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热乎乎地吃过早饭就各干各的去了，上工的上工，上学的上学。
看着倒是和往常任何一天没有什么不同，除了…
饭桌上没有一点声音。
“家里头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我都不敢大声说话。“谨妮边走边拿鞋尖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没掌握好力道把它踢到沟里了就再找一个。
“那就不要说话。”林慎对这种氛围倒是适应良好，他向姐姐传授经验：“这种时候说错了话小心挨打。”
“家里头没人打过你呀。”谨妮郁闷了一下，“全家只有我在天天挨奶的揍！”
林慎顿了顿，又笑起来：“所以我才告诉你要小心说话，不然又被奶拿着扫帚追。”
“张君敛！”隔着老远谨妮就瞧见他的书包了，全村只有张君敛的书包是军绿色的，上面还有五角星！
他接过谨妮的书包，又顺手往她嘴里塞了一颗橘子味的糖。
“今天的橘子味好吃。”谨妮嘴里含着糖，含糊不清地说。
“那明天也是橘子味的。”
“最近县里的工农兵大学推荐要开始了，这个时候他不敢整什么幺蛾子。在这段日子解决是最好的。”
林慎看着这个双面人前头轻声细语地对他姐说明天给她带糖，后一秒就冷冰冰地砸给他这么一句。
等张君敛又转过头跟他姐说话，林慎才敢小声碎碎念。
虚伪！
无耻！
变脸第一人!
而且他还没有糖！
虽然林慎腹诽了好久，一回到家他还是第一时间就去告诉他奶和他娘这个消息。
“但兰花这孩子还没完全死心。我怕咱收拾石海她心里有怨。”苏敏有些踟蹰，这个年纪的孩子有不少是爱情大过天的。
“那天我看的出来兰花啊又怨我们阻拦，但更恨石海骗她。她娘总怕我伤着她，可是这孩子看着柔顺但心里刚强得很。等她想明白了看清楚了，石海没啥好下场的。”
说到这，老太太停下择菜的手，笑着看了眼小儿媳妇。
“这个年纪确实遇上情情爱爱的容易上头，兰花也逃不了这一遭。你知道我为啥对小严对象没啥意见不，特别她家里还那么多糟污事。”
老太太突然转了个话题把苏敏问懵了。
下一秒她就反应过来：“娘，你说兰花…”
看着她脸上难得一见的错愕神色，老太太笑得更欢了，得意地说：“兰花可是我从小教到大的，要是为了个男人家都不要了那我可真白活这好几十年了。”
“等她醒了神，咱们都不消出手的。再说，兰花最看重家里人的感情，昨天家里人的伤心能让她醒醒脑子。”
苏敏现在脑子已经转不动了。
兰花和杨小红性子像？
咋可能？
老太太又转向蹲着的两小孩。
埋头玩泥巴的谨妮和乖乖择菜的小慎一对比，她的高人风范立马破功。
“谨妮！”老太太向后摸了一把没找见扫帚，拎起鞋就朝着谨妮追。
“你个好吃躲懒的，眼里是看不到一点活啊你！”
谨妮这猴精猴精的，见着老太太手伸向后头就把泥巴一甩，跑了。
两祖孙在村里跑了个来回，坐在家门口纳凉的男人女人见着了都乐呵呵地看热闹。
别说，要是隔几天大家伙没见着谨妮被她奶追着打还真不习惯呢！
这时兰花收拾自留地回来了。
她娘不放心，今天下工了俩人是一块去自留地的。
回到家趁她娘去做饭的功夫，兰花偷偷喊林慎出去。
苏敏就当没看见，不得不说，和老太太聊了几句她放心不少。
再说，她脑子还乱着呢，枉她自诩一个聪明人。
“姐，你不会让我去帮你见石海吧？我不会干的，奶要打死我的！”林慎紧张兮兮的。
兰花昨天哭得太狠，现在眼皮子都看得出有些肿。
“小慎，你实话告诉姐，石海真的和秀秀单独相处了吗？他们会不会是因为有事啊？我记得石海和我提过一句知青点在和秀秀家换东西。”
看着兰花姐说着说着眼神活过来的样子，林慎赶紧打断了她。
“姐你知道石海和秀秀姐家换的是啥不？是菜！”
“而且我见过他们两个牵手了，挨的特别近！”林慎把这个近字咬得特别重，又挨着他姐拉了下手。
林慎以为兰花姐又会哭，可她却笑了。
笑得有些渗人。
小动物般的直觉让他撤回手退后一步。
林兰花把散落的碎发拨回耳后，她今早恍恍惚惚的，头发都没像之前那么规规矩矩地梳好，干活时总落下来恼人得很。
等她手放下来了，又变回了之前温温柔柔的样子。
“小慎，你见着几次啦？他们在哪见的呀？啥时候见?”
