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婳微微垂了下眼睫，看上去似乎是有些受伤。
脚下似有旋风平地而生，温柔的抚过她的连衣裙摆，及腰的长发被吹的飞散开来，更衬出她纤弱高挑的身姿，也更显出那精致绝伦的眉目。
羸弱，但绝美。
“啊啊啊啊这个玩家该死，我的小公主啊！”
“哭了哭了！我小公主身份根本没暴露！这帮狗玩家用道具作弊！不要脸！”
“呜呜呜直接锁定小公主，定点超度！”
“死定了，‘伊犁圣女的祈祷’虽然是C级道具，但搞E级副本BOSS毫无压力！”
“啧，我手撕美人剧情呢？烦死！”
“就是，吴馆长那个老变态都没出来呢，又不搞剧情直接崩副本，走了走了！”
“这个副本的剧情解锁度连30%都不到，狗玩家，去死！”
“……等等，这个是变异本！”
“那变异本BOSS的等级是……嗯？嗯嗯嗯？”
一秒，两秒，三秒……
展厅内毫无变化。
王新成“噗”的吐出一口血来，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伊犁圣女的祈祷”失效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依然是灰色的“退出”按钮，以及系统的友情提示：“副本进行中，玩家无法退出，请努力游戏！”
C级道具居然在E级副本失效了？！
他瞳孔中不由自主的染上恐惧，这个本，还是E级垃圾本吗？
身上黑色的线持续蔓延，转眼就蔓延到了他的脸上，细细的线钢针一样穿过他的嘴——像是要把他的嘴缝起来。
如同他之前对干尸做的一样。
王新成头皮发麻，浑身止不住的打哆嗦，喉中发出“呃、呃”的挣扎声，不知是疼痛的呻/吟，还是求救的祈求。
而唯一能救他的宗婳却连半分目光都没分给他，她面上浮出温和羞涩的笑，黑润的瞳孔中则映着不加遮掩的好奇。
似乎虚空里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吸引了她所有心神。
而他不知道的是，宗婳眼前确实出现了极为有趣的一幕。
一个有着灿金色柔顺卷曲长发的蓝眸少女双手合紧在胸前，垂着眼眸神情悲悯，浑身还笼着一层轻薄的白光：“希望您永离痛苦，愿您的灵魂能被主接纳，永留天堂。”
少女虔诚的闭着眼，幻梦一样转瞬即逝。
“警报！副本核心NPC宗婳受到越级道具攻击！滋……滋……攻击道具等级过低，已报废！副本正常运转！”
原来那也是道具啊！
真是新奇！
宗婳眨了下眼，视线重新落在奄奄一息的王新成身上。
看他抵死挣扎的模样，方才的道具应是他的最大底牌了吧，现在他好像，不行了。
那些黑色的线一直在蚕食他的血肉，而他背后那具干尸干瘪的骨骸则看着比之前丰盈了点。
干尸与王新成，似乎正在角色互换。
“需要我救你么？”
宗婳微微弯下身，面上依旧笑微微的，问。
王新成面如土灰，喉结一直焦躁的滚动，但他的嘴巴上已经被黑线密密麻麻的缝合了起来，一句话都说不出。
王新成额头青筋暴起，面上也被黑线勒出了血痕：“呃呃！呃呃！”
分明一个字正腔圆的字都没有，但宗婳却听懂了，她宽容温和的一笑，继续说：“我们鲁门偃师系，最是讲究急人之难，也最讲究有来有往。”
她看着那些活物样蠕动的黑线，又扫了眼紧紧拥抱住王新成的干尸，继续道，“我能救你，但是王先生，我需要询问几个无伤大雅的小问题，你能以诚实作答作为报酬吗？”
王新成额上冷汗成片流下，精神值的持续下降让他的脑子一片混沌，什么都思考不了，只知道忙不迭的点头，嘴里唔唔的，很急切的样子。
宗婳捡起掉在地上的剔骨刀，在他脸上比划了两下，手腕用力，挑断缝住他嘴巴的线。
一声尖锐的惨嚎突兀的炸响在空气里，蔓延上面部的黑线倏的回缩，退回到了王新成脖颈的位置。
但依然毒蛇一样跃跃欲试的吐着阴毒的黑色信子。
王新成抖了下，继而离水的鱼一样张着嘴大口大口喘息起来。
“救我！救我！我什么都跟你说！呼~哧~呼~哧~”
宗婳手里捏着剔骨刀，抵着绑缚住他咽喉的黑线，眉眼低垂，声音轻细，说：“‘信徒’是什么？”
王新成挣动了下手脚，有气无力的说：“你先割开这些黑线！”
宗婳微微笑着，没动。
王新成咬牙：“我的精神值一直在下降，现在已经跌到55了，马上就要看到大量幻觉了！那时候我根本就没法保持理智！”
宗婳温柔的安抚他说：“不用担心，据我观察，你的精神值从满值跌破第一道防线60的时间约莫是半小时，现在精神值是55，那么距离跌破第二道防线20、看见大量幻觉也还有一段时间。”
