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装不下去了是吧,翁玉宸!!!!
白灼灼恍若雷击,望着翁玉宸那张在晨光中熠熠生辉的眼,眼里没有往日的平和,只剩下了冷冰冰的烦躁和甚至还有一两分的不知所措。
似乎完全不清楚自己方才干了些什么。
于是两厢下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方才白灼灼只是绝望之下口不择言,却没想到对方真的如他所言,这下她万分肯定翁玉宸可以听到她说话!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陷入挣扎里的少年眸中陷入挣扎,正要将她送还回去的时候,却猝不及防地听清楚了她威逼的话。
那一瞬间,就好像千年寒冰融化,原本无欲无求的人第一次有了想守护东西的那种坚定。
这种认知让白灼灼陷入了罕见的沉默。
翁玉宸也未曾出声,一人一剑的身影被拉在地上,他像是有些欲言又止,但不知为何却并没有开口。
空间仿佛被看不见的东西扭曲了似的,身边过路人也被排除在外,而他们二人则不约而同地同时陷入一种诡异的宁静。
谁都不愿意打破僵局。
直到一人一剑走出这灵药谷,站在山脚下时,少年伫立在原地,望着眼前的两道岔路口,脸色隐隐有些发白。
白灼灼先前在出神,可看少年依然在原地不动,视线越来越茫然,间或来回扭头看着这两条小路,眉间打上了个死结,好像陷入了某种奇怪的纠结。
白灼灼等啊等,看呀看,她已察觉了些许不对劲,嘴角抽了抽,这样下去恐怕得呆到天黑,终是没忍住,瓮声瓮气地道:“向右边。”
“嗯。”
少年眉头一松,轻轻地应了一声后,径直踏上右边的小径。
但沉默却被打破,并且难以维持了,未曾经历过如此如此抓心挠肺的白灼灼,决定先发制人,问出了内心那个折磨依旧的问题:“为什么先前一直装作听不到我说话呢,其实你不但能听到还是能看到吧。”
少年的眼睫像振翅欲飞的蝴蝶,喉头微动,片刻后,终是又吐出一个“嗯”字。
但这明显不是白灼灼要的答案,她莫名地有些生气,又有些怨念,脱口而出道:“之前也未见你这么惜字如金!”
翁玉宸表情空白了一瞬,有些欲言又止,但他知道小剑灵此刻很不开心,于是未曾辩驳,只闷头走着。
白灼灼在出声后就有些后悔,她看向了少年苍白沉默的面容,她忽然意识到翁玉宸似乎一直都是这样,估计一年说的话还没有她一日说得多。
尴尬之余,白灼灼又有些讪讪的,知道自己没有立场怨怪少年,但一想到自己曾在仗着对方看不见自己,出得糗闹出的笑话,白灼灼就是一阵窒息,简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所以现在她高兴的不是世间多了一个能听她说话之人,而是非常后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但后悔之后,浮上心头的,竟是……羞臊,苍天啊,杀了她吧,以至于那剑身上始终蔓延着一层淡粉色。
翁玉宸看着手中明显有些发烫的剑,眸子滑过惊讶,但随即他便意识到小剑灵可是生气了。
他知道她气什么,许多年来都不肯承认他能看见她,但只有翁玉宸知道为何。
只因那小剑灵从未向他表达过欢喜,总是围绕这封霆转,说出去,也不过是自讨苦吃罢了。
翁玉宸一直以为他会守着这个秘密直到死,没想到这一次,竟是她主动接近……
少年原本孤寂漠然的眸间划过了一道亮丽的色彩,亮的惊人,片刻后他悄悄握紧了手里的剑。
……
因灵药谷位置偏僻,等一路步行回外院的杂役房时,日头已经渐渐西斜,院子里空荡荡,等到房门打开时,从门头上落下一层灰。
白灼灼正要尖叫地避开时,就看到翁玉宸抬了抬胳膊,顺利地让她避开那簌簌的灰尘。
嗯……不错,比封霆那小子好。
一打开门时,就是一股子霉味,房间位置偏阴,先前翁玉宸在时每日开窗透气,又种些花花草草,所以并没有气味,可现在人一连几日都不在……
白灼灼呛的直咳嗽,但眼见身上落了道视线,白灼灼一窒,心道:可是表现的太夸张了?现在寄人篱下的是她,可不能如此娇气,被翁玉宸嫌弃。
于是白灼灼尽量装的若无其事。
少年的视线顺势落在了房里,隐隐带着几分挑剔与嫌弃,原先还看得过去,如今倒觉得有些简陋,破旧了。
翁玉宸皱了皱眉,并没有将白灼灼带进去,而是将竹椅搬在了窗下,而后将剑放了上去,正准备跨过门槛时。
就见院内迎面走来的一名中年男子,五官甚是沉稳,从穿着打扮上来看地位应是不低,待问清楚翁玉宸的名姓后,他眉目愈加和善,四处张望了一下,尤其是看到面前简陋的房屋时,他眉心一折,也不进去了,只站在门边和翁玉宸搭话。
待自报家门后,原来是外院的掌门,但这掌门的眸光闪了闪,但这掌门却不光明也不磊落,视线闪躲,一副要打鬼主意地模样,翁玉宸冷眼看着,心中大致有了猜测,却不戳破。
外院掌门原本想借着自己的威仪小小震慑,但没想到对面这少年竟比他还多了几分气势,双眸黑如深潭,平静中蕴含几分与生俱来的气度。
