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防患于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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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黎观月屋里的烛火燃了很久,她将一件件、一桩桩事情都记了下来,再从头到尾细细琢磨,从前世记忆里找出那些曾经忽略过的细节,再推演自己重活一次应该怎样做……

良久,天色已经黑了,晚风渐凉,吹得她手臂略有些冷了,黎观月才放下笔,她一遍遍地看这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和注释,看得有些想笑。

就是区区这么短的一张纸上,记载着的却是她上辈子惨淡的小半生。不得不说,虽然她自诩前世已经足够小心、勤恳、苦心孤诣,可再抽离当初的情境回看时,纵然有他人从中作乱,但还是暴露了她自己本身的纰漏——

不够心狠手辣、不够快刀斩乱麻、不够先下手为强!

她想兼顾的东西太多,不管是皇家那淡薄的亲情、还是谋臣的忠心,亦或是天真妄想的爱情,太顾及这些的后果就是被绊住了手脚,后来沦落到惨死的地步!

八方神佛保佑,她回到了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发生的时候,不论老天是想让她重新弥补那些遗憾也好、还是给了她手刃仇人的机会也好,这一世,她绝不会允许自己再陷入前世境地,她一定要摒弃那些多余的杂念,按自己的想法痛痛快快地活一场!

不知不觉中,距离黎观月重生已经十天了,这几天来,不断有人向长公主府递拜帖,统统被黎观月挡了回去,就连宫中黎重岩派人来,都被她以身子不适要养病一口回绝,长公主府闭门谢客足足十日,京畿各方势力都悄悄观望起来。

直到第十一天一早,等候在长公主府前的赵公公才看见府内有了动静——门开了,黎观月的轿辇出来了!

赵禄大喜过望,连忙迎了上去,说:“殿下!殿下可是要去上朝?您可算好了,陛下每日在宫中是望眼欲穿啊,奈何事务繁忙,让老奴天天来看您能不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轿辇的帘子被拉开,露出黎观月身边侍女兰芝的脸来,那张脸笑意盈盈,口中的话却让赵禄呆住了:

“赵公公,长公主殿下并非去上朝,只是打算在京畿闲逛一阵而已,劳烦你向陛下通传。”

“啊?啊……这、这让老奴如何向皇上答复……”

赵禄目瞪口呆,谁人不知黎观月自十五岁扶持黎重岩登基后,日日早朝从不曾落下,甚至每日的奏折都会过目,被一些大臣诟病“僭越”、“包藏祸心”也毫不收敛,受伤后一连十日不曾理会朝政也就算了,怎么身子好了后,也这么优哉游哉啊?

可黎重岩还在宫中期盼着他的阿姐能快些好起来,然后帮他负担奏折呢!

这长公主殿下的“狼子野心”哪儿去了?

他急得团团转,就在这时,轿子中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赵公公,我只是今日不上朝而已,你只需向皇帝通传我会在他下朝后去见他即可。”

赵禄怔了一下,连忙称是,然后站在原地,看着轿辇远去,才后知后觉起来:长公主此次带的人很少啊,她不去上朝要干嘛呢?

……

轿辇中,兰芝也问出了和赵禄公公相同的疑问,黎观月闭目养神,闻言只是神秘地笑了笑,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兰芝一头雾水,但也不多言,只安安静静守在一旁添茶,直到轿辇晃晃悠悠地停下,她才撩开帘子看向外面,却一下子傻眼了:“殿下……这、这是哪儿?我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触目所及是挨挨挤挤的屋舍,臭气熏天,人影寥寥,来往的人破衣烂衫,都是些穷苦百姓。

黎观月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神平静,道:“就是这里。”

话音刚落,斜里突然爆发一声大喝:“哪里来的妖怪!”兰芝还没反应过来,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头矮小的小孩从角落冲出来,手中举着根长棍一下子就戳在了黎观月腰侧!

那棍子上还沾着黑乎乎的东西!

兰芝快被气晕过去,冲那小孩大喝:“你好大的胆子!”

