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这是一间特殊的牢房。
四周装饰典雅,屋里还烧着地龙,桌椅齐全,但重兵把守,门上用玄铁制成的锁死死扣着。只留有一扇小窗的地牢内,尽管常年点着烛盏,仍显得昏暗。
它被用来关押大越朝曾经最尊贵的长公主——黎观月。
她被扣上谋反的罪名软禁在这里已经半月有余,除了每日有一个聋哑的小太监送饭,连一丝其它活物的气息都没有,昔日华贵奢靡、金块珠砾,如今只剩一片寥落。
她的亲弟弟、如今的皇帝陛下没有来、尽心培养的谋士没有来、就连青梅竹马的挚友也销声匿迹。
也对,他们亲自细细筹谋设下陷阱,不就是为了引她入局,再趁机夺权?如今目的达成,罪魁祸首们理所应当地撕破了所有虚伪的面具,又哪里会再像以前那样装作对她关心体贴?
呼——
风从牢门外呼啸着卷来,吹得牢门”咣咣——“直响,让黎观月的腿更加剧烈得疼痛起来。
她的身子早已在多年前就完全坏掉了,尤其是双腿,筋脉全毁,连站起来都困难,不得不常年依靠木轮椅出行。
地牢阴冷潮湿,这半月以来她没有一天不会在半夜被入骨的瘙痒疼痛弄得无法入眠,疼到冷汗淋漓醒来,曾经常年要在屋里烧着木炭暖着身子、骄傲高贵的长公主,如今却只能死死咬着唇才不会疼出呻|吟来。
每一次辗转反侧,黎观月都会将以往被忽略的局势和人心看清一分,半月以来不见天日,她心里怀着的那份微弱期望,也随着时间流逝一天天冰冷下去。
没有任何人来救她,哪怕只是前来看看她,都没有,自那顶“意图谋逆”的罪名降下来后,她仿佛就被遗忘在了这一间小小的牢房。
第二十天,饶是她再有底气,也忍不住心焦时,牢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会是谁来了?
把她关到这里的始作俑者们?还是前来宣判她结局的人?或是……为她平|反的人?
“哒、哒、哒——”
随着脚步声停下,一张意想不到的脸出现了在眼前。黎观月先是一怔,神色冷淡下来,目光中露出一丝厌恶,“是你,你来这儿干什么?”
来人杏眸如水,干净纤弱如一捧新雪,纯良无害的气质与地牢格格不入,任谁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么一张皮囊,能使尽腌臜的手段,害得黎观月双腿皆断、众叛亲离。
她正是三年前被入京畿的神医之徒——南瑜。当初江南大疫,黎观月和自小一起长大的靳纵前去赈灾,途中遇到了南瑜,她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加上专门克制疫病的药方,使得江南百姓对她极尽崇拜,一时间,南瑜的名声大越境内无人不知。
那时黎观月对靳纵暗自钦慕已久,本来打算回到京畿后便说明心意,可就在江南的那段时日里,她眼睁睁地看着靳纵被南瑜吸引,眼神也从最开始的平静到欣赏……最后就连靳纵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看南瑜的眼神已经蕴含着心动。
黎观月的骄傲不容许自己的心意得不到相互的回应,于是便将这段旖旎的心思埋在了心底,闭口不谈,看着他们两人说笑、嬉闹,而自己埋头公务,只愿良人做不成,还可以保持益友的关系。
可世事难料,她与靳纵最后连朋友的关系都没有维持住。
“长公主殿下,你看看自己现在的处境,是不是十分后悔当年让我入京畿的决定啊?”南瑜欣赏了一会儿黎观月的惨状,满意地开口道,语气中充满了嘲讽。
她说的正是当初从江南返程时,靳纵提议,让黎观月亲自修书一封,向皇上为南瑜单独求一个嘉赏的事。
本来黎观月是不愿意的,不因私人恩怨,盖因在治理江南疫病中,许多人都出了力:研制出药方的医者们不眠不休数十个日夜、大小官员弃家不顾奔走街巷……更别说死去的百姓沿街十里看不到尽头!
若是一同嘉奖便罢,可南瑜何德何能,敢求一个特殊?她断然拒绝了靳纵的请求,谁知第二天南瑜便背上行囊要离开,不明所以的百姓们不知如何听闻了此事,纷纷赶来为南瑜说话,靳纵也露出失望的表情,指责她不该这么冷漠。
最后,黎观月还是屈服了,她没有办法面对青梅竹马的挚友……或者说倾慕之人的责备,也不想违背民意,明明知道这于礼不合,她还是向自己的弟弟——大越的皇帝黎重岩请了一份嘉赏,准许南瑜进京畿,并赐予她“悬壶济世”的牌匾。
当时她只想着平息一切事情,但没有想到的是,南瑜进京畿的那一天,才是她噩梦的开端。
“本公主做过的事情无论结果如何,都绝不后悔,只是遗憾……你当年推我下寒涧、害我双腿皆断的时候,我就不该顾及靳纵,该直接把你杀了!”