“鉴于王先生之前对我流露的恶意，我认为，保持精神值的持续下降，能敦促你更真实且快速的回答问题。”
“你认为呢，王先生？”
王先生：“……”
不想说话！
现在的新人都这么鸡贼吗？！
宗婳：“‘信徒’是什么？”
王新成：“是一款怪奇类稀有技能型道具，它的作用是……创神！”
宗婳：“？”
王新成：“说明白点，它能让拥有它的玩家成为神，拥有绝对忠诚的拥趸，
系统里精神控制系的道具和技能比比皆是，‘信徒’的系统评级只有A级，但它在噩梦道具榜上排名第三，你知道为什么吗？”
“系统对它的使用说明是——是慈悲？是残暴？是温和？是冷酷？是爱世人？还是憎众生？那都看你，你就是神！无论它是孩童，是怪物，是高玩，还是另一个神，它是你的信徒，啊，它永远是你的信徒！”
“信徒，那是，最防无可防的精神道具，不管你是几级玩家，哪怕是传说级高玩，只要碰见持有‘信徒’的人，都得栽！”
“从这个道具的信息流传出来，所有公会都疯了，都在疯狂刷副本，想要得到这个道具，尤其是那些高玩，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命握在别人手里，我不过是马前卒。”
他喘了口气，脸上是一片灰青，像是窒息的厉害。
宗婳点了点头，听明白了。
信徒，就是系统调动高玩游戏积极性的毒药，是让他们不得不拼命争抢的东西。
不，准确来说，是调动所有高质量玩家的毒药。
越普通的人，‘信徒’对他们的威胁性和吸引力越低，而能力越强的人，往往越不甘心被人控制，所以“信徒”对他们的威胁和吸引力都是致命的。
再准确点来说，系统在鼓励高质量玩家攻略这个副本。
但来的玩家居然只有两个是老玩家，这中间怕是很有点猫腻在。
三千年后的世界，是很有意思啊。
宗婳眼睫轻垂，继续问：“信徒，没有使用限制？可以无限制的制造拥趸？”
“对！”
“制造方式呢？精神感染？巫蛊控制？还是……绝对催眠？”
“不知道。”
“嗯？”
“真的不知道，根本就没有人见过‘信徒’，现在十大公会联手封锁了这个副本，日夜不停的派低级玩家来刷本，想刷出‘信徒’，但已经一年了，没有一个玩家刷出来过！”
那些黑线悄然锁紧王新成的喉咙，让他说话都有些困难，嗓音破风箱一样沙哑难听。
宗婳手指微动，割断了束紧他喉咙的黑线，那些黑线尖叫一声，缩回到了他胸口。
王新成精神值下降的厉害，喝了假酒样反应迟钝的继续说：“消息刚出来的前三个月，很多高玩都降级进来刷本，但是等级越高的玩家降级进本代价越大，哪怕是公会，他们也耗不起高级玩家、那段时间，除了高玩和系统匹配的新人玩家，谁都进不来这个副本。”
“三个月后，就是公会的低级玩家一直进本来刷，这个副本被通关了无数回，核心NPC也被他们用道具弄死了无数回，也有玩家走完剧情拿到全成就，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对NPC威逼利诱，把怪物挫骨扬灰……但没有一个人得到‘信徒’。”
“一年了，很多人都怀疑‘信徒’的真实性了，连公会都封锁的不怎么严格了。”
所以他们这些低级玩家才能进来。
“我就是来碰碰运气，谁特么能想到，这个垃圾本变异了！剧情什么的都不一样了！以前从来没见过这副本变异，核心NPC都没有全名，吴馆长都只是背景传说，熊主任更是没出现过，我怎么就这么倒霉，还损失了两个C级道具！”
宗婳感同身受的叹了口气，赞同的说：“确实是，挺倒霉的。”
王新成有气无力，怏怏的说：“信徒’那个东西，可能就是个幌子，根本没有人能得到！”
宗婳哦了声，说：“不是。”
“啊？”
“或许，有人已经得到了‘信徒’，只是见过的人都成为了他的信徒，所以消息一点都传不出来。也有可能，很多人都得到了‘信徒’，只是他们碍于某种规则，不能透露半点消息，也或许，‘信徒’拥有者们也在互相角逐……”
王新成：“……”
宗婳：“你方才说的公会……里面就有追随者众多的玩家吧，你怎么确定，他没有用‘信徒’呢？”
“这三年里，公会排名一直稳定吗？没有异军突起的公会出现？或者是突然窜起的高玩？会有公会吞并吧？高玩互相猎杀也有吧？”
王新成：“……”
有！
肯定有！
宗婳：“会不会，你也已经是谁的信徒，只是你自己不知道？只等一个妥当的时机，你的神就会让你献上性命？”
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全身，连瞳孔都剧烈的颤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