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的自豪,被冯云看在眼里,她端详着柳氏,感慨自己跟柳氏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好像啊。
“阿娘你真厉害,我听说普通人家的孩子,早早就要跟着爹娘下田,不让读书,说费钱呢。”冯云毫不吝啬夸赞。
“其实献儿如今读的书孰,先生是个很好的人,知道咱家难,时不时帮衬着,只是咱们虽受恩于他,却不能一直毫无作为,心安理得接受。”柳氏边说着话,手里的针线却一丝没耽误。
接着又道:“献儿往后考了功名,还得接着考去京城,路途漫漫,哪里不需要银子使呢,你阿爹一人耕种四亩地,税收还多,好歹我也尽自己一份力。”
“阿娘,阿暖也尽自己一份力!”阿暖嘟嘟嘴,抱着冯云。
冯云也道:“我累了家里这么久,也得尽自己一份力。”
柳氏见孩子们懂事,欣慰笑道:“阿娘生出你们,不是贪图你们的报答的,你们个个是阿娘的好孩子,我唯一的私心是云丫体弱,想多留些时日在我身边,嫁人什么的,也不急。”
“那我呢?”阿暖眨巴眼睛问。
“傻丫头你才几岁啊,就想着嫁人了?”柳氏刮刮她鼻子。
阿暖立马撇嘴道:“我才不要呢,沈家丫头有个嫂子,她婆婆就日日搓磨她,待在阿娘和阿姊身边多好,我也要跟阿姊一起。”
“好好好,都依你们,都依你们。”柳氏被阿暖闹的没法了,连声应道。
要是日子一直这么平淡下去也未尝不可,冯云来到这里适应几天下来,也觉得家里很不错,父母和谐,哥哥争气,妹妹可爱,比有那些奇葩亲戚朋友的好很多了。
自己在都市打拼,难道不就追求这样的平淡吗?
廊下谈笑,被院墙外出现的人打断。
“云丫在家吗?”是杨景的声音。
“是阿景哥哥,我去给她开门。”阿暖说着一一个箭步冲到院门。
“是景哥儿啊,云丫在呢。”柳氏回道。
开了门,杨景穿着蓑衣直挺挺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两件蓑衣,很显然要找冯云去玩了。
柳氏招手让他进来:“别傻站着,下雨呢,进来说话呀。”
杨景从蓑衣下变戏法似的拎出来一只野兔,笑嘻嘻道:“婶婶,我爹让我给您送只野兔子,说谢谢昨日云丫的帮忙呢。”
“你腿好了吗?就来我家蹦跶了?”冯云不解道。
“害!小伤,我腿骨头一接,立马好了,你瞧我这不是生龙活虎的。”为了证明自己腿好了,杨景还真原地蹦哒了两下。
说完将野兔递给柳氏。
“哟,这么肥呢。举手之劳,哪里需要这么破费。”柳氏掂着分量不轻。
杨景挠挠头道:“没事儿婶婶,现在山上野兔不晓得有多少,我爹每次上山都能拎三四只回来,兔皮扒下来也卖不了几个钱,倒是兔肉,我阿娘天天做,我也吃腻了。”
啧,这话说的,冯家都没肉吃,杨景居然说他家吃腻了。这话怎么这么不中听呢?冯云这样想着,却没表现出来,拉了阿暖给她扎小辫子。
杨景没感知到气氛的微妙,柳氏笑道:“你爹爹能干,如今还时常出去不?”
杨景他爹因为是猎户,会时常跟家里的亲戚外头去猎珍贵的野兽,常常出去就是十天半个月才能归家。
杨景倒是自来熟,拉了椅子坐下,跟柳氏道:“不出去了,阿爹说快清明了,祭了祖,在家待几个月休整一下。”
柳氏点点头道:“这样也是应该的。”说罢,要将兔子拎厨房去。
杨景挪了挪椅子,凑到正在给阿暖扎辫子的冯云跟前,神秘兮兮道“云丫,跟我去抓螃蟹去不。”
“哪有螃蟹?”冯云不解地问。
“昨日我摔了的那条小溪,我扒拉过那石头,发现有小螃蟹。”杨景嘿嘿笑道。
阿暖刚想歪头,被冯云摁住了,阿暖只好背对着杨景道:“阿景哥,你不是说那螃蟹太小,基本没肉嘛,抓来干嘛?”
杨景“啧”了一声,他就想找个由头出去玩而已,谁让他从小跟猴似的,在家一刻也呆不住。在村里又没跟哪个伴玩的好的,特意来找冯云玩的。
“我要做午饭呢,那么远,我可不去。”冯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杨景似乎把一切都考虑妥帖了,笑道:“不远,咱在下游抓就好了,我给你俩都准备了蓑衣,抓一篮子,就回家做饭,不耽误时辰,我也得家去吃饭呢。”
冯云思忖了片刻,阿暖还小,不如抓点回家尝试着做了给阿暖尝尝,吃个味儿也不错。
打定主意的冯云道:“好呀,正好咱们没事做,跟你去玩玩也不错。”
杨景一听有的玩乐开了花儿,当下就要拉着冯云出去。
柳氏出来见这状况,忙道:“云丫多穿两件再去,别受寒了!”
