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恂派来伺候灵姬的宫女名叫撷翠,做事麻利,灵姬看着也喜欢,不过还是告诉她,等到采荷痊愈,便要将她送回楚恂身边。
撷翠有些难受:“公主,是奴婢伺候得不好么?而且陛下说了,掬翠宫里的人手不太够,不能怠慢了公主。”
灵姬笑道:“有采荷伺候就足够了,我喜欢清静。”
她心里觉得奇怪,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怎么突然要给她添人?
撷翠陪着笑,乖乖站着没说话。
楚恂忙于政事,傍晚没请她去用晚膳。灵姬早早歇下,更衣时就在打哈欠。
奇怪,她怎么这么困?
撷翠笑着给她放下床帐,吹灭了灯,去偏殿候着,月上中天时才出来。
寝殿中只有灵姬匀长的呼吸,撷翠左右看看,将殿中碍事的物什统统搬到一边。
“……采荷?”
或许是她的动作惊动了灵姬,帐中呢喃一句,便要坐起身来。
撷翠立刻蹲下不敢乱动,待到她重新睡熟,方才松了口气。
好险,差点被发现了。
撷翠抚着胸口慢慢站起来,轻手轻脚地打开殿门。
但迎面而来不是月色,而是一道高大的人影。
不是陛下?
撷翠登时吓白了脸,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叫,就被人影身边的侍从捂住嘴,拖向庭中。
那黑影缓步走来,锦靴堪堪停在她眼前。撷翠哆嗦着抬眼,这才借着月色看清楚来人的脸。
怎么会是摄政王!他怎么回来了!
撷翠登时眼前发黑。
褚行瑜用剑鞘拨弄她的脸,“楚恂的人?来掬翠宫做什么?”
“奴婢,奴婢来伺候公主……采荷病了……”
钟梵去而复返,附在褚行瑜耳边说了什么。撷翠战战兢兢地候着,就见锦靴飞起,一脚正中她胸口,踹得她像死狗一样翻滚起来。
“带回去。”
撷翠剧痛中听见这句,登时吓没了魂。
被摄政王带走,她焉有命在!
钟梵像是拎一块破布似的将撷翠拎了出去。褚行瑜眼神幽幽地望了一会儿,听见身后有动静,转头便看见灵姬站在殿门前,一手扶着廊柱,似乎在看他。
“……是你?”
褚行瑜快步走到她眼前时,她才瞧清楚是他。正要说话,下一刻就被他拥住。
他的亲|吻带着露水和山野的气息。灵姬迷迷糊糊地伏在他怀里,好不容易等他停下,才有空打量他。
他不知去了哪里,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都乱了,发梢还沾着两片草叶,衣衫也有些污迹,一派风尘仆仆的模样。
灵姬抚着他颊边青色的胡茬,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见他声音冷下来:“眼睛怎么了?”
难怪他站在庭中离她这么近,她都看不清。
灵姬摇头,不想再说。
褚行瑜了然。
一定又是楚恂惹的祸。
褚行瑜前脚刚把她抱进寝殿,热水后脚就送到。他匆匆沐浴,转头就吹了灯,一把抱起了她。灵姬见他奔波劳累,拒绝的话没敢出口,由他去了。
一片昏暗中,殿外似乎有什么动静。
灵姬眼神迷|蒙,“外面……有人……”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便被他捂紧了嘴。
半个时辰后,褚行瑜哄睡了灵姬,方才翻身下床。出去之后,甚至贴心地关好了门。
庭中月色凉如水。褚行瑜浑不在意自己凌乱的衣衫,慢悠悠地穿过中庭,推开了偏殿的门。
殿门一开,楚恂霍然抬头,死死盯着他。褚行瑜像是没看见,自顾自地在旁坐下了。
他示意两名侍从退下,楚恂却没有起身,仍然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褚行瑜轻笑,“再这般看着本王,本王不介意现在就废了你这双眼。”
楚恂咬紧牙关,极为不甘地低下了头。
下一刻,他就被褚行瑜踹飞出去。
这一脚极为狠辣,似乎要将他置于死地。楚恂翻滚着撞向墙边的供桌,疼得眼前发黑,竟呕出一口鲜血。
但褚行瑜没打算就此放过他。
他大步上前,楚恂以为他还要踹自己,下意识捂住胸口,却被他拎着衣领提了起来。
褚行瑜眼神森然:“陛下真是长大了,什么下作手段都敢用了。”
要不是顾念着灵姬,他早在听见楚恂给灵姬下|药的时候,就拔剑砍了这小子。
他亦感到后怕。
若是他今晚没赶来见灵姬,楚恂肯定得手了。
被视若亲弟的人欺负,灵姬如何承受得住?
楚恂却回以冷笑:“明明是你用下作手段抢走了她!我不过是想将她抢回来!论卑鄙无耻,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一拳应声而至,打得楚恂爬不起来。
“就凭你是个废物。你和你爹都是废物。”
楚恂顿时双眼发红,怒吼一声,要冲上去与他拼命,又被褚行瑜踹开。
“看在她的面子上,本王饶了你这回。要是让本王知道你还敢惦记她,本王不介意让她看看你的真面目。”
褚行瑜抓起他的头逼视着他,一手掐着他的左腕,意有所指。
“只有废物,才用这种伎俩。”
楚恂顿时慌乱起来。
当时只有他在场,褚行瑜如何得知?!
褚行瑜没给他喘息之机,大手循着他的左腕往前伸,精准无比地掐住了他尚未痊愈的伤口。
楚恂痛得目眦欲裂,却没敢出声。
这里是掬翠宫,要是让灵姬听见……就全完了!
他痛得眼前发黑,只能勉强看见褚行瑜冰冷的表情。
“陛下可记住了?”
楚恂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点了头,便痛昏过去。
***
褚行瑜回到寝殿时,看见灵姬安静地坐在床上,顿时皱眉。
“怎么不点灯?”
灵姬摇头。褚行瑜这才想起来她眼睛不舒服,便坐回床上抱着她。
“你去哪了?”
褚行瑜反问:“你就不好奇我这几日做什么去了?”
他从未主动提起自己的去向。灵姬顿时好奇起来,将刚才的问题忘在脑后。
“看看这个。”
褚行瑜递来的锦盒有些眼熟。灵姬眨眨眼,忽然意识到这是什么,久违的酸楚顿时堵住了喉咙,让她说不出话。
她慌忙打开锦盒,只看了一眼便关上,茫然地与褚行瑜对视。
他亦是微笑:“仔细看看。”
她颤着手打开锦盒,看着里面的银镯子发呆。
镯子是很老旧的式样,尺寸较小,应该是给孩童戴的。镯子表层微微发黑,还沾着不少泥沙。
泪水顿时模糊了她的视线。
“这是……”
“是长绎戴过的镯子。他的衣物都腐坏了,只剩下这个。不过薛家的坟地还有专人打理,你大可放心。”
灵姬浑身颤抖,“可是武州那么远……”
薛家满门忠烈,只留了她一个遗孤。可她如今已是宗室公主楚灵姬,不是薛菱,根本无法离开京城,更别说去薛家的坟前看一看。
京中举目无亲,她满腹思念无从诉说,只能在梦里与家人重逢。
且不说家人,她本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薛家的物件了。
褚行瑜只是微微一笑。
“你想他,我便替你跑这一趟。仅此而已。”
灵姬终于抑制不住,在他面前失声痛哭。
京城离武州千里之遥,他为何要为她做到这一步!
为她做到这一步的,又为何会是褚行瑜!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弯弯绕绕到现在居然才3万字吗……我什么时候这么能写感情戏了(痴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