听到这句话,南瑜却直接捂着嘴笑出声来,“哈哈哈——”
她笑得得意极了,眼神幽幽,道:“黎观月,你还把自己当做那个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呢?别做梦了!一个身份是假、不得民心的公主,现在该担心的是会不会被那些朝臣们下令处死,而不是妄图向我复仇!”
什么?!
黎观月一惊,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她死死盯着南瑜,冷声道:“你都做了什么?”
南瑜捂住嘴,一脸无辜地睁大眼睛,又扬起恶意满满的笑,她轻轻吐出一句话,让黎观月瞬间变了脸色——
“黎观月,你还不知道吗?就在你被囚的这些天里,你不是真正的长公主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天下啊!”
她看着黎观月的脸,想起过去就是这张脸、这个人看不起自己,她总是那么高高在上,世间的一切美好之物都被她占了:亲情、友情、他人的忠心和爱慕、权力、财富……
这些东西她南瑜苦苦求之不得,为什么黎观月生来就有?!
不过好在,黎观月所拥有的一切,从今以后都是她的了。但是这还不够!她不会犯话本子里的错,她要斩草除根,彻底将黎观月碾碎在自己脚下才行!
她得意地开口:“你还不知道吧,早在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重岩便找到了我,他对我极好呢,怕你察觉对我下手,他可是将手下最精锐的暗卫尽数送给了我……据我所知,你当初只是想借用两个暗卫,重岩都推脱了吧?”
黎观月眼睛死死盯着她看,强装着镇定,可心里却一片冰凉。
她当然记得那一次,因为平时行事手段雷厉又不爱过多解释,她在民间声誉并不好,那次在京畿大道上、光天化日下便受到刺杀,为了保护自己,她向黎重岩提出借两个暗卫,可当时她的好弟弟怎么说的?
他一脸为难,眼中充满愧疚推脱暗卫都被他派出去了,人手不够,况且这于礼不合,他担心大臣们会反对。
当时黎观月只是遗憾,没有细想过,若是黎重岩真的那么尊敬她这个姐姐,那里会在意什么礼节、任务之类?分明只是不愿给她罢了。
而她那时候还在考虑她这个弟弟的处境、为难!却不曾想,那双眼睛里哪里是什么愧疚?分明就是漠然和虚伪。
“从什么时候?你和他什么时候有了联系?”黎观月平复了一下愤怒的心情,她不愿露怯,尤其是向眼前的女子,这个害她如此的罪魁祸首。
“你说什么时候……大概就是在他知道了,我才是真正的长公主、他的亲姐姐那一天吧。对了,这个消息,还是你最信任的谋臣和暗自钦慕的人共同调查后告诉他的呢……”南瑜勾起唇角,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而其中的话语却一瞬间冲击着黎观月的认知。
“什么?!你才是真正的长公主?”黎观月震惊极了,她只觉得荒谬、荒唐、可笑!
什么时候南瑜变成了黎重岩的亲姐姐?什么时候她黎观月就成了假的?!
方才听闻别人以为自己身份是假,她的心里其实并不意外,由于一些原因,自黎观月临朝,便常有流言传她非先帝亲生,只是以往她不以为意,权当无稽之谈,可如今,南瑜竟说她才是真正的长公主?
太荒谬了!
她死死抓住木轮椅把手,恨不得将其掐碎,一字一句对南瑜道:“你竟然胆敢冒充、混淆皇室血脉!”
看到黎观月恨不得扑上来打她一巴掌、却被一张小小的轮椅困在原地的窘迫,南瑜再也忍不住,露出酣畅的表情,她无比痛快,这种抢夺他人东西、他人还没办法反抗的感觉,真是太美好了!
欣赏够了,她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恶毒,直截了当道:“黎观月,我说你是真的蠢!我就是敢怎么了?现在被囚禁起来等候发落的可是你,而我,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和信任,现在就算我说要杀了你,也不会有任何人反对!”
“不过,我可不想就这么便宜了你,更何况,之前你得罪了那么多人,有的是人想报复你,让你生不如死……比如,你说曾经骄傲、高贵如月的长公主殿下变成一个只会敞着腿的军妓这个下场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时隔好久我又回来啦~
这篇全文重修,大改,故事线提前,之前看没看过都不会影响观看。
明天会发第二章的!请大家多多支持呀!(鞠大躬,头磕在地上的诚恳鞠躬)
这篇日更,有事会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