冯云只得回屋添了两件衣裳出来,柳氏又嘱咐:“阿景看着点云丫,别让她胡闹玩疯了。”
杨景又是发誓,又是保证,肯定不让云丫受寒,柳氏这才放了两个丫头去玩。
细雨绵绵,稻田里还未种上庄稼,溪流的下游,就在稻田附近。
杨景说到做到,说不让冯云受累,就真的让冯云找个大树底下坐着,看着自己在溪流里翻找石头,抓螃蟹。
阿暖倒是玩心重,要跟着杨景下水,被冯云阻止了,只让她在岸边拿篮子接应着,不让她下水,阿暖只得委屈巴巴地在岸边当指挥官。
即便下雨,天气却不算冷,也没有风。冯云远远望着,发现大概是自家屋门前那一处,过了河,有块水塘,不知是哪户人家的,塘主也穿着蓑衣,看情形,应该是放着鱼苗,家人也冒着细雨,在一旁热热闹闹的帮忙。
正发呆呢,阿暖过来邀功似的炫耀,大声喊着:“阿姊,你看,不一会儿就有半篮子啦!”
冯云吓了一跳,装着螃蟹的篮子已凑到跟前,冯云瞅里头的螃蟹就只比大拇指粗点,嘴角稍微抽动了一下。用手拈了一只,那螃蟹举着钳子,小眼睛跟她面面相觑。
“这么小,炸了费油,煮了没肉,怎么吃?”
阿暖被问住了,她向来是只会吃,哪会做啊,茫然的摇摇头。
冯云将小螃蟹丢回篮子:“罢了,都抓了,拿回家养着玩儿吧。”
阿暖听了又跑到杨景跟前指挥起来。
三人玩到快晌午,雨渐渐便有停之意。杨景带头领着哼着歌,阿暖提着一篮子小螃蟹跟冯云走在后面。
杨景手里不知哪里找到一根笔直的竹鞭,挥的“咻咻”作响,致使他所到之处,周围冒头的草都惨遭他毒手断头,无一幸免。
冯云:……
忽想起杨景拎来的兔子,问到:“阿景,你家野兔怎么吃的?”
这触及到杨景的知识盲区,只能哂笑道:“不知我阿娘怎么做的,反正锅上炖了,放上葱姜,就吃了。”
冯云听了直摇头道:“不妥不妥,这样吃,肉柴还容易腻。”
这话杨景非常赞同,挥了挥鞭子道:“云丫你说对了,反正我吃了几日,只嚷着不要了,后来我阿爹猎的兔子都叫他拿镇上去卖了,□□饼给我吃。”
“春饼?”冯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的那种。
“就是薄皮饼,裹了什么韭菜,菠菜,笋,芹菜等等,一口吃下去,很香!”杨景解释道。
现代倒是很多种这样吃法的菜,想来应该还蛮不错的。
杨景家里倒是挺有意思的,因为家里是猎户时时吃肉,所以他就爱吃菜,冯家倒是天天吃菜,就想肉吃,两家互换一下,营养不就均衡了嘛?
冯云心里这样盘算,又问道:“你家里种菜不?”
杨景点头道:“种呀,我阿娘种的,还蛮多的,家里还有好几个瓜,冬瓜,葫芦等等。”
阿暖悄悄跟冯云道:“阿娘要绣花,菜园的菜只种当下能吃的,阿娘说她倒是想多种些,只是绣花手得细嫩,不能时时拿锄头。”
冯云了然点头。
“这样阿景,我一会请你吃我做的螃蟹,你家里如果有剩的冬瓜,匀我一块如何?”
杨景当然乐意,惊喜的点点头道:“这有何难,我阿娘还愁家里四五个冬瓜吃不完呢,拿镇上去又重又卖不了几个钱,你要我就拿一个给你。”
冯云摆摆手道:“要不了这么多,拿着炖汤喝就好了。”
三人正走着,前头那鱼塘传来吵闹之声。
“姓沈的!你将我家枣树砍了!不管我家死活,如今在这心安理得的放鱼苗,天呐!没天理啦!”
一老妇也不管刚下了雨的地上湿,一屁股坐在地上滚的满身泥,手指着刚放鱼的老翁,嘴里不时天呐地呀地骂着。
“你不怕遭报应吗?你个天打五雷轰的!短命鬼!我呸!家里嘴巴这么多,鱼塘的鱼不够你全家吃的,还把我枣树砍了,你个五爪猪,粪箕龛!”
这老妇嘴属实厉害,骂人不带喘气的,一个劲往外吐。
声音之大,引得不少人起来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