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刘长老还是让江初篱入了褚诃故峰,跟从褚诃故修行,只是名暂挂在外门,等过几年,再放到褚诃故弟子名册。
既防止了褚诃故起事,又遵循了青衍山的规矩,两碗水都能端平。
刘长老都忍不住想对自己称赞一番。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收拾好东西,待会儿会有人去接你们。”
刘长老身侧的长老催促道,眼神还不知为何一个劲往外探去。
刘长老看了他眼,眼中显露出不赞成,那人不自然地收回了视线。
“既然如此,你们就先回去吧。”刘长老正色道。
江初篱离开时,悄悄向后瞥了眼,褚诃故的目光流转,一双多情眼凝住,朝她笑笑,江初篱一愣,随即扭回了头。
褚诃故对她的态度,实在是奇怪。
褚诃故摸了摸腰间隐藏的小酒壶,刘长老忍着怒气:“褚诃故,我们该讨论正事了!”
褚诃故满不在乎地笑着摇了摇木制的小酒壶:“别生气嘛,我今天可是特意带上它,请大家喝的,正事之前小酌两杯,不打紧。”
刘长老神色一顿,眼中显露出惊异,他上下打量着褚诃故,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他试探性问道:“……你酒壶里换酒了?”
褚诃故笑他:“没有哦,还是它。”
这下不仅是刘长老惊异,其余几个长老都齐齐侧目而视,李长老犹犹豫豫:“那酒……”
不是从来不给别人喝的吗?连碰都不让碰。
褚诃故爱酒,随身携酒,是青衍山长老的共识,褚诃故可以欢迎他们去峰上痛饮,但却不让他们喝他随身带的哪壶酒。
连自己都是偶尔浅酌。
褚诃故会意,他故作苦恼:“是啊,这酒一共才没几坛,我又不知道怎么酿,你们要是喝了,我可没得喝。”
那现在又为什么这么痛快要请他们呢?
刘长老皱眉。
“好吧好吧,你们不喝就不喝。”褚诃故叹息着收起。
“哎哎哎,别收啊,说了给大家喝。”
酒香勾起其中一位长老的心弦,他早就惦记上褚诃故的酒了,这么好的机会,刘长老他们不在意,他可不能不在意!
褚诃故弯起的眉眼中隐着几分慵懒,如玉的手指勾起酒壶,轻轻抛向那位长老,轻飘飘道:“酒壶记得还我。”
长老轻拨开酒盖,幽幽的香气无疑是他惦记已久的那种酒香,他咧嘴一笑,挥挥手在大殿门前留下一道结界,接着从储物空间拿出几个酒杯,递给其他几位长老。
刘长老放在唇边犹豫了下,最后还是轻抿了口,便是这一口,他瞪大了眼望向杯里的酒,幽幽的香气依旧,可他的心弦却被骤然拨乱。
“这酒……你从哪里来的?”半天,刘长老才沙哑着嗓打破沉寂。
褚诃故笑意不改:“长老,我们该谈正事了。”
他眸子温柔多情,唇角弧度柔和,却叫在座几人寒意彻骨。
喝完酒,就该谈“正事”了。
暮秋的青衍山添了几分寒气,仙鹤掠过天际,内门的师兄引江初篱到了褚诃故的贯云峰,将门打开便离开了,江初篱孤身站在冷清的院落,她握住发冷的手指,垂下眼眸。
流光剑尊就是君观澜。
这是江初篱从未想过的事情。
那个撕毁两界契约,肆虐妖族的人,是君观澜!
是与她结伴同行十多年的旧友,是与她曾一起为两界契约努力过的旧友。
江初篱忽然想起,当初问起西庄残阵时,陆冠清神色难以言喻。
西庄的事,或许也和君观澜有关,或许陆冠清,他知道。
他们在瞒她。
江初篱可以理解,即便是至亲之间都有隐瞒,何况是朋友,可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瞒着她做这些,当年明明是大家一起努力才促进的契约,却在短短几十年就要亲手撕毁。
真的,是他说的为了护卫人界安宁吗?
