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一看您就是行家,看我们这儿做的箭矢如何?”
原来不过一会儿,杨景已在打铁铺子里游逛。
杨景走马观花,后独看中了一桶子箭矢,拿起来仔细端详了一番。还未消说什么,那铁匠便迎过来一个劲儿地夸杨景眼光好。
“箭头用的好钢,锤炼不止百下,这也罢了,独这倒钩精巧,拉弓射了,不死也残。”
那铁匠拍手乐道:“妙妙妙!正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官人何许人也?若要这箭矢,低价卖与你又何妨。”
杨景点头,笑道:“本县下石头山村西猎户杨家长子。”
“原来是大郎,怕是山头有好东西,寻这箭矢思量如何呢?”
杨景不可置否,前几日的野猪,虽下了套,若是有了,还得预备着一击致命的家伙,否则那青面獠牙的,出来冲撞了人,怕是没有生还的可能。
“前几日见得了野猪踪迹。”
那铁匠大惊小怪:“嘿呀!这可真着实大畜牲,官人若是要,一百文一桶六支全与你如何?这价让的可够?”
杨景笑道:“你在这久做的大铺子,价钱自然合理,就引我结账罢了。”
原来铁匠铺出来的刀剑枪锄等,都烙有店铺钢印在其中,买刀剑需得写下姓名住址,结了账。杨景这才出得铁匠铺。
门口站定,这钱袋子还未系好,一毛贼儿,趁着人多,杨景也不防,抢了就跑。
杨景唬了一跳,不过一会儿,那毛贼儿就离他几十步远,在人群中慌忙逃窜。
杨景岂是吃素的,抢到裤腰头上来了,不由得怒从心起。
两人是你追我赶,那毛贼见杨景身瘦,还以为他是个读书的酸儒,谁知体力惊人,直追过一条街去,窜到了十字街西。
街西巷子多,尽头是条河,那毛贼也不管路不路,哪里有空往哪钻,引得路人果子也丢了,碗也砸了,混骂他小畜生。
谁知竟钻到了死胡同,杨景不一会儿就追上来了。
两人皆气喘吁吁,他待定看了,原来这毛贼儿也才几岁大,脸上脏兮兮的,衣服更是破烂不堪。
“别跑了,那里是河,除非你投河,你个毛小儿,为了几个钱不至于将性命都丢了吧?再说我会水,你就是投了河,我也给你拎上来!”
那毛贼儿不答话,装作一副可怜的样子,还未说什么,眼泪便先下来,脏手一个劲的抹泪,呲着牙哭着。
杨景哪经得住人哭,看他这样子怕是饿的没法了,心下也可怜起来:“你住哪儿?为何当街就敢抢钱?”
那小子就一个劲的哭,趁杨景心软之际,往他这边就要跑。杨景一个箭步,拎鸡仔似的将他拎起。
“放开我放开我,还你就是了!”
杨景一把夺过自己的钱袋子,骂道:“好你个小兔崽子,见你哭的可怜,还想问你家在哪,送你些吃食,竟这样滑头。”
这兔崽子哪里晓得什么是非对错,只要杨景松了口气,又反过来将他的手给咬了,杨景吃痛一推,毛小贼儿赶紧得空跑的无影无踪。
满街人来人往,独留杨景在风中凌乱。
吃了这个晦气,杨景纳闷的往十字街口汇合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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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云从药铺出来,得了郎中准信,说她手里的藤条确实可以泡茶喝,书中也有记载,只是这藤条到处都是,不值几个钱,制作的时候费柴费水,却没人做了这个茶吃。
费柴费水倒也罢了,这时候的藤茶嫩着,摘了用茶叶罐子封好,后续打个名头什么,比在官道下卖的茶水不知好喝几倍。
天色将晚,是时候准备回程,冯云牵着阿暖也往汇合地走去。
杨景老远就看见了冯云姊妹两个,忙迎了过来。
杨景脸上不痛快,冯云一下子就感知到了,毕竟几日相处,她觉得杨景都是欢欢乐乐,没心没肺的,这突然耷拉个脸,跟人欠他钱似的。
冯云问道:“怎么了?怎么拉个脸,谁惹你了。”
杨景前头领着路,待快到驴车歇脚的地儿,解了绳子,付了草料钱,才对冯云透露,将刚刚街上有一毛贼抢了他的钱的事一五一十说给冯云听。
冯云买的一麻袋粮食,也叫店伙计挑过来了,放在车上,一切安排妥当。
三人坐上车出城回家去了。
“这县里还有这样的小泼皮么?流民孤儿不是有义馆收留着嘛?”
