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朗,宜出门!
杨景刚吃过早饭出远门就瞧见跟自己打招呼的冯云,她抱着一个菜坛子,阿暖领着一篮子箬叶站在她身旁。
“早啊云丫,今儿个赶集日,你这么早就吃过早饭啦?”
冯云冲他点头道:“是啊,阿娘说需早点去,才能找到好位置,这不我赶紧过来了,还劳烦你用下你的驴车呢。”
杨景自没有不肯的,跟家人商量了一下,将在家养了几日的野山鸡抓进两个大鸡笼里,一并放到驴车后头。
冯云见状也来帮忙。
杨母叮嘱两人道:“这几只山鸡,是纯山货,去镇上的集看卖不好的话可以进城里,城里的集市大,离镇上也不远,没几里路,卖至傍晚差不多了有剩的也不怕,带回家中多养几日清明祭祖也不妨事。”
杨景点头一一应下。
杨母又跟杨景对了亲戚们所需物什,需杨景在集市上采买回来,亏他记性好,杨母重复两遍后,杨景连连点头答应。
“只是,我这坛子怕有些麻烦。”
冯云想起自己的腌笋坛,开了盖给杨母拿了一些用小篮装好,让她尝尝。
杨母结果连连称好道:“好好好,我拿着吧,不妨事,阿景你去拿些干稻草,在板车上旋个窝放进去,保证不撒。”
后将鼻子凑近碗中闻了闻,叹道:“这味儿果然好,你阿娘的卤水真不错。”
“哪里哪里,还是新鲜的,伯母您自个儿想法子做了尝尝……”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之间,只见杨景将稻草窝旋好了,又将坛子码放好,拉了冯云让她上车。
“好,去吧,你们路上赶车看着点,找平点的路走。”
杨景又将阿暖抱上车,应了个“好”字,翻身上车,嘴里喊了声:“去。”
动作一气呵成,驴拉着车上路了。
乡间的小路还紧凑些,等上了车来车往的大路,就宽敞许多。
这车如此平缓,倒不像冯云想像中的颠簸。车上两个鸡笼,山鸡五彩斑斓的尾巴对着冯云,可能是受到了环境的惊吓,有些焦躁不安。
这毛倒不错,冯云趁着鸡不注意,迅速拔下一根不长不短的鸡尾,拿在手上把玩起来。
旁边阿暖不解道:“阿姊拔这个做什么,做毽子踢吗?”
冯云思忖了片刻道:“做毽子也可,只是毽子毛需多几根,这鸡养的好,别拔多了品相不好,卖不了几个钱就不值了。”
杨景听了倒觉得无所谓,打山鸡是顺手的事,杨父现今进山都是看野猪怎打的。过了一个寒冬,这些野猪早耐不住了。
“不妨事,你每只都拔两根,便看不出来了。”杨景笑道。
冯云觉着也可,但不好意思,毕竟是别人家的东西,她有一根就行了,忙道:“不必不必,我拿这个沾了墨,写写字罢了。”
杨景惊道:“云丫你还会写字?”
啊,现在她的设定确实是不识字的才对,只是她以前练毛笔,总喜欢拿最小最细的笔写小楷,但又听说握笔姿势不是这样,练来练去还是个半吊子。
现在她只是想拿一支趁手的笔,记录记录而已。
“没有,哥哥说要教我,还得等他清明学堂让了假呢。”
“这样啊,你识字做什么,我阿娘说女子相夫教子便好,识了字也无用。”杨景撇撇嘴道。
不知道为什么,冯云总觉得他说话老不中听,总是让人无语。
偏偏她在这不认识几个人,就碰巧跟他有些瓜葛,手里也有些资源需要用。
虽说在这样的环境下,得自立自强,但冯家就是一穷二白,想让父母拿些银子出来根本没有。人的精力有限,真以为种种田,养养地就能富裕,那方圆百里的农户早就飞黄腾达了。
糟糕了,杨景见冯云在自己身后沉默不语,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无形中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恨不得将刚刚说的话收回来。
他是家里的独苗,吃的用的哪个不是紧着他来。猎户虽说不及农户体面,但他父亲有些本事的,猎的狼啊兔的,得了好的皮毛,再卖给大户人家,这其中的利润可想而知。
冯家这个丫头,小时候还常一起玩,只是过了十岁,父亲就喜欢带上他游历各处山林,背井离乡常常一去就是一年半载的,如今回来倒像真的如同陌生人了。
冯云身上的稚气荡然无存,从前病怏怏的,娇弱的很,现下看着像是好了很多,性格也不似从前那样天真活泼,时常要么看着阿暖微笑着发呆,要么就像现在沉默不语。
好像她身上藏了许许多多的心事,待人还是客客气气,周到的无可挑剔,只自己一个人不断琢磨。
冯云不知在这沉默的时间,杨景已经想了她这么多。不过她心态很好,将像平时很多朋友评价她“遇事沉着冷静”那样,她喜欢思考,适应性强而已。
“哼,我阿姊说识字是要算账,赚钱给我买好吃的!”
