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灵姝朝他露出一个笑来。
“知越，事情解决了，我们回仙山吧。”
沈知越在她苍白的面上停留些许，点头同意了。
回到仙山后，她让叶秉之把知婧送回去，自己回到寝宫。
“师尊。”
沈知越喊住她。
“啊……”
陆灵姝转身看向他，努力温和道:“知越，怎么了？”
“你受伤了？”他视线下落，停在她腹部，眸色幽深。
陆灵姝一愣，眸中冰雪消融，眼角微弯，盈起水光。
“没有啊。”
沈知越沉默半响，眼底浮现一抹嘲讽，转身离开了。
回到书房后，陆灵姝安静坐在书案后，肤色惨白，几近透明。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进。”
一个药修抱着药箱进来。
“尊上，我找到办法了——”药修愣住了，“尊上，您怎么了？”
陆灵姝眸色淡淡，摇头道:“没什么。”
“您脸色不大好，需要我为您诊治一番吗？”他道。
陆灵姝依旧摇头，只是问:“什么办法？”
药修正色道:“沈道君的情况虽然特殊，但并非无法，我问了旁的药修，已找到了解决办法，只是还缺一味药。”
“——清玉草。”
陆灵姝一怔，清玉草，只有清崖宗才有。
“嗯，我知道了。”
药修临走之前忍不住道:“尊上，此事并不着急，沈道君那边的情况已经控制住了，只是会稍微有些……呃是会疼……许多，但总归无碍，倒是您……您脸色不大好，还是多休息片刻吧。”
陆灵姝颔首:“我知道。”
药修忍不住叹了口气，尊上一向固执，他说不动的。
但尊上已是大乘期，无论是修仙界还是魔界都无人可伤她，应当出不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他松了口气，拱手退下。
待药修离开后，陆灵姝垂眸看着桌面，指尖微微颤抖，眼底显出几分迷茫。
……是错觉吗？
总觉得越来越疼了。
她抿紧嘴唇，另一只手用力按在因疼痛而颤抖的指尖上。
她想，幸好不是知越承受这些。
“嗯。”
她指尖灵力跃动，给清涯宗传了讯。
在那之前，要先弄清楚今天的事。
如果魔界和鬼域真的联盟，就麻烦了。
另一边，叶秉之把知婧带回去去，急匆匆便要离开。
知婧伸手想拉住他。
叶秉之侧身躲过，冷淡道:“知道友有什么事吗？”
知婧愣住了，随即委屈瘪嘴，“秉之哥哥，我有点难受，我能不能陪陪我？”
“难受找仙山上有药修，找我没用。”他说完便又要走。
知婧一急拦在他面前，“秉之哥哥，你这么着急走干嘛啊？就不能陪陪我嘛！”
叶秉之皱眉道:“我师尊受伤了，我要去找她，你要是没事就回房间休息。”
“可回来的时候仙尊伤明明好了，反倒是我，我之前被鬼气入侵，还不知有没有旁地影响……你为什么不能陪着我？”
她满心委屈，之前在玄知宗的时候，她手指头割破皮都有一堆人围着她，而现在她被鬼气入侵，没有人来看她就算了，秉之哥哥竟然不陪着反而要去找他师尊。
他师尊可是仙尊，都大乘期了，就一个化神期的魔能受什么伤？而且回来的时候她分明看着一点事都没有了，为什么秉之哥哥还要去找她？！
知婧越想越委屈，直接拦住他道:“不行，秉之哥哥你必须陪我！”
叶秉之定定地看着她，那双向来温柔的眸子如今一片冷意。
“知道友，”他嗓音冰冷，“你以为，我师尊是为谁受的伤？”
知婧有一瞬间的心虚，随即理直气壮道:“我当初被鬼气入侵，又不能控制自己行为！而且又没出什么事……再说了，仙尊都说了不怪我！”
她隐约听见一声讽笑。
可又似乎是她听错了。
下一秒，叶秉之寒眸直视着她，吐出的话语让她如坠冰窟。
“鬼气放大人之欲，知道友若不知，不妨回清崖宗好好学习。”他道，“仙山太小，容不下旁人，还请尽快离开。”
他说完这句话，不待她反应便离开了这里。
知婧愣愣看着他的背影，忽地反应过来，又气又难受，直接红了眼眶，回到房间里爬在被子上哭了起来。
她哭嚎着拿出传讯玉佩。
“爹爹——”
玉佩对面一听见她这声音瞬间慌了，“婧儿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他们都欺负了我了呜呜呜呜！！！”
