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城的城主夫人原是一个偏僻小镇的普通姑娘,十多年前,城主偶然经过,与其一见钟情,婚后二人更是羡煞旁人。
只可惜城主修为较高,难以孕育子嗣,多年来,城主夫妇始终未能有个孩子,这也是两人心中一件憾事。
恰如此时,城主夫人正巧路过一个小摊,她随手摆弄着街边小贩摊位上的拨浪鼓,神色落寞。
小贩是应城世代居住的百姓,自然也知晓城主夫人心中的遗憾,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呆站在那陪笑,心里暗暗期盼城主夫人能快些离开。
江初篱虽不知为何城主夫人神色落寞,可接受到小贩眼中的求助,还是轻轻拉住城主夫人,城主夫人回头勾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快午时了,城主该回来了。”江初篱提醒道。
今日据说是有贵客来应城,城主早早便做了准备,打算迎接贵客,城主夫人作为家眷自然也得陪同。
“让江姑娘见笑了。”城主夫人放下拨浪鼓,面色惭愧,却没有多做解释,“那便回去吧。”
小贩心下松了口气,等城主夫人转过身,小贩朝江初篱笑笑表达了谢意。
城主府里,应城城主早已回府,正与几人寒暄着,家仆悄声而入,附在城主耳边低语。
城主听完后,神色自若,朝几人笑道:“诸位远道而来,想必还未用膳,我前些日子寻到一位擅做灵食的厨修,不知诸位可否赏脸,在府上一尝?”
坐在对面的中年修士闻言镇定自若:“城主厚邀,岂有不应之理,那我等便多谢城主大人了。”
曲十三站在中年修士身后,神情略有不屑。
曲氏作为修仙界名门望族,内含灵力滋补身体的灵食在旁人眼中是珍馐宝物,可在曲氏内门弟子眼中,不过就是普通的饭菜罢了。
中年修士抬起茶杯,余光冷冷扫过曲十三。
吓得曲十三立刻收回了不屑的神情。
这次借口曲鹤生,他们千里迢迢赶过来,中年修士本打着温水煮青蛙的想法,可架不住带了个曲十三,早早便去挑衅问道书院的首席,给了问道书院话柄,也让自己吃了亏。
中年修士也是曲氏的旁支,算是曲十三的叔叔,他也明白自己这个侄子多半是受那几个带来的弟子教唆。
索性直接把那群弟子遣回了曲氏,只留了个曲十三和自己的护卫在身边。
应城城主神色依旧如故,似是丝毫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动静。
“夫君。”风吹动叶子作响,衣摆随风飘动,城主夫人压了压随风而起的衣袖,在门外让身边的侍从停下,只留下江初篱跟着走上厅堂。
城主闻声眼睛一亮,急忙迎上前,握住城主夫人微冷的手,声音温和,“回来了。”接着朝曲氏几人解释,“这位是在下夫人。”
中年修士依旧稳稳坐着,只是随意点点头:“原来是城主夫人。”
向后看了眼曲十三,曲十三立刻会意,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放到中年修士手中。
“听闻城主有寻此物,曲氏但愿献以绵薄之力。”
盒子打开的一瞬间,一股幽幽的香气覆盖了整座厅堂,城主夫人被包裹的手指忍不住用力,被刺痛的城主看了眼她,再看向中年修士的眼神明显不对劲。
江初篱鼻尖轻微触动,漆黑的眸落在盒子里的丹药上。
是延寿丹,顾名思义,延年益寿,能增加修士轻微的寿命。
只是是药三分毒,增加寿命的同时也会损害身体的根基,使修士的修为更难精进,很多年前就被应渡谷禁止了。
城主含笑着:“……那便多谢曲氏厚赠。”
曲氏有自己的傲气,也有底气支撑这样的傲气。
他可以对一城之主尚存礼数,可对这样修为不过筑基初期的城主夫人,只能看在她城主夫人的身份上给点面子。
要知道,平常对这种修为低下的人,他可是看都不看一眼的。
中年修士的想法也是曲十三的想法,甚至他想的更简单。
看在应城城主的身份,他需要对城主恭恭敬敬,但面对这样一个作为附庸的女子,完全不需要。
所以曲十三只是毫不关心地瞥了眼,不甚在意。
只是他眼睛一顿,有片刻疑惑,没等曲十三想通,察觉到不同寻常的中年修士率先开口。
“这位姑娘是?”
