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距离这样接近。诺伊斯仿佛嗅闻到了福尔摩斯身上,一种清新的皂角与洗涤剂味道和一点点烟草味道。甚至有一种无法形容真切的,古朴书卷所散发出来的典雅、正经、严肃与纸页经历岁月浮泛的独特气息。
她想起来那个属于福尔摩斯所住的屋子,里面的陈设看起来多么精致美妙。然而那些胡乱散开的文件与信件铺设在各种地方之上。壁炉的火焰在熊熊燃烧,从而散发出温暖而又明亮的光亮。坐在扶手椅里的福尔摩斯灰色的眼睛,这光亮下散发着一种别样的光彩。
此刻,福尔摩斯朝诺伊斯伸出手来,诺伊斯将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掌心之中。福尔摩斯的手掌比诺伊斯的手掌要宽大干燥。
这一只手带着工业革命的意味,是一种机械般精密的研究与革新而创造出来的双手。上面斑驳的斑点是他沉迷于验证与探究而遗留下来的产物。指上的一些薄茧在昭示着他在因为一件事而不断锻炼。或许是枪击,也或许是拳击。诺伊斯的指尖被福尔摩斯轻轻地握住,轻而易举地就被福尔摩斯完全笼罩在自己的掌心当中。诺伊斯手上的这一双手套是柔软而又美丽的女士蕾丝手套,比较轻薄镂空。能够轻易地接触到福尔摩斯掌心的温度。
诺伊斯的手其实不是太过纤弱,她本身的躯体也是这样。因为在很多时候,诺伊斯瞎混的时间比待在房间里安静地做个淑女的时间多太多了。
她的这一双手依旧修长白皙,但是却有一种隐约的力量蕴藏在这修长的手指当中。他们两个的肤色稍微不一样。这一点不一样被诺伊斯收拢在眼底,在舞池灯光的照射下,给人以鲜明的对比感。却又能够轻易察觉到,这是一种柔和的融洽与结合。
“没关系。我们的意图其实并不在跳舞。”福尔摩斯和诺伊斯说。
他的头发梳理得很整齐。脱掉帽子之后,他黑褐色的头发也依旧一丝不苟。他的另外一只手轻轻揽着诺伊斯的腰身,从而将诺伊斯带到了舞池当中。诺伊斯知道,自己的手应该轻轻搭在福尔摩斯的肩上。但是在进入舞池的第一刻,跟随着音乐而轻轻晃动的第一个时间。诺伊斯就说了一声:“哦,对不起。”
福尔摩斯说:“没关系。”他在这个时候并不着急于将事情的原委告诉诺伊斯。他牵着诺伊斯的手,揽着诺伊斯的腰身,他先带着诺伊斯习惯这样的脚步。他的声音很轻,掩映在音乐声中近乎只有诺伊斯能够听见。
诺伊斯听到他的声音在说:“现在是左脚。跟着我的节奏走。没错。现在是右脚。”
诺伊斯稍微低下头来,她宽大的裙摆不能够让她看见自己的脚是怎么动的。但是她跟随着福尔摩斯的脚步走得很顺利。她不敢直视福尔摩斯,她盯着福尔摩斯腹部正装上一颗扣子。她知道自己的脸颊在灼烧,这是对于自己能力的不足而麻烦别人导致的羞窘——她都说她不会跳舞了。这到底要她怎么办?
“好的。女士,现在我们应该看看我们眼前的这一栋建筑。”
福尔摩斯的话让诺伊斯抬起头来。
她看见在他们身侧的已经是一处楼梯口,原来在刚才的不知不觉间,福尔摩斯带着诺伊斯来到这边的舞池边缘。就是想要告诉诺伊斯这个会场的布局。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音乐声有点大,诺伊斯要凑近过去才能够听见福尔摩斯说话。福尔摩斯说:“女更衣室在二楼,诺伊斯。等会儿你从这个楼梯间上去,你会看到在二楼走廊的中间有一间小小的屋子。我们现在这个位置在那一间更衣室的正下方,你上去就会准确知道了。你可能会遇见一个奇怪的人,他会逃跑,所以我需要带你了解一下整个地方的布局。现在我们往前挪动一下步子——”
然后诺伊斯说:“哦,对不起,福尔摩斯先生——”
“没关系。我们该看下一个地方了。”他又是这样对诺伊斯说。
福尔摩斯说:“在这条走廊的尽头也是一道楼梯,它不能直通三楼,但是它能够直通一楼。那个家伙很有可能从这里逃下来,他能够从很多地方逃出来,但是我和华生只有两个人,我们是完全堵不住他的。所以需要你在后面跟着他并且给我们信号。好了。我们看看这个通道口。很狭窄对不对?甚至还没有灯。如果可以的话——”
他停顿了一下,没有说话。诺伊斯知道这是福尔摩斯给自己的说话的空隙。于是诺伊斯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踹他的屁股,让他从楼梯上直接滚下来。”她仰着头看着福尔摩斯,好像这种冒险的事情一直让她感觉到很兴奋激动,然后她就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他。
诺伊斯的语句似乎逗笑了福尔摩斯。福尔摩斯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他和诺伊斯说:“你说得没错。诺伊斯女士。我们换一个淑女或者绅士的说法,就是阻挠他从那里下来。我和华生时刻都会注意这边的动静,如果这边有动静,那么我们就知道他从这里跑下来了。”