杨景才叹道:“专给死人做活计的,哪里收得这么多人,那小娃比阿暖还大些,当街冷不丁的就抢钱,还把我给咬了。”
三人皆沉思不语。
冯云家里虽穷,倒也没到这个份上,好歹还有几分薄田,只是没想到县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几岁小儿饿的不行还当街抢食抢钱的。今日逛集市,这县里明明富庶的很,这几年雨水也好,搞不懂。
回家的路倒不是原路返回,杨景偏走了个稍近些的路,只是驴子拉着车,颠的冯云脑仁疼。
阿暖早困了,哪怕驴车将她整个身子都颠的上下起伏,她居然也扒着冯云的胳膊睡着了。冯云细心替她擦了嘴角弄脏的糖。
驴车直接到冯云家门口,阿娘早在院子里等着了,跟杨景说了好几声谢,替冯云收拾着东西下来。
冯云将睡着的阿暖抱进房里,替她掖了被子。
“谢谢景哥儿了,阿暖小毛丫头给你添麻烦啦,家去帮我替你娘问声好。”
杨景笑道:“哪里,不过是顺路的事,阿娘也让我去集市卖山鸡呢!”
柳氏很喜欢杨景活泼礼貌的样子,将今日采摘的新鲜野菜给了一篮子给杨景,让他带回家去吃个鲜。
冯云出来时,一院子物什都被阿娘整理妥当了,柳氏清点一下,惊道:“云丫,怎么这么多东西,这一袋子谷物,怕是拿错了罢。”
冯云拿个板凳坐起,笑道:“谁这么好心买了一麻袋谷物放咱们车上,通不过是你女儿能干,在城里粮食铺买的呢!”
柳氏又拉了冯勇来看,冯云歇了一会儿边收拾边跟爹娘说今日发生的事。
柳氏晚上就把杂粮饭蒸了给大家吃,阿暖将碗里的肉片汤也喝个精光。
“哥哥,今个进城知县府里说让我每有新鲜吃食,去那边小厨房做了与他吃,有工钱,这事儿妥不。”
冯献仔细想了会儿道:“咱们离得远,对城里头的事也不得而知,只是说他做官滑头些,倒也不是什么清廉官,况你也知道我们每天只会闷头读书,哪里管得了这个。”
“那是不妥咯。”柳氏问道。
“没什么妥不妥,咱们小户人家,做些个小买卖而已,难不成他办案还来自家后厨拿人么?”冯献笑道。
“这倒也是,那我得空再去几趟,不妥就不去也罢了,费劲得很,那府里规矩也大。”冯云道。
这事就将待定。
冯云夜里去哥哥房里,给了他一沓纸,让他写字用,冯献倒非常惊喜。
“如何?”冯云得意洋洋地问。
“好妹妹,这哪来的?”冯献如获至宝般捧着这一沓纸。
他读书写字的纸没有这样好的,况且都是在学堂里问先生要的,原来冯献自己读书的笔墨纸砚常常是为先生誊抄书籍,做文录等工作可以获得。
先生爱才,每每寻了好些由头让他抄书,于是冯献有了一手好字,午饭后还会在桃花亭下,拿个棍儿在地上练。
“我今天在城里买的呀,跟那老板讲了半天价,让他把边边不是十分齐整的一起给了我,于是我低价得了一大沓。”冯云笑嘻嘻道。
冯献眼里哪还有什么妹妹,翻着那纸一张一张的看,冯云嘟个嘴道:“可有条件的,你得教我认字。”
“嘿嘿,行!赶明儿就问先生借了千字文给你看,等你认全了千字文,一千个字的识数也就有了。”冯献将纸好好放在案上,还怕灯火烧了,又小心翼翼将灯放的远远的。
“明天先生就放了我在家过清明假,到时还得帮爹爹把秧插了,晚上得空就先认十六个字,每日十六个,也消得两个月呢。”
冯云摆摆手:“哎!不必,直接给我看,教我读一遍,我不认识的字再问你。”
“你还未学呢,这么自大?”
呃,冯云能说啥,她在现代只用简体字,不过繁体也不是不认识,毕竟报过什么书法课,学了一学期混了个学分。书法课就硬笔写了《九成宫醴泉铭》,写了一个学期。
不过有一本繁体字的《红楼梦》,怕是与现在学的字还是不同。
“不是自大哥哥,我总觉得自个记性好,你教我几遍,我自己就会了。”冯云还是忽悠。
她又问:“只是有一件事,若是有个字不认得,有法子怎么标记嘛?”
冯献笑道:“这有何难,有两个法子,第一是直接标注,教你认得简单的字后,等你遇到难的,就标注简单的字一模一样的读法。第二便是切,三两个简单字切一些读音标难字。”
“比如呢?”
“比如你的云,若有个笔画比你的这个‘云’字笔画多,但它也读‘yun’,就将你的‘云’字标注旁边,作‘同云’即可。第二若是你遇到个难的字读‘同‘,那就取简单的两个字’徒‘跟’红‘,作’徒红切‘,便是取’徒‘这个字的’t‘与’红‘这个字的’ong‘,筑成’同‘字读音。”
冯云茫然,冯献“哧”一声笑道:“别怕,没这么难,先认得简单的字再说。”
冯云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物价:一贯等于一千文,两贯等于一两银子
自己定义,勿要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