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那个意思。”
江藜清清嗓子解释道。
但骑士先生显然有着较强的“自我管理”意识。
“他说的对,领主大人,我不应该出现在您的卧室里,很显然——”
骑士话说一半忽然停下来了。
他现在应该在哪儿呢?
他本应该是一具尸体才对的,按理来说,他应该在墓地里才对。
想到这里,英格玛轻轻笑起来,这是个多好的笑话啊。
他的领主大人就困惑不解地看着他,而小男孩更是露出恐惧的神色。
“如果您允许的话,我会自己的回到地牢中。”
“我不允许。”
江藜斩钉截铁地回答。
虽然通过系统,她能看到骑士先生的伤口愈合的速度远远快于正常的人类,但她,也同样看到他虚弱和眩晕的状态。
“那么,为什么呢,领主大人?”
为什么……
江藜也不说不好自己为什么不愿意放他走,但她就是不愿意。
“我需要看着转化进行。”
江藜回答他,听起来轻飘飘的,没有半分谎言的瑕疵,江藜自己都要感叹自己到底是什么说谎的天才了。
她感觉听到这话,原本躲在自己身后的小男孩都往后退了两步。
原来自己圆谎的是这么可怕的仪式吗……连小朋友都吓坏了。
江藜回过头去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你去吃点东西吧。”
江藜一边安排,一边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锅,汤还热着呢,里面还有很多鸡肉没有被解决,而她现在没什么胃口。
因为骑士先生再次低下头,面甲轻轻作响。
“我明白了,莉娅,这会让你觉得很愉快对吧。”
“我……能接受的,我会安静地待着这里的。”
愉悦……江藜想着,他肯定是误会了。
可她现在能怎么说呢,江藜想,在他的心中,自己是一个有着虐杀臣民前科的暴戾的领主,而现在又学会了可怕的巫术,想要把他做成可以被人类意志操控的活尸傀儡。
比起言语上的解释,他的信任更需要一些实际行动。
江藜忽然意识到,这个奇怪的有着狼尾的(还不愿意展示他到底有没有狼耳)的黑甲骑士,他的身体或许会好得很快,可他的心似乎却需要春天的阳光似的力量,一缕一缕地照拂才能愈合。
“你不用可以安静的。”
江藜解释道。
“你也可以做一些你想做的事情,如果身体条件允许的话。”
而大脑逐渐开机的江藜需要抓紧时间认识并熟悉这个世界,按照系统所说的,天启四灾就在眼前,而她要带领的是如此落后的领地。
江藜看着骑士没在提出反对意见,捏了捏太阳穴,吩咐小男孩。
“等你吃完,请帮我把屋子里的床褥换了吧,弥……”
“弥尔,大人。”
男孩被她看到自己的狼吞虎咽,羞赧地停住了拒绝的动作,赶紧报上自己的名号。
江藜笑起来。
“嗯,弥尔,就这么做吧。”
江藜说完,转过头去对还蜷在地上的骑士先生说。
“因为疼,你昨天晚上出了很多汗对吧。”
“昨天晚上我一定是打扰到您了……”
“没有。”
江藜一边说一边想,他还真是难以沟通的对象,但显然跟他说自己睡觉的时候总是比死猪还死这样的话是不符合人设的极端ooc行为,江藜忍住了。
“我是早上看到的。”
江藜起床的时候,看到骑士先生一双骨节分明的白皙的手紧紧攥着被子角,时不时会惊厥一般的抖。
“对不起,让您看到我——”
“好了。”
江藜猜到他要说什么,即使打断了骑士先生的自我贬损,把话题转移到更加有建设性的议题上:
“我允许你做一件和转换完全无关的事情,你想做什么呢?英格玛。”
骑士先生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写信。”
“给哪里?写什么?”