阿暖哪里知道两人想什么,接下话题傲娇地跟杨景炫耀。
杨景笑道:“好好好,这样很不错,识字好识字好,别像我一样就行。”
“你不一样,你是心玩野了,哪里还记挂着读不读书。”冯云淡淡道。
这话真的一针见血!
杨景从前跟冯献是在学堂读过一段时间的,只是父亲那时候早就带他翻过不知多少的山林,见识过高楼耸立,璀璨明灯,哪里还耐得住在学堂里被先生打手板读那些死书?
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学堂的学子从书本行万里路,杨景是已行万里路,正是爱玩爱闹的青春少年,他自然也就将这些“之乎者也”抛诸脑后。
“嘿嘿。”
无可反驳,杨景只得尴尬一笑。
路上景色宜人,冯云正欣赏着风景,阿暖冷不丁从身上掏出前几日捆柴的藤条。
“阿姊你看,你说这能做茶,我早上烧火特意找出来的,咱们去镇上问问郎中能不能成吗?”
冯云恍然,羞愧道:“阿暖好记性,这几日我竟忙忘了,差点误了这事。”
“那是!”阿暖很满意姐姐的夸奖,将藤条护的好好的,揣入怀中。
杨景赶着车,看了看天道:“云丫,咱们直接进城吧,有车快些,镇上吃山货的不多,城里或许还能遇上识货的主。”
“好。”
既然城里离镇并不远,直接进城是好一些。村里人没车走路的不想多走几里路,他们有车,想来也不耽误,冯云也好在城里识识路。
行至官道,路上人来车往越来越多,杨景的驴车就显得非常平常了,还有人赶着牛车,马车来往的,十分热闹。
杨景指着前头岔路口道:“我们去那歇会儿吧,我有些口渴了,歇会立马赶路进城。”
官道下来有许多茶寮小摊,还有扁担挑着货物的小贩来往吆喝。
随便找了个茶摊,杨景放下三个铜板,让人上三碗清茶。
这家茶寮的东家看着有些上年纪了,过来露着和蔼的笑,接着铜板,干练吆喝一声“好嘞”。
不一会儿桌上三碗茶水就齐了,东家又忙着去招呼其他客人。
“就这家茶寮摊的东家还好些,不会拿烂茶叶子应付。”杨景边说边轻声呼气吹茶水,“我时常走这条道,这附近的茶寮摊都吃尽了,都不如这家好。”
“这靠近官道,车水马龙,行人口渴,倒真是做茶水的好去处。”冯云环顾了下周围。
“害,这儿地方小,就喝个解渴,我有一回跟我爹去京都,那的茶寮摊品种多,茶水点心没有不齐全的,还雇长得好看的小娘子给客人端茶倒水,吃着点心那花样也多。只是贵,我跟阿爹也只敢上了一盘梅花酪,尝了个味儿,很不错。”
杨景说着,将碗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啊~解渴!”
冯云品不出什么味道,只觉得跟平常自己喝的茶差不多,不过确实口渴,也一饮而尽。
杨景瞅了瞅阿暖,快将头埋碗里了,笑道:“阿暖也快了,咱们喝完立刻走,不然找不到集上好位置,白来一趟。”
冯云怕阿暖呛到,忙说“不急不急。”
茶寮落客颇多,三五成群的,说着话。
“诶,跟你们讲个奇怪事,平日里咱们那县衙大人不管事的,最近倒殷勤的很,将咱们村里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公家事也解决了。”
声音不算大,只是冯云离得近。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们不知道京城派来一位知州大人,据说是个说一不二的,被官家贬了又拔,拔了又贬,那张安仁现今不殷勤,想什么时候殷勤。”
一中年男子,穿着简朴,腿搭凳子上侃大山,跟同行说道。
也没听多少,阿暖便把茶水喝完了,杨景急急忙忙招呼冯家两个丫头上车。
又走了约莫半柱香时辰,城里大门远远就映入眼帘。杨景轻车熟路,一行人等赶至集市已是巳时。
杨景将驴车安顿,拎着东西领着冯云两个找了个还算不错的地儿。
“就这吧,你们拾掇拾掇,我就没啥要弄的,鸡笼子往地上一放,吆喝便是了。”
冯云见状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