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刚亮,厨房便有动静了。
冯云睡眠浅,即使这动静不算大,她也醒了。还好农家睡觉早,不然冯云根本不可能起得来。
“阿姊,看来阿娘已起来了,好早啊。”阿暖揉揉眼睛。
屋外还是朦朦的,冯云有种自己摘下眼镜,用五百度近视眼看环境的错觉。但在这当然不可能,原身的冯云,眼睛好着呢。早春的清晨弥漫着雾气,空气很清新,远处时不时传来鸡鸣声。
“困就再睡会吧。”冯云拍拍阿暖的背。
“嗯~我再赖会儿~”阿暖抱着冯云的胳膊不撒手。
没睡一会,窗户映着阿娘的人影,对屋里人道:“云丫,一会儿起来了自个儿灶台上找饭吃哈,阿娘要去河里浆洗你爹爹的衣裳了。”
柳氏说话轻轻的,仿佛怕吵醒屋里的阿暖睡觉。
“好,阿娘放心。”冯云应着。
冯勇回来时,两姊妹已吃过早饭了,冯献也去学堂了。冯勇第一日守夜,黑眼圈围了眼睛一周,这形容实在狼狈。冯云赶紧端了早饭放在饭桌上给阿爹用。
就用饭这会儿功夫,冯勇就不知打了多少个哈欠,眼里泪花一直在闪。
“你阿娘呢?”冯勇问冯云。
“阿娘河里洗衣裳去了,爹爹您屋里睡会吧。”冯云收拾着碗筷。
“也好,也好,我实在困的不行了,等午饭再叫我起床吧。”说罢,冯勇在屋里倒头便睡。
天已大亮,冯云自从过来以后还未认真看过这边的风景。
冯家屋子门前整整齐齐的新翻的菜土,想来是过几日撒上种子种菜的。菜园前不远处有条河,早上一些婶婶嫂子会约着去大石头那块洗衣裳。过了河更远处是茂密的竹林,竹林山脚下就是村里各家各户的田,用田埂圈成方形一块块的。
“走,阿姊,挖竹笋去!”阿暖竟趁冯云不注意,已整装待发了,手里拿着锄头。
“白天不需要看水么?”冯云问。
“不需要,白日里人来人往的,谁敢动手脚,水轮到咱家田里是应该的,况且他们几户人家还有人在田里干活呢。”
“这倒也是。”
阿暖指了指远处的一处竹林,对冯云道:“那边恐怕已经被人挖空了,咱们今日去远一点儿的地方看看。”
“好,那叫上邻居丫头们吗?”冯云记得他们挖笋是喜欢结伴去的,想来人多也有意思。
“不用了,她们连去了好几日了,早腻了,山上路难走,我叫了她们都说不去了,咱们两个也是伴。”
“好。”
阿暖说完又去厨房背了装柴的背篓,将背篓递给冯云道:“阿姊你拿这个吧。我扛锄头,咱们去山上捡点柴火一并拉回来。”
“好。”冯云一时之间,竟不知到底阿暖是妹妹,还是自己是妹妹,这几日做事仿佛自己都比阿暖小,阿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阿暖虽然人小,但农事早已做惯。家里三餐煮饭烧水都要用柴火,每家每户的柴,都有院子里一处角落堆叠,码放的整整齐齐跟豆腐块一般,垒的快够上了屋顶。所以阿暖一般只要去山里,必得背上背篓,拉一根比她手臂两倍粗的柴火回来。院子里的柴火基本都是阿暖以及冯云弄的。只是冯云病了一场,不太记得了。
“等一下阿姊,我看天还是有点雾气,待会打湿了头发,受了寒,阿娘要说我们了,咱们进屋去戴个虎头帽吧。”阿暖说着,便卸下抗在肩上的锄头,拉着冯云进了屋。
小小的人爬到床上,找上头堆放的箱笼,终于从一个箱笼中拿出两顶帽子。
“这是阿娘缝的,你戴着吧。”说罢又要帮冯云戴上。
阿暖站在床上,冯云站在地上,倒真是阿暖比冯云高了一个头。
“你戴什么呢?”冯云乖乖等阿暖操作完。
“我带头巾就好,我没生病,不怕。”
冯云刮了刮阿暖的鼻子,脸不自觉红了。
等两人再整装,阿娘也刚好回来,嘱咐他们去山上,路陡要小心,阿暖一一应了拉着冯云的手蹦蹦跳跳出发。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里头的竹林渐渐显现出来了。阿暖指了指那边,跟冯云讲:“阿姊,就是那里了,这边走路走的久,许多人也不太愿意进这边来,说不定咱们能挖好多嫩笋呢。”
冯云顺着啊暖的手望去,果然有青翠碧绿的竹林,忙点点头。
等到了地儿,日头已经出来了,透过茂密的竹林,倒是一丝儿也洒不到里头来,冯云感受着湿润的空气,大口呼吸吐出一口浊气。
“阿姊你看这个鼓包,快用锄头挖一下看是不是。”啊暖指着竹叶覆盖的鼓包。
“好。”冯云没拿过锄头,但原主肌肉记忆仍在,以防竹笋被挖断,冯云选择在鼓包旁边先轻轻开土。
不一会儿,果然有竹笋棕色的外衣露了出来。
“阿姊你看,真的是!不过看样子个头不算大。先把它旁边的土松松。”
“好。”
冯云围着鼓包一圈松土,在一侧的土全挖了出来,终于看到了竹笋的根,她接着转到另一边,对准竹笋的根一锄头下去,一个竹笋便乖乖的躺在了地上。
阿暖连忙去拾,拍了拍笋身上的土,放进背篓里。
“据说竹笋是一根连着一根的,我刚刚观察了一下,没看到其余鼓包,阿姊,咱还是不往里挖了吧。咱们去其他地方再看看。”
冯云向来奉行少说话,多做事,点了点头。
春笋不像冬笋,找冬笋需要根据竹子状态,除非是有经验的专门挖笋之人,其余像冯云这样的新手,就是盲挖了。但春笋已经是快要冒头了,哪怕冒出一个小尖尖,也是可以下锄头挖的。所以相对来说,春笋比冬笋好找许多。
阿暖想找一连排的笋,这样就不需要东一个萝卜,西一个坑了。
冯云试图学会找竹笋,但这东西哪里是一朝一夕就会的,严格来说,她也不过是才来这里几日而已。
天开始热起来,冯云将头上的虎头帽摘了,挂在阿暖的背篓里。
找了好一会儿,还真让阿暖发现了一排的竹笋,阿暖乐开了花。
“亏得我们找的这地没人来,这一排笋咱们挖了,今日的量就算是够了!”