她一边哭着，一边哽咽着断续说起之前发生的事。
等说完后，她已经没那么难过了，但还是委屈。
“她一个仙尊伤再重能重成什么样！那怪物那么丑，我才被吓死了呢！可秉之哥哥竟然不陪着我，还要让我离开！”
玄知宗掌门听完全过程，对自己这个女儿又气又恼。
“住嘴！”
知婧被吓了一跳，连哭都忘记了。
“爹……爹爹？”
“我把你送到仙山是想着让她那徒弟喜欢上你，可你看看你现在弄得，不仅害得仙尊受伤，还让她徒弟都说出这种话，看来之前在宗里是他们太纵着你了！”
“可、可仙尊受伤又不是我害的……”她反驳道，“我只被鬼气入侵……”
“你还好意思说！”掌门说到这里更气了，“你好歹一个元婴期修者，竟能被鬼物身上的鬼气入侵，之前让你好好修炼你不修，现在好了吧！”
她不服气道:“可仙尊好好修炼，不也被修为不如自己的鬼物伤到了吗？”
掌门冷笑一声道:“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真以为她一个仙尊躲不开那一招，她不过是念你孱弱，怕波及到你罢了！”
“我不管你从其他人嘴里听到些什么，至少她现在还是仙尊，你就尊敬些，现在去找……不，在我派的人赶来之前，你安分待着，别再给我惹事！”
“听到没有？！”
知婧虽是不情愿，可见爹爹是真生气了，也只能服软。
等通讯玉牌暗下后，她心里更难受了。
本以为爹爹会跟她一起说仙山上这群人不识好歹照顾不周，谁知道反被骂了一顿，还让她对那个仙尊尊敬些……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越想越不服气。
她早就听爹爹说过了，至多千年，仙尊之位便会换位，早晚是秉之哥哥的。
而现任仙尊……
在来仙山之前，她就依稀听人说她虽实力高强却优柔寡断，寡情薄意，不当为仙尊，不过脾气倒是挺好。
而待在仙山这段时间，她事事顺着她，原本她觉得她还不错，可经过今天秉之哥哥和爹爹的事后，她有点讨厌她了。
知婧想起当初叶秉之慌张的模样，忽然很烦她为什么要救下自己，如果当初受伤的是她，现在秉之哥哥就会在她床头照顾她了。
“不行！”
她忽地坐起身，等秉之哥哥回来后，她要去找仙尊！
叶秉之离开知婧后，就匆匆朝师尊寝室赶去，只是却并未在里面看见人。
不过片刻，他便皱起眉头，敲响一旁书房。
“咚咚——”
果不其然，屋内传来熟悉的声音，平静疏离，却比平常要轻上些许。
“进。”
他推开门进去，在书案后面看见了面色苍白的陆灵姝。
叶秉之表情一凌，跨步走近问:“师尊，你找药修看过伤了吗？”
“我伤已经好——”
叶秉之手按在她腕间，脉象虚弱，失血过多，身体亏损……
即便师尊是大乘期修者也不应当伤好这么快。
原本回来的时候他以为师尊是隐藏起来了，可现在看来。
“您用了‘归’？”
陆灵姝沉默了。
室内寂静片刻，叶秉之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冷冽。
“您是在离开之后用的，师弟在您身侧吗？”
陆灵姝垂睫，摇了摇头。
他表情更冷了，“您用‘归’之前，可曾认真考虑过？施法时孱弱，彼时鬼物初逃，若它又回来，或是有同伙，您该怎么办？”
陆灵姝微怔。
“我有布下结界……”
“结界能拦得谁？”他眼底一片寒意，“若是鬼物骤然发难，附近百姓如何？”
“我知它已离开……”她不自觉出口。
“您确定吗？”
陆灵姝再度沉默，秉之说的没错，她那时情况并不好，虽未感觉到有其他，可……万一呢？
万一有其它她未发现鬼物魔物，百姓又当如何？
想到这里，她眼睫颤动的厉害，手指不自觉攥紧，“我……”
叶秉之后退一步，目光冷冽，“若为仙尊，身后是人间，便不应只看到眼前的人，更要看到其后生灵，您为了逞一时之气，却做了这般选择。”
“嘭——”
她手指一不小心碰倒了书案上的茶盏，努力按住颤抖的手指，惶惶看来，带着几分谁也未曾察觉到的祈求。
不要说，不要说……
叶秉之毫不动容，褐色的眼底倒映出一地狼藉，在那其中，她脸色惨白，几近透明。
“您这般，不适为仙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