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新鲜的蕨菜还带土跟绒毛,冯云一股脑儿倒进挑箕里,准备挑了去河边洗。
冯献劈着竹子,探头过来道:“这是踹了蕨菜老巢啊,这么多。”
足足两大挑箕,绝不是开玩笑的,冯云弄出山都花了好多时间,看这架势,应该要拿扁担挑去河里洗了。
冯云指着挑箕里的战果,比划道:“留出两天的量,剩下的洗干净焯水晒干,用驴子挑进城里卖。”
冯献道:“可以,这蕨菜炒腊肉也好吃,等晒干了一小把一小把用稻草捆了,可以卖个五六文一把呢。”
“我这手里扎了根刺,需得用阿娘的绣花针挑出来才行。”冯云站在蕨菜前,伸出手,眼睛贴近又去找食指上那根刺。
“我去拿针!”阿暖叫道,跑去阿娘房里找绣花针去了。
冯献听妹妹受伤了,放下手里的刀,过去瞧。
“我看看。”
院子光线足,冯献一眼就瞧见了,是根绿色的刺儿。
“果然有,扎的还深,要挑出来还得将周围皮肉挑开呢。”
冯云无奈笑道:“没法子,任它在里头扎着,做事也痛,索性要翻皮肉挑出来也罢。”
阿娘屋子针线在桌上,阿暖仔细搜寻了发现一个针线盒子,拿了一根最细的针,出来给阿姊。
冯云找了个凳子,坐在院子太阳底下,开始挑刺儿。
脑袋僵着半日,将手指的皮都翻开了,那根刺还是牢牢扎在肉里,偏偏还时不时碰到,疼的冯云龇牙咧嘴,“嘶嘶”声不断。
她急了,用上了牙齿,将食指贴近牙缝里咬,试图将那根刺给挤出来。
冯献在旁看的着急,忙道:“要不我来试试?”
挤了两回,纹丝不动,冯云无奈给哥哥看怎么弄。
冯献拿着绣花针,在冯云刚刚翻开皮的地方继续往里头翻,冯云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但怕哥哥将自己误伤,只好忍着。
阿暖探个脑袋过去,三个脑袋挤一块看这根刺如何被挑出来。
终于,在冯献的不懈努力加冯云超强的忍耐力下,这根刺完好的被挑了出来。
冯献还放在自己虎口上,让妹妹瞧。
“幸好我练字勤快,手稳得很,如何?”冯献笑道。
“嗯嗯,不错,”冯云随即使劲揉了揉食指,果然没有异物感了,“真不痛了嘿,没想到哥哥你练字还有这个用处呢哈哈哈。”
冯献手一拍,将那根刺儿拍掉在地上。
“你们上山小心些,一些草木碰都碰不得,譬如那荨麻叶,碰一下身上都起风团,又痛又痒,要命的。你们采摘东西一定要注意。”
说罢又捏了捏阿暖的腮帮子:“阿暖,你也是,记住没有。”
阿暖嘟了嘟嘴,嘟囔道:“知道了~”
刺也除了,冯云起身伸了个懒腰道:“好了,我要去河里洗蕨菜了,阿暖,你也一块去不?”
有水玩当然去,阿暖点头如捣蒜。
冯献在仓库里拿出根扁担:“我帮你们挑了去吧,一会儿我将这些竹子劈好,补了篱笆,就再去挑回来,你们要是早洗好了就玩一会儿,等我过去挑哈。”
家里有比自己大的哥哥很不错,体力活有人分担,冯云点点头。
哥哥身强体壮,拿根扁担,找好平衡角度,挑上就走,冯云在后头锁了院门。
扁担挑着蕨菜,被冯献一步一步走的颠颠儿地。
他在前头问道:“去哪边的河里洗?”