冯云仔细看土壤,果然是一排的鼓包,有的还只是冒了小尖,一点不妨碍挖。
她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在一排鼓包的旁边挖土,准备一锅端了。可能是好久没活动,运动量有些大了,挖到一半,冯云觉得脑袋有些发晕。
她身子果然弱,不像村里其他丫头,个个儿玩的身强体壮的。也是因为家里伙食算不得好,许多肉类中的能量就没有补充到。
冯云放下锄头打算歇会儿,阿暖已经趁这个空,着手拾着柴火。
冯云仔细看了周围,发现啊暖拾的这种柴火,不仅扎手,长得像梳子一般,而且非常多,树木粗大。冯云认为这应该是杉木的一种。
杉木是长青树,但许多枝丫掉下来仍然会被晒干,晒干后就是易燃引火的柴火了。
阿暖也不怕扎手,用藤条排布,一根一根将捡的杉木捆好,然后再围起来,藤条两边并一边在手上转啊转,再一按,一扎柴火便整整齐齐捆好了。
冯云后来发现,不是阿暖不怕扎手,原来是有技巧,阿暖做这些早已惯了,自己已经摸索出来许多东西。
冯云估摸时辰差不多了,于是起身麻利的继续挖土。
她到底是新手,即使小心翼翼,还是在快要结尾的时候还是挖断了一颗笋。
“阿暖,这个还能要吗?”冯云指了指地上的断笋。
阿暖忙过来查看,拿起断笋检查了一番道:“还行,只是切了一下而已,没有稀烂,拿回家剥了外壳用水冲冲就好了,再不行也是自己挖的,拿回家剁碎喂鸡也好。”
“好。”
等冯云忙活完,阿暖那边也快结束了。为了加快进度,她也没多休息就去帮啊暖一起拾柴火。
这里草木植被很多,冯云很快发现这里有一种藤条,阿暖用来绑柴火,叶子茂盛,需要薅秃了用,柔韧度也很不错。
“阿暖,这藤条的叶子,能晒干了当茶叶喝,你知道吗?”
阿暖从没见过有人用这个做茶喝,摇了摇头道:“阿姊,这藤条到处都是,不曾见村里有人采了做茶喝的啊。”
冯云记得,她小时候,清明回奶奶家,奶奶就会上山专门割这种藤条,回家薅下叶子,与普通茶叶一样的操作,锅里揉捻后晒干,会有白色霜状物质挂在叶子上。泡茶时,刚入口十分苦涩,后会回甘。难道是她记错了嘛。
她揉碎一片叶子闻了闻,感觉味道很像。这种藤茶其实不算很好喝,一是太苦,二是太多,在现代家家户户条件都好,慢慢变得没人喝了。
“村里有郎中嘛?”冯云又问。
阿暖道:“有,上次给你看病的宋郎中,在镇上有一家药铺,平日会来山里吆喝或上山采药。”
冯云思忖片刻道:“这样阿暖,你拿一条不除叶子,仍旧捆柴,等哪天他来吆喝了,我给他看看这藤叶行不行。”
“好。”
两人也算是满载而归了,阿暖背篓里的柴火满了。那一排竹笋也被冯云用藤条捆好挂在身上。
等两人将物品码放好时,冯云发现她们似乎走的有点远了。
“阿暖,咱们是不是进山太深了呀。”
“没事,这座山靠近咱们村,没有凶猛的野兽。”阿暖以为冯云怕有野兽,连忙安慰。
这不说还好,一说冯云真就怕起来了。在现代的山林,确实是没什么可怕的。但她还没弄清楚这是什么年代,林中有没有如《武松打虎》这样的大虫在。
“阿暖快走吧,我们确实走的太远了。”冯云说着,换了阿暖身上的背篓,将轻一点的竹笋挂在她身上,拉着她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