城主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江初篱,城主夫人没等城主开口,很自然地看向中年修士:“是我昔日的一位恩人,这些日子暂住府中。”
中年修士点点头,明明能清晰感觉出眼前不过就是个凡人,眼底疑云却始终未曾消退:“姑娘看着很眼熟。”
江初篱微怔。
为了防止节外生枝,她已经换好了从前的面容。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见过中年修士,在外游历多年,又回妖界待了几十年,江初篱对自己的记性可不敢说完全记得。
她仔细回想了遍,却始终没能从记忆里翻出中年修士,正心有犹豫时,中年修士开口了。
“不过也可能是我记错了。”
眼前的人毫无修为,模样最多不过二十出头,明显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人。
“人世间难免会有长相有几分相似的,昔日我父也曾看错一位渔人是我,还想我怎的抛下应城去钓鱼了。”城主出来笑着打趣道。
中年修士抬起茶杯饮了口,也附和着笑笑。
城主带着曲氏几人用饭时,江初篱便径直回了房。
没想到却在一打开门,却看见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冠清的师弟?”
曲鹤生斜靠在桌前,光透过窗影撒落到他的发丝,他双眼紧闭,姿态懒散,听见开门声,漫不经心睁开眼。
“什么啊,陆冠清就这么和你介绍我的?”
江初篱笑笑,走到他身侧,倒了杯水:“介绍的话该自己来吧,若是冠清直接告诉了我,你不就没得说了,何况冠清和我说的,无论如何都会和你想说的有些出入,不是吗?”
曲鹤生冷哼一声,面上却看不出丝毫不悦,只是又朝江初篱抛出问题:“那你想听谁说的?”
江初篱眉眼带笑,把水放到他身侧,故意存了逗他的心思:“你猜猜?”
曲鹤生冷冷瞥了她眼,转身将水一饮而尽,后知后觉才想到。
等了她半天,是有点渴了。
“我名曲鹤生,不是什么冠清的师弟。”他撇开其它思绪,正经看着她。
江初篱很自然接过他放下的杯子,又添了一杯,笑意依旧:“好,曲鹤生,我记住了,那我名江初篱,你也要记住哦。”
曲鹤生心里莫名一顿舒坦,嘴角也忍不住勾起,心里却莫名觉得有些怪异。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曲鹤生一愣,瞧着江初篱凝视他的神情,嘴不知从何开起。
他似乎的确是没有什么事,就是突然想起来她好像还不认识他,然后就来了,来了就等着,完全没想过后面该怎么办。
看曲鹤生一时呆住,江初篱笑意更深,惹得曲鹤生怒目向她。
“你笑什么!”
江初篱收了收笑意,忍不住想起前世住院时,隔壁床的那个小弟弟,也是和曲鹤生很像的性格。
明明很可爱,很喜欢和大家一起玩,有时候偏要装得一副我很高傲的样子。
“没什么。”散落的光斑洒落在曲鹤生垂着的头顶,江初篱忍不住揉了揉曲鹤生的发顶。
不料曲鹤生瞪大了眼睛,“忽”地一声起来,看了江初篱半天。
江初篱自以为做错了事,急忙朝曲鹤生解释:“抱歉,我……”
“没事!”曲鹤生侧过身,下意识开始搓弄发烫的耳朵,“不许过来!我,我要走了。”
不等江初篱说话,曲鹤生急匆匆离开,像是有什么在赶着他一样。
江初篱闻言也不敢去追,只是心下担忧,是昨日的伤又发作了吗?
念此,江初篱从储物袋里翻出陆冠清留下的联系玉牌,灵力微微注入,信息很快传入陆冠清手中。
他抬眸,曲鹤生正要与他擦肩而过。
“你去找她了。”不带半分疑问。
曲鹤生停下急匆匆的步子,眉宇之间带着一丝说不清的炫耀,他抬起头,红色的眼尾异常妖艳。
“师兄你猜?”曲鹤生故意笑道。
陆冠清面色平静,只有自己知道心里如何,像是污浊的泥潭快要被掀开一角,渴望立刻涌出吞噬所有,恶劣的不像问道书院赫赫有名的首席弟子。
“你让她很为难。”他按捺下所有情绪,平静地称述着。
曲鹤生挑眉,刻意摸了摸自己的发丝:“阿篱有这么说吗?”
那个女人怎么想都说不出这种话。
杀意冲曲鹤生席卷而来,他却丝毫不显慌乱。
“师兄不会打算杀我灭口吧?这可不是问道书院。”
对峙之下,陆冠清缓缓收了威压。
“你是什么东西自己清楚,不要妄图去沾染你不该触碰的。”
“可她要是主动来呢?”曲鹤生抚摸着发红的耳边,眼睛都因为自己的话开始发亮。
陆冠清淡淡地俯视着他,声音淡漠,却让曲鹤生隐约感觉到了不屑与嘲讽。
“她最多只是把你当弟弟,不要自作多情,阿篱更不是你能叫的。”
曲鹤生目光狠厉注视着陆冠清,陆冠清却不受丝毫影响,自顾自走下楼,远远还能听到他镇定自若的声音。
“山长,曲氏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