冯云回道:“石头多的,人少的地儿吧。”
石头村当然不止一条河,既是人少,石头又多的河,应是那山脚下的那条。
冯献一口气将蕨菜挑到目的地,身子一歪,用力,挑箕就被稳稳放下。
“好了,就这儿吧,这鹅卵石多,小心滑倒,洗好了我一会儿再过来挑回家哈。”
“好。”
河水这段时日不算太凉,冯云将阿暖的裤腿卷起,用绳子绑了,叮嘱道:“别把身上搞湿了,别去那深的地方哈。”
阿暖迫不及待脱了鞋下水试试,发现不冷,提着裤子乐呵呵用脚踩水。
冯云将蕨菜倒出来,洗干净两个挑箕,放在一旁。
蕨菜茎就不去了,掐掉根部一小段,沾河水将泥土洗干净,一根一根在挑箕里码放好。
远处有人家在翻土种菜,河边低矮的芦苇停了好几只麻雀。
河水潺潺,和着鸟鸣与农夫锄头挖土的声音,就是最好的春日之声。
洗了一些,冯云时不时抬起头,扭扭脖子,直个腰放松些,阿暖在旁边叫嚷说有鱼。
冯云当然知道阿暖说的鱼,不过是比指头还小的扁肚鱼,这鱼生活在清澈河中的杂草边,因肚子发白又是扁的,被称为“扁肚鱼”。
拿个簸箕往杂草里一戳,用脚使劲将上面的水踩浑,再将簸箕沥干水一瞧,就有好几条这样的鱼活蹦乱跳。
这鱼除了养着看,一点用处都没有,拿着簸箕在河里打上一天都不够一盘的,村里人忙得很,哪有功夫管这些个东西。
“这鱼没用,小心别搞湿袖子了。”
“抓回家养在盆里!”
冯云哭笑不得道:“养盆里它也长不大呀,何况你徒手,怎么抓。”
阿暖才不管这些呢,就是小孩子爱玩罢了,在那草丛中不停的翻找查看,一会儿按兵不动,蓄势待发,一会又突然袭击,将手戳进水里,这种鱼机警,当然连根毛都没捞着。
阿暖却乐此不疲,头低的都快扎进水里去了。
在河里洗菜就是方便,洗冲一体,不比在家,打了一趟又一趟的水,费力还累腰。
不一会儿,冯云就洗了一挑箕的蕨菜。
还剩一半,冯云找了块石头坐下歇歇。
阿暖还在那捧着手抓鱼,冯云笑道:“你瞧你那头发,就差浸到水里头了。”
“阿姊你别说了,这鱼狡猾的很。”阿暖抱怨道。
“人家不狡猾就被你抓去霍霍了,见了你还不赶紧跑。”
阿暖捡了块石头,用力扔到对岸,那麻雀“轰”地一声,扑棱着翅膀惊飞起来。
冯云瞧着那群被惊飞的麻雀,若有所思道:“这麻雀这么多,到了秋日粮食成熟的时候,怎么办啊?”
阿暖道:“自从稻子抽穗儿后,阿爹就每日要去田里守着,拿根杆绑上旗子挥舞,驱赶这些麻雀儿。直到收稻子的时候。”
“唉,这雀儿,每亩地放上几个稻草人它也不怕呀。”
本来这时候的稻子产量就不高,还要谨防这些鸟雀吃,农民真是苦,看天吃饭。
稻子熟了得防着鸟吃,稻子打下来晒还得防着鸟吃,难怪现在的人,多讨厌麻雀儿,除了吃粮食就是拉鸟屎。
没愣神多久,冯云接着蹲在河边洗蕨菜。
手在水里泡久了,食指那刚刚挑刺儿翻开的皮肉也被洗的发白,好在不痛了。想想爹爹,每日田里地里忙种,这种细微伤口,怕是数不胜数吧。
待要收尾了,远处冯献站在拱桥上招手喊:“云丫,好了么?”
灼白细碎的阳光洒在冯献的衣服上,冯云湿手挡了眼前的阳光迎面望去,哥哥好像整个人在桥上发光。
“好了!哥哥你下来吧!”冯云喊道。
冯献沿着石板坡,一路下到河边,瞧冯云将菜洗得干干净净在挑箕上码放齐整。
冯云笑道:“就还有这一小把。哥哥你要洗个手嘛?”
