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仙师……”
小侍童方才是被上官祁护着脱身去报信的,如今主人不愿管,他急着下山就是想与他说一声,却没想到等他赶回来之后,哪里还有人烟。
一时间蹲在地上欲哭无泪,上官仙师是信任他才会拼死引开所有人让他前去搬救兵,结果救兵没搬来,人却不见了。
唐柔从旁走过,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小童,顺着地上的痕迹继续追了上去,小童看了看她,看清她的意图,也忙从地上爬起来追了上去。
跟着痕迹追到一处山上就看到了满山遍野找人的上官溪一行人。
地上有血迹,看来是动了手了,但没见到人,她琢磨了一下还未开口就被人拦下了。
“闲杂人等赶紧离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他们可不把一个小弟子和一个侍从放在眼里,想都没想就驱逐道。
“哎呀,好威风呀。”唐柔眸光流转,扫向绿荫成片的树丛,看着数人都在下面搜,含笑开口,
“大师兄前几日接了内门弟子欺凌的事件结果去了内事堂却没等到人,也不知道是谁顶风作案,等我回了上述峰定要好生禀报给大师兄知晓。”
上官溪从不远处走来,眯着眼睛看向她,“你是大师兄的人?”
上述峰乃是谢淮的主峰,谢淮作为清心剑宗的大师兄,对于宗门内许多事都有监管之权,若真的是惹了谢淮,那是比惹了李书还要难受的。
毕竟一个是仗着身份,一个却有确切的实力。
“不然你随我同去上述峰说明情况?”唐柔也很好说话,笑着提议道。
一旁的小侍者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唐柔,这位仙师竟然是大师兄的人,上官仙师有救了。
上官溪看了唐柔半晌,最后露出一个并不怎么好看的笑容,“说什么呢,这位师妹不知如何称呼?我们这是在这儿玩呢,哪里有什么欺凌同门的事情?”
“我叫唐柔,你可以随时去上述峰找我,既然是玩闹,那……”
“我们这就走,这就走。”上官溪招呼人过来,最后看了唐柔一眼,才转身离开。
他倒是要去查一查上述峰有没有唐柔这号人。
待人全都离开,唐柔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树干,“出来吧,他们都走了。”
上官祁捂着受伤的胸口从树上飞落下来,耳朵微动迟疑了片刻才朝着声音来源行礼道:“多谢师姐出手相助。”
“上官仙师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回去与主人说,主人她……”
小侍者这时候出声,看他要继续说下去,唐柔连忙开口拦下,“上官师弟,可以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吗?”
男子就这么站在原地,微风吹动白纱,他面色冷了下来,没有一个人喜欢被人触及伤口,他冷声道:“不劳师姐费心了,我还要去给小师妹取药,小七……”
唐柔抿了抿嘴,走近了看着他精致的面容,双眼失明并未使他怯懦,反而平生一股破碎感,想着被小师妹算计至此,还惦记着要为她做事的男子,她心中一动,抬手拦下了他。
手一伸一拉,白纱滑落,露出好看的眉眼,唐柔惊艳了一瞬,也不忘把人给扫描了一遍,良久,她心中下了某个决定。
“这枚丹药可以帮你恢复视力,你拿着吧。”李书换了一枚丹药递到他的手中。
正是极难得到的复明丹。
“不必……”上官祁并不想拿,对于自己的眼睛他再清楚不过了,也不知道这女子是何目的,一拿就是帮他恢复视力的丹药,容不得他不警觉。
然而唐柔决定做的事情向来是不会收手的,因此把丹药往人手里一塞,转身就朝着小童走去。
“不想被你主人追究,最好什么都不要说。”她好心凑近了提醒道。
小童一瞬间红了脸颊,虽然不明白,但他却愣愣的点了头。
李书等在云霞峰,眉头紧拧,看着殿外不移视线,她不知道自己会等来什么消息,也不知自己是否高兴,按理说,她应该高兴的,毕竟那两剑已经让她整颗心都冰封,但是心底里却高兴不起来。
她有些坐立不安,却不曾踏出大殿一步,他是全书最大的,会这么容易就被留下性命吗?
“主人!”
