光明的保留地,而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却并不能看清。
光明之地中,最显眼的是铁砧上的长剑——长剑有着巨剑的尺寸,但是制式仍是朴素的长剑制式,十字剑格配合并不算高的手柄配重,铁匠第一次掂量它的时候只感觉剑的重心无比向前,能举起他的是个多么怪力的家伙一下子浮现在他脑中,更别说他脑海中这钢剑砍劈时的既血腥又快意的锋利程度,更为这东西蒙上了一层恐怖的阴影。
眼下,可怕的长剑却温顺得躺在铁砧上,被烤热的钢剑剑首有着太阳一般的颜色。可和它温顺的外表不同,这柄剑的内里却很顽固,明明按照铁匠的经验应该抵达了最易于塑性的温度,却在他的铁锤之下纹丝不动。
平时,他的锤击应该已经足以在钢铁的表面砸出火星和一层脱落的薄壳才对……这种让铁匠怀疑人生的情况短短几天内已经出现了第二次,上次让他怀疑自己这身人人夸赞的肌肉白长了的还是灰尾骑士的黑甲。
如果上次他还能用自己并不了解那缠着荆棘的巫术甲胄有什么门道的话,这柄仅仅在锻压过程中加入了赐福的长剑又是怎么一回事?
伴随着锻压的艰难进行,铁匠先生额头出了一阵细密的汗,一旁,城堡以及整个飓风领的总管霍布斯大人似乎得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路德骑士,请问您可以帮我个忙吗?”
铁匠虽然之前不认识,但是非让他在霍布斯和路德之间比较的话,还是后者比较像是能在阳光下行走的人。
骑士耸了耸肩,似乎觉得这是个证明他力气的好机会,他接过锻锤,按照铁匠所指的位置狠狠一挥——
下一秒,地牢中的三个人都感觉到一阵奇怪的异动,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阴影中一闪而过。
“老鼠吗?”
“也可能是风暴,霍布斯,别大惊小怪的。”
路德骑士轻松地说,再次挥起锤子。
可这次,更加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他手中的锤子还没落下,铁砧上的长剑先抖动起来。
“别动!”
路德骑士如此喝令铁匠,他为什么这么不专业。
“路德大人……不是我在动。”
铁匠惊恐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
钢剑以特殊的方式和周围火把的摇曳共鸣着,像是发抖一般震颤着。
“巫术……”
霍布斯向门口走了一步,他的双手在身体两侧展开,伴随着他指尖的轻轻蜷缩,炉膛中的火焰的像是被无形之力牵引一般以火链的形式盘踞在他的手心中央。
“别弄那把蠢剑了。”
霍布斯咬牙切齿道。
“拔出你们的武器,迎接敌人。”
霍布斯、路德骑士和铁匠三人以距离地牢大门的先后顺序向冲着门外的敌人,在路德骑士抽出腰间长剑的瞬间,无数黑影在地牢的暗面中穿行,黑影窜动的声音沉闷,听起来居然像是——
群狼疾驰在雪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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