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楚今歌在尝试套出系统的更多话来。
尽管在各方面看来,她都像是个一举一动中无不显露出某种清澈愚蠢的被穿越女大学生,但话说回来,如果真的对万事万物都抱有朴素且真诚的信任,她大概率是等不到系统来捞她这天的。
好消息是,系统对她并不怎么设防,它几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十分自然且流畅的顺着楚今歌的话术开始抱怨起了自己恶劣的工作环境。
坏消息是,它基本上什么都不知道。
有一搭没一搭的听了大半个时辰后,楚今歌总算勉勉强强提炼出了一条新线索:
此方小世界长久以来都算不上不稳定,在一些特殊时间节点上,会发生个别人的时间回溯。
很棘手,但无所谓。
他们只负责原著中记录的这三年,在此基础上,男女主要走的剧情线不能出现太大纰漏。
但具体是多大,系统也不知道。
作为本文第一个副本中重最要反派,鬼修娘子原本是会和男女主有一场大战的。她身法诡谲,修为强横,两人全然不是对手,最后全靠步鸿行暗中出手相助才勉强将其封印。
但文又晴既不是鬼修,又已经跟着胡元回了狐狸山,再加上胡年这个变量,眼下大约是没什么打起来的希望了。
可即便出现了这样大的变故,系统却只将其评估为可控范围内的bug。这就很值得深思了。
……而且,它所谓的“个别人”……
或许也很有待商榷。
一千四百多年前,大约是楚今歌拜入当时还是南玄宗掌门的谢如门下第三年。
也是楚今歌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年。
那时,她对修仙界的排异反应还没有如今这样严重,例如说——
她还对找个帅哥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很有期望。
秉持着这一朴素的美好愿望,她在一举突破炼气、成就筑基后,便欢天喜地的领了宗门任务,与师尊谢如挥别,快活的下山去了。
那时谢如虽然也已经纵享一头霜雪白发,但性格却比日后温润许多。可能因为楚今歌是他收来的第一个徒弟,那时也很黏他,他对徒弟骤然要离开自己身边一段时间这件事有些接受不良,甚至还准备暂时结束闭关,陪她一起去做这份任务。
但楚今歌毕竟目的不纯,并没带着长辈下山偶遇爱情的打算,一番软磨硬泡后只带了他的传讯符,便一人一剑、优游不迫的下山潇洒去了。
……如果她真的同意谢如和自己一起走,或许结局也不至如此。
但很遗憾,没有如果。
十七岁的楚今歌甫一下山,还没来得及辨别清任务地点在哪个方向,便十分顺利的在短短三个时辰内轻松被偷干净了盘缠、芥子袋和佩剑,除了那枚被谢如下了禁制的符咒和一身法衣外身无长物,十分丝滑的跌入了贫困线以下。
她其实还没走出南玄宗多远,谢如又对自己唯一的徒弟十分上心,马上折返回去,再备齐这样一份装备并不算难。
但楚今歌性格中是存在一些倔气的。
她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偷的叮当响时,已是薄暮冥冥,天色渐晚。
她先是去当铺把自己头上叮当作响的簪环佩饰换成了银子,接着退掉了原先在客栈定好的上房,换了家条件没那么好的,打算定间下房先凑合一宿,明早再做打算。
而就在她一边埋头寻思着自己手中的银两开销,一边心不在焉的晃悠到客栈门口时,却与正准备出门的一人撞了个正着。
和她撞在一处的,是个相当俊俏的少年人。
唇红齿白,鲜眉亮眼,一身粲然可观的典则俊雅之气,身着白衣,背一把栓了红流苏的旧剑。夜风轻拂,流苏与乌发一齐微微飘荡,更衬得他眉目如画。
两人视线一对上,少年人便立即像是被烫着似的,有些窘迫的移开了眼,很轻声的道了句歉,便想挪开步子,逃出门去。
楚今歌则微微瞪大了眼睛。
即便近年已经被谢如的人类高质量面皮大大拉高了个人审美,但骤然被这种风格全然不同的美貌冲击,她也还是大受震撼,并立即为自己没同意谢如同行一事感到庆幸。
不愧是人杰地灵修仙界!