一声喊叫让她回过了神,看着出现在视线中的两人,她顿了一下,如常道:“你们回来了,可取了丹药来?”
上官祁自衣袖中取出几瓶丹药递过去,身上的血迹斑斑点点,看起来却不显狼狈,反而破碎感十足。
“呀,师兄是受伤了吗?”
女子惊讶的声音在身前响起,上官祁抿了抿嘴,出声道:“无妨。”
李书手中转动丹药瓶子,一下子全部给塞了回去。
“这疗伤丹药本来是准备让你取了用的,这怎么又受伤了,你快把丹药收下,不把伤给疗好就不要出门了。”
她声音轻柔却不失力道,隐约带着些担忧,上官祁顿了一下,疑惑道:“给我的?”
今日一下山就遇到了上官溪的人,本来他还曾怀疑是否李书在背后推动什么,如今听了这话,顿时生出了些愧意。
她本就可以袖手旁观,却还是出手救下了他,她没有理由来害自己。
“是呀,我看你的伤势几日都不见好,便求了门内的炼丹师给炼制了些疗伤的丹药,早知如此我该自己去取的,反倒害得你……”
“多谢师妹,只是无功不受禄,恕我不能收。”丹药炼制不易,除了内门弟子供应的之外,在清心剑宗几乎是供不应求的,也就是李书才能轻而易举的朝炼丹师求药。
“见外了不是。”李书不容置疑的把丹药塞过去,转身就朝着殿内走去。
果然,哪怕是这种境地都没能让他留下性命,这人在山上闭关几日,按理说上官溪该尽全力了才是,如今看来,上官溪只怕拿不下他。
上官祁回到殿内,手中几瓶疗伤丹药,旁边还有一粒唐柔所赠的丹药,他没有急着去用,反而沉静了下来,都送他丹药,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不觉得这么一颗随意的丹药就能治好自己的眼睛,因此片刻之后他长指移动,取了疗伤丹药服下,丹药入口,一股灼热感走遍全身,带着伤势一点点的愈合。
是夜,他躺在床上任由月色洒落进来。
脑海中某些画面流转,他看到一个女子轻柔的抚摸他的眼睛,眸中尽是惊艳痴迷,他看不清容貌,却凭借声音直觉的认定了一个人。
这段时间,只要睡觉,就会做上一些莫名的美梦,有时候画面是重复的,有时候则会有一些新的进展,在梦中那女子几乎讨好般的为他疗伤,为他拦下想要折辱他的人。
不自觉的耳尖泛起红意,他感觉自己私下里梦到那人实在是太过于孟浪了,然而当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却感觉浑身都紧绷了,还生出一股莫须有的欣喜之感。
躺在床上,他不知道是否该再次入睡,冷硬的下颌抬起,他伸手搭在眼睛上。
白纱的触感让他一瞬间清醒了过来,他不过是一个内门小弟子,眼睛还瞎了,他有什么资格夜梦佳人?
他起身盘膝而坐,运转灵力修复内伤,只是个梦而已,当稳定心神才是。
翌日,天际泛起鱼肚白,上官祁耳朵微动,从修行中退了出来。
他推门而出,剑光晃动闪烁落在他的面上,听声辨位,仅凭破空声就能听出练剑之人的凌厉。
“师妹,是你吗?”他出声道。
李书流畅的剑招一顿,一回头,强势凌厉的剑招就朝着他袭来,他眉头一皱,侧身躲过杀机。
一招一式无不朝着死穴攻来,他嘴角勾起,若非手无寸铁,他还真想与之较量一番,然而如今他却只能躲避,偶尔使出灵力与之缠斗。
过了几招,李书清晰的知道自己奈何不得他,不行,再这般就要暴露了。
也亏得上官祁看不清楚,他若是睁开眼,就能清晰的看到李书面上的杀意,她是真的想借此痛下杀手的。
她很快就收剑,看着翩翩而立的男子眸光闪烁了一下,“师弟这功夫着实不错,若非我手上这剑,只怕三两下就输了。”
青月剑闪烁着光亮,牢牢的握在她的手中,然而她却知道这剑不忠,能被轻而易举的夺去,甚至弑主,这剑就用不得了。
她手中灵力震动,“锵锵哐当——”的声音过后,地上出现了一片碎剑。
本命剑碎,或多或少的伤及自身,但这个选择必须做出。
上官祁听着传入耳中的声音,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他手中灵力流转,断连残片就出现在手中。
“何以至此?”他不解的开口。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似回答又似在喃呢着说给自己听,她的声音极低,转身就离开了此地。
留下上官祁摩挲着手中碎剑不解因由。
赢了他却毁了剑,何必呢?
