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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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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殿中没有其他宫人,只有长兴帝楚恂。

他已十八岁,是少年而非少年,笔挺地坐在殿中,身形挺拔如青松,唇角的笑意和眼神都蔚为明亮,犹如昭昭艳阳。

灵姬却被他瞧得一个激灵,心中亦浮现出一个怪异的念头。

真是怪了,她怎么会觉得阿恂和褚行瑜神似?

她走神时,楚恂已起身朝她走来。

采荷微微白了脸,又不敢出声提醒灵姬,只好悄悄扯她的衣袖,让她回神。

少年天子的脚步矫健如风,眨眼便到了灵姬面前。

“皇姐?”

灵姬回神,下意识辩解道:“我只是想出去走走,倒是陛下怎么过来了,也没留个人伺候……”

难怪她一路走来,连个熟悉的宫人都没瞧见,应该是都被他打发了。

楚恂朝她微微倾身,像是轻嗅枝头芬芳。

灵姬毫无防备,被这动作惊得往后退了一步,堪堪被采荷扶住,错开了楚恂伸来搀扶的臂膀。

灵姬惊疑不定地看着他的胳膊。楚恂一顿,动作自然地背着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朕听说皇姐偶感不适,担忧得夜不能寐,今日一散朝就过来了……原来皇姐早就痊愈了,竟不遣人告诉朕?”

楚恂微微侧头,似乎有些伤感。

“究竟是何时起,就连皇姐都与朕疏远了?”

灵姬蹙眉,嘴唇微动,似乎想说点什么。

先帝驾崩得突然,阿恂还小,朝政一团混乱,鲜少有人顾及他,便养成了阴郁的性子。

虽然他长大后开朗了些,平日里也能温和有礼,但一遇到事情就容易发脾气,开始胡思乱想。

就像今天这样。

阿恂应该是知道她昨晚不在宫里,着急了。

每逢此时,灵姬就得小心翼翼地说话,生怕刺激到他。

“我并非有意。陛下放心,以后不会了。”她笑得很温和,“陛下不如今晚就在掬翠宫用膳,权作我给陛下赔礼,如何?”

“今晚?”楚恂眸光一闪,“今晚的掬翠宫里,只有我和皇姐么?”

灵姬心头一沉。

不是她心思龌龊,只是阿恂的话,还有他的动作,让她没法不多想。

灵姬默然片刻,当作听不懂:“宗室嫡支只剩我和你,别说掬翠宫,宫里还能有谁?我还能请谁过来?”

若还能有兄弟姊妹帮衬着,哪怕宗室里有个厉害的长辈,姐弟俩也不至于被褚行瑜打压得如此狼狈,她也不至于要做褚行瑜的枕边人……

灵姬抿唇,想起无数夜晚,忍不住闭了闭眼。

楚恂颔首,对她眨眨眼,“朕还以为皇姐看上了褚王叔,要做他的王妃呢。”

褚王叔三个字惊雷一般在她耳边炸开。灵姬脸上瞬间血色褪尽。

阿恂都知道了什么?!

这一瞬间,种种情绪在她胸膛里翻腾。

瞒着阿恂的愧疚,被他看破的难堪和羞惭……几乎让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可她是阿恂的皇姐,堂堂监国公主。

为了宗室最后的体面,她不能揭开这层窗户纸。

灵姬强撑着微笑,“莫非有人在陛下跟前嚼舌头,让陛下误会了?”

楚恂仿佛不解,“皇姐在说什么?朕怎么听不明白?”

灵姬唇色惨白,说不出话。

他却背着手,绕过她轻快地走了。

然而没走几步,他忽然回头,似乎没看见扶着窗台、摇摇欲坠的灵姬,笑得明快。

“既然皇姐盛情相邀,朕今晚一定会来。”

***

宣室殿内,灵姬站在御桌边给楚恂布菜,看他默默用膳,眼中有些心疼。

她一直惦记此事,整个下午坐立不安,早早让人备好了膳食。

可是一直等到天黑,楚恂迟迟不来。她实在等不下去,便带着食盒找去了楚恂的宣室殿,才发现他竟然读书读困了,径直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看见这一幕,她哪还想得起先前担心的事,连忙推醒他,送上晚膳。

然而楚恂吃了几口,便搁了筷子,显得郁郁寡欢。

灵姬蹙眉:“饭菜不合胃口?我让人再做……”

话音未落,楚恂忽然握紧了灵姬的手腕,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胳膊。

宣室殿门未关,便是此时,夏日的夜风呼地吹进来。

灵姬一惊,正要推开他,却听他委屈地道:“皇姐,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这一声尽是酸楚和委屈,仿佛卸下了少年帝王的身份,回到了两人无忧无虑的幼年时光。

灵姬僵在半空的手缓缓落下,轻拍他的肩膀。

“有谁对陛下说了什么吗?陛下怎会这样想?”