如果店老板娘没在他身后说那句:“没钱自然住不得店”的话,这段相遇一定会更美好些。
楚今歌本来还在一叠声道歉,但听着了这句话,嘴边的话就拐了个弯:“道友也打算住店?”
“正是。”那少年顿了顿。尽管他音色清冷疏离,眼神也仍旧平静澄澈,但不知为何,楚今歌硬是从他的神色中莫名感觉到,他似乎很有些彷徨:“但盘缠丢了。”
楚今歌等了半晌,也没听到后续的内容,只好接着问道:“那道友接下来打算?”
少年心平气定道:“睡桥洞。”
……还挺实诚。
楚今歌想了想,接着问道:“我冒昧问上一句,若是触了道友忌讳不答便是:道友如今修为如何?”
“不冒昧。”少年还是那副镇定自若的模样:“炼气一阶。”
……是真够实诚。
炼气阶段基本上都是在感悟天地灵气,不能说与凡人截然不同,也算的上是没半点差别。
更别提他才炼气一阶,甚至算不上是正式踏入了修仙一途……所以他到底在从容不迫什么!
“既然如此,那道友不妨与我合拼一间下房罢。”楚今歌想了想,仰起脸来,笑道:“我替你垫一宿房费,你明日还我就是。”
她想的简单:首先,炼气一阶的武力与筑基期差别极大,她能确保自己的安全;其次她丢了盘缠,能跟人合住省钱挺好;最后,这少年面容气度具是上乘,结交一番也不错。
那少年人又是一顿,接着转过身去,看向了老板娘,似乎是指望她能说些什么。
“那挺好啊。”老板娘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把瓜子,此时正兴致勃勃的磕个不停:“住呗,多加十个铜板,我给你们添张床。”
少年:……
“唔。”他含糊道:“多谢。”
他眨了眨眼,转而将目光转向刚刚还在擦桌子的客栈老板。却见这个面容和善的瘦高男人不知何时也坐了下来,与妻子一齐磕起了瓜子。
见他看过来,他还热心补充道:“住一周给你们打八折。”
少年:…………
他僵了僵,眼神缓缓移开,在客栈里扫视了一周,似乎还想找到什么能求救的对象。
分明他周身气度与初见时并无差别,但不知为何,几句话交谈下来,楚今歌却格外想逗他。
“不添也可以。”她瞥了一眼少年,笑道:“修士多为追寻大道,之间却没什么凡间所谓的男女大防一说,对吧,道友?”
少年看起来似乎很想向后退上半步,但他总算还是艰难的忍住了,只是将目光移向了客栈门外的苍茫夜色,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中隐隐显露出一些对自由天地的渴望。
他沉默数秒,才终于艰难道:“……对。”
这是什么逼良为娼的现场!楚今歌终于再也忍不住,她一手扶住门框,一手拍了拍少年人还有些单薄的肩膀,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好半晌,她才终于缓过劲来,往柜台上排出数十枚铜板,对老板娘道:“开两间下房,我俩一人一间。”
少年人有些小心的看了眼柜台旁写着住店价格的小黑板,又轻轻扫过柜台上钱款的数额,默默心算半秒。
然后自以为隐蔽的、极细微的,长出了一口气。
……楚今歌更绷不住了。
她强忍笑意,转过头去,问道:“道友怎么称呼?”
少年人微抿了抿唇,轻声道:“林元风。”
作者有话要说:林元风(游移不定):今天……好像遇到了好心人,但好像又没有完全遇到……
楚今歌:受不了了这是什么小白花女主人设,要笑过去了,救一下,谁救一下啊!
老板娘:(嗑瓜子)(不止嗑瓜子)(反正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