诺伊斯说:“哦哦,好的。”
她有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又在灼烧了。她刚才说踹屁股——这个词语真的不够淑女。但是那是诺伊斯脱口而出的话语,她几乎改不掉了。希望福尔摩斯不要太介意。
诺伊斯观察着福尔摩斯的神色,没有看见福尔摩斯的脸上有其他的神态。他依旧在认真地带着诺伊斯去认识整个会场的布局。他又告诉诺伊斯几个地方——
比如在这柱子上垂挂着结实的纬帐与绸缎,很难不保证那个家伙会从这里滑下来,到时候华生会守在这里。然后是一个通道口,这里有很多的障碍摆放物,他可能会故意弄乱这些东西干扰追捕。福尔摩斯会守在这个位置。
诺伊斯把福尔摩斯的每一句话都听得很认真,并且仔仔细细记入到脑子里。等她从思绪里回神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和福尔摩斯几乎绕过了整个舞池。而诺伊斯在其中居然一次都没有出错过。她忽然高兴起来——她居然没出错,像她这样的怎么会——
“对不起。福尔摩斯先生。”
不久之后,诺伊斯立即垂头丧气地说。她又不小心踩了福尔摩斯一脚。现在福尔摩斯和诺伊斯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完了,只剩下接下来最后的任务。那么就必须诺伊斯十分的注意自己的舞步。可是她越在意——就越乱七八糟的——
“没关系。诺伊斯。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有一些东西不擅长也是情有可原的。而我可是对你的其他的能力更加欣赏。你其实做得很棒。你基本没错过。你只是太在意专注于是否会出错。在做很多事情时不要在意自己是否会错,而是更勇敢地踏出一步来。就像这个时候,诺伊斯,是左脚。现在是右脚。对,是这样的没错。你学得很快。好了,我们现在要做另外的一件事了。诺伊斯,你看见你对面那个男性没有?我想你应该看见了。我刻意带你来这个地方。他的腰间挂着一把钥匙,我需要那把钥匙。诺伊斯,你看见他的钥匙在哪吗?”
为了看清楚那个男人的身影,诺伊斯稍微踮起脚尖,从福尔摩斯的肩膀处探出头去仔细凝望了一下。那个身体粗壮的男人穿着一身银灰色的西装。他肯定是一个不足够细致的男人。因为他手腕处的袖口,扣起来一颗,一颗却没有扣起来。那么在其他的方面他肯定也很粗心。于是诺伊斯就看见了那明晃晃挂在外面摇晃的钥匙扣。
诺伊斯说:“我看见他的钥匙了。福尔摩斯。”诺伊斯抬起头来,她感觉到鬓角擦过福尔摩斯的鬓角,他们的耳朵也轻轻地接触了一下。
诺伊斯一下子呆愣住了,她又是左右脚不分,这下直接左脚绊右脚,差点跌倒。要不是福尔摩斯的手一把捞住诺伊斯,诺伊斯可能会在这里出一个大糗。
诺伊斯的脸颊一下子砸在福尔摩斯坚硬宽厚的肩膀上,在脸上出现一阵灼热的疼痛感。诺伊斯颤颤巍巍地说:“真的实在是太抱歉了,福尔摩斯先生。”
诺伊斯的脸近乎是埋在福尔摩斯的衣襟前,正是这样,她才肆无忌惮地露出那种生动的、可怜的、为难的、欲哭无泪的表情出来。真的是太糟糕了,伊芙·诺伊斯女士,只是一个跳舞而已,你居然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现在,她终于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天天逃课而不去认真地学跳舞。
虽然刚才被绊了一下,被福尔摩斯的手臂捞住之后,诺伊斯很快反应过来继续站稳并且继续跟随福尔摩斯的舞步。这个时候诺伊斯已经觉得很难堪了。
然后,诺伊斯总算听到福尔摩斯的声音。他的语调没有什么变化,他只是和诺伊斯说:“你一直都很容易被吓到。这是我知道的事情。你刚才被吓到了。诺伊斯。”
他在用这句话给诺伊斯开脱,诺伊斯内心当中欲哭无泪的想象消失不见了。她觉得福尔摩斯先生实在是太善解人意了,他实在是太好了。
于是诺伊斯重新仰头看着福尔摩斯,诺伊斯灼灼的目光看着福尔摩斯。她说:“你放心吧,福尔摩斯先生。我会帮你拿到钥匙的,然后我还会帮你抓到那个奇怪的人,只要能够追上他,我就会狠狠地踢他的屁——”她停顿了一下,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我是说我会给他设置障碍逃不掉的。”
她笑起来,眼睛小小地弯起一个弧度,美丽的面庞在舞池灯光的照耀下更加昳丽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站在舞池外面注意他们的华生:真不错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