他便有些讪讪,于是直接开门见山道:“翁小友的事迹宗主已经听说了,掌门甚是欣慰,那妖物自己遁逃至晋元宗附近,索性没有造成大的伤亡……”
“但……虽说你为宗门阻止了一场浩劫,但晋元宗一向是赏罚分明,所以你出现在禁地这事,掌门就不追究了。”
言罢,他看向对面的少年,只见对方依然是一双平静温和的眼,莹洁生光的一个人,压根没有他预想的愤愤不平,他便有些哑然,也不欲赘述,直接下达了掌门的喻令。
“以筑基期斩杀化神妖物,掌门念你作为杂役弟子天分高超,特意让你不用准备试炼,直接进入外门,今后就不必干那些杂活吧,只专心修习术法,好为宗门做出贡献。”
说完他便盯着少年,对方却依然没有回应,外院掌门便有些无趣,他撇了撇嘴,其实准备在少年送他时,悄悄叮嘱一句的,但眼见对方压根没有那意思,索性开门见山:“但能进去外门跟随优秀的师兄师弟们学习术法,也是需要条件的,这件事还是不要外传了吧,省得引起众人恐慌。”
说完他刻意避开少年的眼睛,正准备离去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好的,多谢。”
他背影停顿了一瞬,但终是没说什么,但却莫名地有种受宠若惊,真是太诡异了。
自他走出院门后,门边便又进来个教习师兄,白灼灼一眼就看出了这是当时试炼场的那名冀明师兄。
对方也明显是认出了翁玉宸,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你就是翁玉宸吧,现在跟我去外门弟子房报道吧,顺便给你安排住处。”
翁玉宸看了看刚刚抓在手上的抹布,和还未收拾的房屋,有了几分踌躇。
这份踌躇落在冀明的眼中让他大呼小叫了起来:“还收拾什么啊,今后你就不用在此处住了,别浪费时辰了,马上天黑了,天黑还有一场心法课呢。”
翁玉宸点了点头,他抬头环顾了下逐渐被暮色吞并的房屋,朝着冀明道:“好,且容我去收拾收拾。”
冀明打量了一眼眼前破旧的屋子,原本想说“有什么好收拾的”,就见原本还站在原地的少年已经不见了,他徒劳地张了张嘴,朝着空气喊了句:“尽快啊。”
其实也用不了多久,少年便挎着个包袱出来了,包袱里不知装了什么鼓鼓囊囊的,被撑的老长,挂在清冷如玉的翁玉宸身上莫名有些违和。
白灼灼也有些好奇。
但冀明一直催促,她还来不及问清楚,于是就跟着一路出了杂役房,朝外门弟子院去了。
登记完后,就被领到了住处,翁玉宸抱着一堆方才才领来的东西,险些被淹没,但仍旧感觉到了手中剑的为难。
他还来不及问清楚,就听到隔壁房间咯吱一响,从里面探出了个脑袋,脑袋的主人在看清楚翁玉宸一行人后,笑得见眼不见牙,桃花眼氤氲,表面看上去又友好又和善:“嗨,好巧。”
翁玉宸垂下眼默然片刻,终于知道小剑灵为何踌躇了,白灼灼也被砸的有些晕头转向,但她对封霆一向没好气的,于是讽刺道:“怎么,没跟段澄碧住她的豪华温泉别桩啊。”
封霆脸上笑容凝固了一瞬,正当白灼灼以为对方会变了脸色,啪地将房门甩上时,就看到对面少年的脸上无端漫出一股柔情。
“哎,主要是我丢了个东西,没找到之前哪里都、不、去的。”
他说这话之前,直直地盯着翁玉宸,明明表情是柔和的,但眼中色彩却极冷极冰。
翁玉宸却也毫不避讳,一时间空中火花四溅,让一旁的冀明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将一旁的封霆往里一推,态度十分之熟稔,两人笑骂几句后,就将一旁的翁玉宸晾在了原地。
封霆见状挑衅似的望向翁玉宸,却见少年放在站立的地方空空的,他脸上的表情就迅速地落了下来,眉宇间充斥着一种极深的怨气,他径直甩开一旁冀明的手,不顾对方愕然地表情,啪地摔上了房门。
进去后,还来不及转过身,身后的一道身影就猛地扑了过来,挂到了封霆的身上。
“我说封兄啊,你一个住的好好的,干嘛要与我同住啊,先前我就在隔壁,交流起来也方便。”
何冬冬一边说,一边还在想,先前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晏兄总是那副不假辞色的模样,如今……
难道是先前他去给他“收尸”,对方兄感动到了,觉得平时多个兄弟也好照应?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何冬冬没有看到封霆眼底深处的厌恶。
他转过身,是一副亲热地模样,顺势拦过了何冬冬的肩,嘴里只道:“唉,自鬼门关走过一通,才知道同门的好嘛。”
“对了何兄,有个忙……”
封霆一边附耳,一边看向身后那道白墙,而白墙里的房间里,翁玉宸站在桌边久久地未动,夕阳洒在他肩头,却依然没有传递出丝毫暖色。
那双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攀住桌角,那样用力,用力的血管暴突,骨节都泛了红。
作者有话要说:他在意了他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