江藜似乎是问得急了一点,她又看见桌对面的小男孩停止了狼吞虎咽,手害怕得停下来了,因为怕两个大人之间的矛盾迁怒到他,弥尔本能地感到不安,缩了缩身体。
“我没有对您不忠的意思,领主大人,您也知道,我就算是有哪怕一点不忠的想法也无法实行。”
江藜没说话,示意骑士先生继续陈述。
“我需要给西境写一封信,我的副官此刻应该面临非常大的防御压力,如果可以的话,我需要和他交代一些关于城防的要务。”
“当然,写完之后,信件您来检查一遍——”
“够了。”
江藜的话让屋子里的气氛再次冷下来。
原来她是个这么多疑的人设。
江藜想到,不过也很合理,原主以如此小的年级统御偌大的领地,如果没有一丝警惕岂不是瞬间就会成为他人的盘中美餐。
“你写吧,我允许你这么做了,我相信你,英格玛。”
“但首先,你得先向我陈述这些年你在西境的成果——”
“哪些家伙对我的领地虎视眈眈,通常你又是怎么‘招待’他们的。”
“你的威名总不会是光因为——”
江藜一边说,一边用手比了比团在地上仍然非常大只的骑士先生。
“总不会只因为可怕的外表。”
“当然,领主大人,我很高兴您又重新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了。”
英格玛的话音里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他真的很高兴,江藜都听到他的尾巴在地上扫动时候的微微响动。
“很高兴,您又重新振作起来。”
重新……
江藜默默记下这个词,那么之前是什么让领主莉娅能够对于军政要务都丧失兴趣呢?
“我口齿不太伶俐……领主大人,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要一张地图来给您讲吗?”
江藜点头,对着小弥尔,后者飞跑着取来一张地图,好像是怕晚了一点就会耽误大人们的要事。
地图是用羊皮卷绘制的,墨迹看起来非常古早,一些部分沁入皮子比较深的地方仍能看清,而有地方的笔触则因为岁月洗礼有些模糊。
方方正正的羊皮卷上,飓风领的北部被高山符号环绕,东部则被一团名为“拉尼兹”的巨云覆盖,旁边标注着月亮的阴晴和很多的闪电符号,江藜暂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西面,茂密的教士林被一条分叉成沼泽的大河一分为二,上面的叫上教士林,而下面的叫下教士林,在二者之中的则是一看就不太好招惹的厄运沼。
厄运沼的北部有一个小小的城堡标识,上面写着撞钟城,而厄运沼的南部则是铁巨人城,江藜看到两个城市上面的骑兵标识,猜测这两个地方应该就是英格玛所驻守的地方。
在厄运沼的中间,还有一些小小的篝火标志,旁边按照数字标注着前哨点。
而飓风领的主城栖鹰堡,也就是江藜现在所在的位置则处于领地的东北角,既在群山的隘口之中,又在巨云拉尼兹的庇佑之下,是非常典型的易守难攻之处。
飓风领被两个敌对势力和一个中立势力环绕,在飓风领的西南,是中立的圣战骑士团掌握,在飓风领以北,是长期和飓风领敌对的温特公国,而在厄运沼的下游,对飓风领最虎视眈眈的敌人,是星月领的领主汤因比·凯勒侯爵。
有了地图,英格玛很好的展示了他这几年在西境的工作,撞钟城和铁巨人城原本不是飓风领的领土,是伴随着他和手下骑兵的入驻才逐渐占领下来的。
英格玛给江藜介绍,原本,星月领和飓风领以母亲河红水河上的活桥作为界限,但因为厄运沼中的一种贝类“哭泣小姐”产生了纷争。
这种贝类有着非凡的特制——既肉质鲜美,同时能产出浑圆的珍珠,是皇家首饰的主要原材料,更是贵族女子们常用的化妆品,因此产生了极高的经济价值,飓风领和星月领都对这片充满好远的厄运沼泽虎视眈眈,这也是两方战争状态的主要原因。
“不止如此吧。”
江藜用手指了指在厄运领分叉的河流。
“飓风领在上游,而星月领在下游,水源也是他们的比较关心的问题。”
“嗯,但对我们来说却是很好作战条件呢。”
英格玛顿了一下,似乎没有预料领主会如此打断自己。
“您读了我给您写的汇报吗?领主大人。”
江藜直呼不妙,自己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时刻都在漏风的嘴呢!
然后江藜就有些惊悚地听到英格玛用一种欣慰的语气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我就知道您会看的。”
“即使别人都说——”
英格玛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他打断了自己的话,把问题重新引回城防。
“对于厄运沼的防御,我会建议副官们加强厄运沼中几个前哨点的人力——哪怕仅仅是‘装作’如此,鉴于您处置我的消息已经传开,我想凯勒侯爵很难不有所动作。”
“这样……”
江藜思索片刻。
这家伙居然还会空城计呢。
“那好,你就这么写,同时,我也会给凯勒伯爵一封信。”
“您也写……?是宣战吗?”
“当然不是。”
江藜笑得有几分狡黠。
从英格玛的视角看去,晨光透过橡树的枝丫,打在他的领主火焰一般的红发上,透出莹莹的宝石一样的红光,她深褐色的眼睛里闪动着愉快神色,又像是胸有成竹,弯弯的唇角像是新月半轮。
“我要请这个凯勒伯爵来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