这一句有试探,也有安抚。

她想知道,阿恂到底知道了多少。

楚恂将脸埋在她肩头:“我做了个噩梦,梦到皇姐离开了,梦醒了让人去寻,皇姐竟也不在,我好怕,怕宫里只剩下我……”

灵姬一边听着,一边轻拍他肩头,渐渐放松下来。

阿恂不知道就好。

至于他之前过度亲密的举动……或许是她想多了吧。

他们是姐弟,阿恂怎么可能对她有那等心思?

灵姬抚着他的肩头,恍惚地想。

姐弟二人的影子在烛火下交叠。灵姬保持着轻拍他肩头的动作,目光无意识地游移着,忽然定在某处。

她拍抚的动作忽然停下,楚恂在她臂弯中一言不发,也不再倾诉委屈。而灵姬正看着某一行字迹,不曾发觉他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灵姬才轻声问他:“阿恂,这是你写的么?”

从她臂弯抬头的一瞬间,楚恂的眼神便脱去了晦涩,变得清明起来。

他看着灵姬掌中的字迹,点了点头,“是我。”

灵姬一瞬间呼吸急促,却没说话。

半晌之后她才开口:“这种事情,阿恂以后还是别写了。”

楚恂仿佛不解,“为何?”

烛火在他眼底幽幽荡漾,似是荒原上闪过一朵鬼火。

灵姬有些为难,“他仍是权倾朝野,如日中天。阿姐和你一样,也想摆脱他,但阿姐不想折损了你。”

姐弟二人羽翼未丰,现今只有几个老臣敢支持他们,旁的都在观望。

机会只有一次,还不是时候。

只要阿恂能好好活着,她多吃点苦头也没什么。

楚恂抿着唇,眼神幽幽,“倘若我一定要呢?”

他声音陡然沉下来,灵姬一愣,尚未反应过来,“什么?”

“倘若我一定要杀了他呢?”

灵姬没想到他竟然将姐弟二人心中的念头说了出来,顿时大骇,连忙捂住他的嘴,“阿恂你疯了?!”

宫中上下都是褚行瑜的耳目,阿恂动笔写了就罢了,怎么敢说出来?!

楚恂眉间有些阴郁,“难道阿姐不想杀了他?难道阿姐知道他心悦于你,怜惜他一片赤诚,所以心软了?”

灵姬顿时浑身发抖,脸色亦是一阵红一阵白,“你说什么傻话?!”

楚恂的话,有一半说中了她的心事。

但更多的是心寒。

她为了保住阿恂,对褚行瑜万般讨好,千般逢迎,予取予求。别说是女子的清白,就连宗室公主的尊严也丢尽了,阿恂怎能这样想她?

她宁可被阿恂知道真相,也不愿意被他这般指责。

灵姬嗫嚅着,眼眶渐渐红了。

楚恂皱起眉头,“皇姐?”

灵姬红着眼眶看他,眼中留着一丝光,似乎想听他说点什么。

但楚恂不明白灵姬为何委屈。

他只知道,与自己相依为命的皇姐一夜未归,将近中午才姗姗回到掬翠宫。他又惊又怒,隐约猜到其中曲折,故意引灵姬过来,想听她坦白。灵姬却瞒着他,迟迟不愿吐露真相。

难道在皇姐心中,他还是个不知事的孩子,什么都担负不了,也注定是个无能的帝王,要被褚行瑜一辈子捏在手里么?

楚恂扭头,冷着声音说:“行了,朕还想问皇姐,到底有没有事情要告诉朕?”

一颗眼泪啪地落在他肩头。楚恂一愣,灵姬却猛地推开他起身,踉跄着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把弟弟改得更欠揍了一点,让修罗场来得更带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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