小孩脏兮兮的,伸出手扯了个鬼脸,蹲在一旁嘻嘻地笑了起来,手中的长棍还冲着两人一晃一晃,兰芝撸起袖子,挡在黎观月面前,正打算展示自己多年习得的骂功时,却感到肩头一沉。

回头一看,是黎观月伸出手搭在她肩上,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动。

兰芝只好讪讪地将袖子放了下来,看着黎观月缓步走上前——突然恭恭敬敬地行了拱手礼!

兰芝目瞪口呆,那小孩也愣住了,手中的棍子也不甩了,僵在了半空中。

黎观月行过礼,还保持着弯腰的姿态,眼睛盯着那小孩,口中道:“大师,请受晚辈一拜。”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有多怪异——向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子行尊礼,怎么看都奇怪,可黎观月知道,眼前的“孩子”只是个表象而已,他孩童的外表下,是一个堪称“老怪物”的灵魂!

那小孩缓慢地歪了歪头,一双眼睛盯着黎观月,开口还是稚嫩的声音:“你在胡说些什么?”

兰芝在一旁震惊而急切:糟了,殿下该不会是坠马后摔伤了脑袋吧!

黎观月当然不是摔坏了脑袋,有着前世记忆的她知道,再有两个月左右,江南大地上就会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一种奇病,染病的人七窍会流出白脓,贲张的血管会从被撑薄的皮肤上凸显,一旦受到轻微的擦伤,黑紫的血液就会喷涌而出,凡是染了这病的人最后都会极其痛苦地死去,而死状都极其恐怖。

这场疫病前后死去的百姓不计其数,史书记载满城缟素、尸横遍野都不足以描写出它万分之一的惨状,大越也因它而元气大伤,黎重岩皇位差点不保,黎氏江山就在倾覆边缘摇摇欲坠!

而当年这场可怕的疫病最终得以解决,还要多亏了眼前这位“小孩”拿出了抑制疫病的药方,才为天下名医们争取到了时间,最终平息了这场大疫。

只是这人性格古怪,若不是前世和街头地痞打赌输了,他无论如何都不会主动拿出抑制的药方,而黎观月此次前来,便是想要提前得知一些可以预防、或能彻底将疫病扼杀的方法——

她不想再见到前世那样惨烈的景象了,大越的子民,也是她黎观月的子民,她是大越的公主,享受万民供养,自然也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和仁爱,让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么那么多人被夺走生命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那种心痛、绝望、厌弃自己的感觉,她再也不想经历了。

“大师,我知道您爱稚童的纯净心性,厌恶长大后满心算计的皮囊,才会将自己固定在小孩子的模样,您不用装傻,晚辈也不想向您隐瞒,此次前来,我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

“小孩”眨眨眼,脸上没有了任何表情,周身气度忽然变得阴沉,他上下打量了黎观月几眼,道:“我从不为皇家人做事,你找错人了。”

黎观月面色认真道:“泽越前来不为私,而为天下。我知道您不关心天下人死活如何,可若我说……此事关系到您日后是否还能以稚童之姿行走世间呢?”

“小孩”本想讽刺她“天下人与我何干”,却被黎观月抢先了,他脸上表情有些不好看,冷笑道:

“故弄玄虚,什么事能影响到我?老夫一生行走江湖,自十五岁化为孩提模样起从未变过,你这女娃娃,满口诳语也不怕闪了舌头!”

黎观月弯了弯唇,道:“您不相信,明日我再来。只是怕您不想帮、不敢赌。”

“小孩”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怪笑:“我不敢赌?真是贻笑大方,小女娃,天下谁人不知我最爱赌、最能赌,你这激将法太过没用!还是先练练吧!”

“那我们就先拭目以待吧,前辈。”黎观月不以为意,平静地答。

今日她来,本就没想过能一次便请到人,只是先留个“引子”给这人,也就足够了,看起来,她“不知天高地厚、胡言乱语”的样子已经被记住了,那便没什么好继续留下的了。

她恭敬行礼,转身毫不留恋地回到了轿辇,至于她说的,明日自然见分晓。

现在,该进宫去瞧瞧那位前世表面上与她“姊友弟恭”、亲近依赖,而背地里构陷、污蔑她的弟弟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会替换更新完所有章节……因为要申榜

所以会有爆更好几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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