冯献于是蹲下来跟妹妹一块儿洗菜。
“这水不是太凉,也清。”
阿暖还在契而不舍的抓那扁肚鱼,玩了这么久,那袖子果然湿了。
冯献将所有洗好的菜用力掂了一掂,残留的水便滴滴答答地从挑箕里下来。
“这蕨菜,洗了更压秤了,这么重。”
冯云瞧哥哥挑的有些艰难,便道:“哥哥,我帮你挑起来嘛?”
冯云抓着扁担的头稳住平衡,待哥哥起来时发力,这担子菜总算是洗好能回家了。
“阿暖!回家。”冯云在河边喊。
“不要嘛,我要抓鱼!”阿暖在那草边还不住地往草里瞧。
“这小娃,玩开心了,竟不愿回去。”冯云无奈道,“哥哥,你先走,小心那坡,我去将阿暖提回来。”
冯云挽了裤腿,下水里要去抓阿暖,阿暖见姐姐来了,忙往上游走。
“你再往那边水深了!你个小丫头,平日瞧你乖得很,怎么这会儿这么犟!”
冯云用手舀那河水往阿暖那边泼,阿暖一个歪身躲过去了,吐舌头笑道:“我想抓条鱼回家养嘛!”
冯献挑着菜,走到拱桥上,喊:“快回家咯,再过一个时辰太阳下山啦!”
冯云回道:“好!”
她哄阿暖道:“你过这边来,这儿草多,咱两抓一条就回家。”
阿暖听了,乐得屁颠屁颠儿趟着水过冯云这边来。
冯云装不在意,作势头歪过去在草里找鱼,她余光撇见阿暖缓缓过来,等挨近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提着阿暖的衣裳笑骂道:“你个丫头片子,还治不了你了,回家。”
阿暖心知被骗,只是现下被阿姊逮到了,只好哭丧个脸道:“鱼,我的鱼…”
“下次拿簸箕来,快回家。”
冯云拽着阿暖,还要担心她的衣裳不要湿了,磕磕绊绊地往岸边走。
起先阿暖还挣扎,冯云一句:“容家嘛来了!”
阿暖听了立马老老实实,被冯云擦干手脚,放下衣裤。
冯云心里无奈道:怪道说阿暖这个年纪,猫狗都嫌。?
拍了拍她屁股:“走了,回家。?”
太阳下山之际,冯家三兄妹将好吃饭,冯云中午吃的不多,一下午累着摘菜焯水烫菜,肚子早已空空。
脆嫩的蕨菜,放了大蒜和蒜苗,跟着那腊肉爆炒,吃着非常爽口下饭。她破天荒吃了两碗麦饭。?
“瞧你这样子,真是饿了。”冯献笑道。
冯云扒了口饭,腼腆道:“唉,干活嘛。对了哥哥,你明日去学堂了,我能跟着去么?”
“可以呀,学堂在山脚下,大的很,你去了,引了给先生瞧瞧。”
“好嘞。”
作者有话要说:冯云怕是喜欢将各种食物往家里搬吧!
背景总结:能看到这一章的读者们,非常感谢你们,或许有些异议,我介绍一下背景。这本书包括后面提及的一些背景,大概时间是北宋宋神宗时期,这时候还没有“程朱理学”的思想出现,女孩子们非常自由可以当老板做买卖。本文中,我致力于将北宋宽容开放的民风缓缓展现,咱们作为现代人,不能比封建社会的人思想更封建,不要出现女孩子露个脸,拉个小手,碰个衣角,就觉得女主随便不符合古代封建社会下的思想,其实除了社会制度,我觉得这时候的女孩子跟我们相比有过之无不及,当然这只是作者的一些愚见,所以如果有些忍受不了女主老是出去社交的话,那么可以到此为止不用看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