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霜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入夜,房内灯烛尽熄,唯外间留着一盏孤灯,透进几缕朦胧的昏黄。
可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从昏睡中惊醒,只觉得记忆从某处断开了一截,但起点却无处可寻。
她撑着手臂坐了起来,掌心摸着身下蓬松柔软的狐皮,?怔懵了半晌。
周围的环境极为陌生,她一时竟想不起自己究竟是为何会在这里。
但是用力撑起的手臂却很疼。
怎么感觉像被人打了一顿似的?
片刻,回忆宛如一阵新鲜而潮湿的雾气,缓慢却无孔不入地渗入她的脑海中。
落水,被困,挣脱,疼痛。
哦对,还有那一碗苦涩腥酸的麻药。
傅南霜轻吸了口凉气,正摸索着准备起身,可刚向侧边探去,却摸到了一只温热而劲瘦的手。
她下意识向后一缩,强压着喉间才没有尖叫出声,借着外间透进来的微弱灯火,这才看清,原来她身侧还躺着一个人。
正是这含凉殿的主人。
傅南霜脑子里自动跳过了一系列自问自答,得出了最终的答案:对,这是人家的寝殿,他凭什么不能睡在这儿。
该走的是自己才对。
她思索片刻,先改成跪坐的姿势,强忍着身上的酸痛,尽力维持身形平稳。
随即,她手脚并用使力缓缓站起,除了衣衫摩擦的綷綵外,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傅南霜站直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双目紧闭的段淞,稳了稳气息,接着抬起一只脚,正准备转移重心,跨过平躺着的年轻帝王。
“你要去哪儿?”段淞虽没睁眼,却似将她的动作看得分明。
“......”
傅南霜顿了顿,接着默然将腿收回,后退了两步,跪坐在床榻内侧,后背紧挨着墙壁。
墙面有点凉,但没她的心凉。
她甚至开始怀疑这男主是不是暗地里带了什么作弊系统,不然怎么能手眼通天到这种程度。
段淞这才缓缓睁开眼,无奈又微恼地叹了口气,接着起身跪坐,同她相对而视,
“怎么,吃了一副药就变哑巴了?”
“回陛下,我没有。”傅南霜半垂着眼帘,语气恹恹。
“都过了三更了,你刚才还准备出去做什么?”段淞怀疑地打量着她的剪影。
“如厕。”傅南霜没有力气编新理由,累了,一招鲜吃遍天吧。
段淞明显被她噎了一瞬,但很快便调整过来,还颇为淡然地用目光指了指榻边。
“正好,房内有夜壶。”
“...没事,我可以忍。”傅南霜抓紧了身侧的被衾,这男主贴的哪门子心啊,真是谢谢他了。
“你害怕?”
“陛下真龙天子,不怒自威,谁人不怕。”
“得了,要是别人说这话,我说不准还能信,你说的,”段淞伸出一根手指,轻哂,“我一个字都不信。”
“陛下误会了。”
傅南霜打了个哆嗦,双手抚上肩臂,指尖触及一层轻薄的绸缎。
很明显,她的衣服被人换过,她倒不至于那么自作多情,以为段淞会对昏睡中的她做些什么,不过既然在男主的寝殿过了大半夜,说出去已经洗不清了。
只希望女主进宫后,不要对男主的就寝记录过于严格,她真的只是无意识侵占领地而已。饶她一命吧。
“罢了,既然醒了,就陪我说说话吧。”段淞将一只手搭在膝头,颇为放松的模样。
傅南霜躲在阴影中皱起脸,这大半夜的有什么可聊的,您明天不上早朝吗。
“听凭陛下吩咐。”
“我听闻,你昨日同你母亲相见后,似是不太愉快,所以今晨才突然决定去游湖?”
“...是。”傅南霜唇角绷紧,再度向墙壁靠近,但已退无可退。
“为何?”
“陛下既然有此一问,想必已经知晓了。”
“你的家人,对你不好?”段淞凑近了些,想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也没什么好与不好,”傅南霜转过头,用垂下的发丝遮住侧脸,“世人总有偏爱,人之常情罢了。”
“没错,”段淞感同身受似的点点头,“确实有所偏爱,先帝在时,就常常对皇姐夸赞有加,却日日贬损我。”
傅南霜刚刚积攒起的一丝伤怀,转瞬就被他击散得一干二净。
她腹诽您这情况和我也不是一回事儿吧,您母上把江山都给你了,这还不算偏爱啊,你姐有地儿说理吗。
“先帝是看重陛下,爱之深,责之切。”
“呵,”段淞自嘲冷笑,“她怎会看重我,她看重的只怕另有其人。”
傅南霜缩起脖子当鹌鹑,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段淞也沉默下来。良久,他将气息调匀,再度开口。
“你可还记得,在你昏睡之前,同我说了句话。”
“自然记得。”这提问过于突然,傅南霜心头一跳,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我已派人去查了,那凭栏绝非自然断裂,你说你知道是谁动的手脚?说说看吧。”
傅南霜当然不知道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她急匆匆丢下那句话,主要还是怕自己昏睡太久,总之先稳住段淞再说,免得她还没醒来,他就已经对那些宫人下了死手。
“肯定不是明义殿的人。”
“你如何肯定?”
“登上峰顶后,除了我之外,并未有旁人出现在栏槛周围,所以肯定不是明义殿的宫人,她们没有时间动手脚。”
“只是当时没有,不代表之前没有。”
“......”
傅南霜确实没法反驳,要真有人暗地里在明义殿安插了几个线人,就凭她这点儿道行,肯定发现不了。
“那就更不能轻举妄动了。”
“何意?”
“背后那人一击不成,肯定会另寻他法,只要动作多了,就一定会露出马脚,不若静观其变,好过打草惊蛇。”
“你是不想我动你身边的人。”段淞盯着她,一针见血。
“陛下...明鉴。”傅南霜将头低的更深了些。
“那你可曾想过,若是因你妇人之仁,放任其逍遥法外,待他下次得手,只怕会直接取了我的性命。”
“陛下洪福齐天,怎会为小人所累。”
放心,男主是不会死的,你会和女主缠缠绵绵到HE呢。
“好,就算如此,”段淞冷笑了声,“还剩下一个人的嫌疑,你怎么洗清?”
“谁?”
“你自己。”
段淞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强拉着她转过身看向自己。
“若按你所说,除了你之外,没人接近过栏槛,说不定你才是那动手脚的人,只是一时失手,反而作茧自缚呢?”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我今天安慰她了,我好棒!
霜姐:你...怎么说呢,也不能说完全没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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