尽管内心如何复杂,江初篱面色始终平静。
用力握着的指尖已然是冰冷苍白,江初篱却没任何心思注意。
“青衍山最近会很冷,当心些,小阿篱。”褚诃故从江初篱身后绕过来,随之是一阵暖意,江初篱倏然惊醒。
“您……”
褚诃故弯起眼,修长的手指轻轻抵在唇上,笑得惬意:“别这么叫,来,跟我学,叫师,尊。”
江初篱也不由得一笑,轻声:“师尊。”
褚诃故心头一颤,呼吸几近停滞,他怔怔地看着她,看得江初篱有瞬间慌乱,褚诃故却又兀自一笑,声音轻飘:“嗯,小阿篱,我在。”
褚诃故神色明显不对,江初篱正回想着自己是不是在哪见过他,褚诃故直起身子,拍了拍她柔软的发顶。
“我让峰里的鹤童给你置办了些东西,你待会儿瞧瞧还有什么缺的没,缺了话和她说。”
因为寒冷,江初篱的发顶也难免偏凉,褚诃故垂下手指,在宽大的袖中摩挲着指尖的温度,眉眼也忍不住柔和下去。
身着白羽衣的女童站在门口,满眼激动,见江初篱看过来,脸上顿时染上了红晕。
“那,那个,有事的话,我随时都在!”鹤童说到最后,用白羽袖掩住了羞涩的脸,只悄悄露出一双眼睛,看向江初篱。
江初篱唇角勾起轻微的弧度,褚诃故挑眉:“这孩子可是很少这样呢。”
江初篱垂眸点了点头。
她知道这是血脉的原因。
鹤童虽生在修仙界,可终究还是妖族,难免被血脉影响。
“贯云峰和无妄峰有道交界的竹林,是青衍山的禁地,你可不要去那,当心危险。”
交界?
江初篱心神一动,点头应下。
褚诃故自顾自继续道:“不过这几天君观澜应该都在禁地猎杀妖兽,危险倒也小了几分,你若是误入,待在原地不要乱动,说不定能碰上君观澜,顺便把你带出来。”
“猎杀妖兽?”江初篱疑惑道。
褚诃故笑笑,满脸不在意:“啊,可能是为了防止青衍山的妖兽跑出去,为了护卫人界安宁吧,毕竟现在妖族被他打压了三十多年,快有要开战的势头了,它们要是跑到妖界可麻烦了。”
君观澜,到底在做什么啊?
明明被褚诃故运起的暖意包裹,可江初篱心里却骤然发冷,无边的死寂蔓延开来。
三十多年……
她在妖族这么多年,什么都不知道,她困在妖都,没有一个人告诉她这些事情。
联系玉牌不能跨界,江初篱便和他们约好了寄信。
但寄出的信,许多年甚至才有一份回复,上面每次也只是寥寥几句,陆珂说,是因为他们忙,她不该去打扰他们修行,于是她便减少寄信的数量。
五十年,妖都没有一点风声,信里也没有一点消息。
他们到底,为什么瞒她?
江初篱百思不得其解。
又或者,那信从一开始就不是他们回的样子。
她得去找君观澜问个清楚。
打定了主意,江初篱抬眸,正好对上褚诃故的视线,他朝她笑,抬手间满是肆意风流。
“接着。”
江初篱接过褚诃故扔过来的酒壶,下意识嗅了嗅,香气幽幽而来,似是卷人如梦,江初篱有一阵恍惚。
“过几天记得来帮我酿酒。”
从恍惚中惊醒,褚诃故已经走到了门口,江初篱抱着酒壶看去,有些困惑。
“酿酒?”
他脚步一顿,背对着江初篱的眼眸中流露出温柔,只是回头时,却又恢复了那副慵懒的模样。
“放心,你会的。”
为什么要请他们呢?
当然是因为酿酒的人回来了啊。
夜幕笼垂,本就人烟稀少的贯云峰更是沉寂。
江初篱从储物袋里翻出药瓶,镜中照出逐渐变化的容貌,片刻后,江初篱睁开眼,眸中决然。
她得去见他,不能拖。
江初篱起身推开门,朝褚诃故说的方向走去。
青衍山的禁地,树影婆娑,随风摇晃,挡住了一片清光,看得格外可怖。
江初篱指尖流光旋转,汇聚成剑。
她提剑小心翼翼朝前走去。
不远处妖兽的血腥与悲鸣声,响彻云霄。
隐约投下月光处,那人带着月色皑皑而立,却极尽淡漠,长剑毫不留情地划开奄奄一息的妖兽身体,冷漠的眸子似是无意扫了过来。
“君观澜?”江初篱嘴唇翕动,声音却细微无力,唇角血色缓缓流出,她疑惑地看着他,似乎很是不解。
那把昔日曾与她共行的流光剑,此刻狠绝地刺入她的身体。
君观澜抽回流光剑,身姿依旧修长挺拔,他静静地看着江初篱失去力气倒地,眉宇冷淡无波,他收起剑俯身,再起身时,手指已满是血色。
君观澜随意摆弄着指尖的妖丹,半晌才微微颔首。
“这妖丹不错,给叶昕薇用,可以补充大半魂力。”
他眸子凉薄,刺得本就在强撑的江初篱难以呼吸,她想要开口,却被他下一句话压死了心思。
“这么远来送妖丹,多谢。”君观澜眸子依旧寒冷,唇边却勾起了弧度,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初篱。
清辉流照在她血色的身躯,君观澜本想提剑就走,却莫名感到一阵心悸,他眉头微微皱起。
“是妖丹的影响吗?”
君观澜淡淡瞥了眼地上已经死去的妖族,眼底泛起冷意,过了半晌,他才转身离去。
就让禁地里的妖族啃食了她吧。
他得快些去处理契约的事,在她醒来之前,把一切处理好。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到文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