据他所知,这青月剑乃是上好的金刚石打造,剑身晶莹如玉,哪怕什么都不做,只祭出灵剑也可震慑宵小。
如今就这么毁了,他感到惋惜。
暗自收起所有灵剑碎片,上官祁同样回了屋内。
昏黄的日光洒落,又到了入夜时分,上官祁忽然停下修炼看向门外,自从失了眼睛之后,他的听力尤为的好,就像现在,隔了两道房门加上一定距离他也隐约听到了女子气恼的呓语。
他顿了下,从床上站起。
“小师妹,你还好吗?”
“为什么……为什么背叛我,我……好吗……”
屋内传来狰狞的呓语,他神色一变,再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推门而入。
他探手摸向女子的额头,滚烫的灼热如同浪涌,通过指尖传遍整个身体。
想到今日她碎断的本命剑,上官祁了然了,本命剑与其主关联,一旦一方有难,另一方也会引发相应的危难。
如今这高热传来,正是她要面对的险情。
“为什么……”
女子滚烫的手掌拉住他冰凉的手指,如同饮鸩止渴般不肯松手,口中仍是质问的言语。
上官祁皱起眉头,这般模样倒像是被人伤的极深,可是身为清心剑宗掌门之女,谁敢伤她至此?
他伸出手帮她把被子盖上,起身端来茶水要给她喂,干涸的嘴唇仿佛被抽干了水分,显出点点干裂,他摸索着喂水,不可避免的触及滚烫的脸颊,热到这个境地也不妨碍她皮肤的细腻。
上官祁喂完水,不曾越界分毫,就这么坐在床边守着,为其护法。
天际亮起之时,李书从昏昏沉沉中苏醒,映入眼帘的身影让她一瞬间紧张了起来,昏沉的脑袋似乎一下子确认了目标。
男子撑着脑袋半梦半醒,似同样陷入了梦魇。她本能的拿起枕下的匕首,看着那白皙修长的脖颈,只需要轻轻一划,就能大仇得报了。
她执起匕首靠近,呼吸放的极轻,额上流下细汗来,朝着他靠近。
“师妹,你醒了吗?”顺畅的呼吸声消失,上官祁从睡梦中苏醒。
晨起的嗓音沙哑动人,李书赶忙收起匕首,看着他起身后退,修长的身形在内门弟子的白袍下衬得肩宽腰细,她移开目光开口道:“多谢师兄为我护法。”
震碎本命剑之时,她就已经有了准备,不过是经历一遭心魔,算不得什么。
从殿内离开,上官祁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直到回到偏殿才拧起眉头。
他方才再次梦到了她。
他清楚的看清了她的面容,女子言笑晏晏的跟在他的身后,说要给他治眼,可笑又坚定。他看到了女子眸中的真诚,却本能的抗拒被揭起伤疤,态度称不上好。
这次的梦境似碎片,与上次的梦境连接不上,却也有所关联,似乎缺失了一些什么。
修士与常人不同,修士神魂稳定,因此入眠之时极少入梦,而他却近乎次次都能梦到她,这有何含义?
是因为与她接触多了吗?
他不解,心底平生一股燥意。
想到方才听到李书的呓语,他忍不住想要探究,思绪一下子就深入了,仔细想来,她这般救下自己,还把他安置在云霞峰偏殿,是否有别的用意。
刻意的……
是与心悦之人置气吗?
他捏紧了手指,骨节发白也未曾察觉,这几日他一直住在山上,也未曾见其他人找来,所以到底是与不是?
忽然,外面传出极小的开门声,他沉下心来,面朝门户,然后就听到脚步声朝着山下走去。
当他察觉了自己的情绪变动,一挥袖子扫除了脑中的杂乱,打开门,他同样朝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