林慎不敢抬头，就低着头小声回答：“好些次了，他们都是在后山的林子和秀秀姐家后头的那个小荒屋里见的。中午下工和晚上下工的时间我都见过俩人在一处。“
“谢谢小慎，帮姐保密好不？“兰花摸了摸他的头。
林慎一激灵，立马举起三根手指来：“姐我今天没和你说过这些！“
“兰花，兰花—“端着饭菜出来的方桂英慌了，一眼不着女儿就不见了。
“娘，我在这收拾衣服呢！“兰花掀开门帘子，手里拿着折了一半的衣服。
林慎就见着婶娘一下子松了口气，露出个笑来回厨房端菜了。
“婶，我帮你！”怕被兰花姐逮着继续问，林慎溜得可快。
老太太和谨妮结束饭前运动回来了，只是两祖孙的脸色都不是特别好看。
“咋了？娘你没揍到谨妮啊？”苏敏看着两人乐，又冲谨妮说:“妮你赶紧撅起屁股让你奶打两下，咱们要吃饭了。”
谨妮不高兴地一撅嘴：“才不是我惹奶呢，是我们瞧见了张君敛的那个舅舅在咱们菜园子旁晃荡。奶怕他想偷菜，呲了他一顿。”
老太太想起什么恶心东西似的，鼻子都皱起来了。
“这么个把姐姐拿去换彩礼耍牌的东西，还不如死了干净！”
“娘…”婶娘一粒一粒地数着玉米粒，手搓了下裤子刚想开口就被婆婆打断了。
“桂英啊，吃菜。”老太太从大碗里舀了一大勺玉米给儿媳。
林慎抬头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吃饭了。
他旁边的谨妮早吃得头埋在碗里出不来了。
心累地瞅瞅他姐，又继续吃饭去了。
接下来的事情不是小孩子该管的。
后面好几天，林兰花一有空就去找林秀秀玩，说是想学学秀秀编头发的技巧。
正如她的名字，林秀秀是个十分秀气会打扮的姑娘。
她的头发总能编得又利落又好看，不少村里姑娘都向她取经呢！
虽然秀秀觉得一向不怎么重视打扮的林兰花来找她学编头发有点奇怪，但差不多年龄的女孩子嘛有很多话题聊，没几天就好得不行了。
林家人知道内情，一开始婶娘拦着闺女不让去。
说到底秀秀也是被骗的可怜人，冤有头债有主，找秀秀是这么个回事？
只是兰花再三保证她不是去找麻烦的，再加上老太太又发话了，婶娘只能不情不愿地让步了。
“原来还有鸡蛋呐。”这天饭桌上兰花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然后笑了起来。
“什么鸡蛋，兰花你想吃鸡蛋了吗？”婶娘咽下嘴里的饭菜，冲着兰花问。
自从这个孝顺懂事的闺女闷不吭声地干出和知青交往的事以后，方桂英就对她关注了不少。
“婶娘我们明天要吃鸡蛋吗？”谨妮也“噌”地抬头了，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婶娘和兰花姐。
只一句话就听出前因后果的林慎做出埋头吃饭的样子，心里想着他兰花姐真是厉害啊。
才多久就能套出秀秀姐的话了，两人熟起来还没几天吧。
“娘，咱明天烫个鸡蛋汤吧，这两天谨妮小慎抓蚯蚓抓得勤快，咱家大母鸡两天就下了三个蛋。”接收到谨妮眼神的兰花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冲娘说道。
看老太太不吭声，婶娘知道这是同意了的意思，也点头应和下来。
“太好了，明天吃鸡蛋汤！”谨妮手舞足蹈了一阵才继续吃饭。
最近张君敛总是不见人影，说是有事忙。除了早上的投喂谨妮就没多少零嘴了。
上次她娘买回来的东西就自己留下了一斤桃酥和一个水果罐头。
这段时间家里事情多她娘也烦，三母子每天吃一点甜甜嘴，早就不剩东西了。
“娘你能在裙子上给我绣几只蝴蝶吗？”吃完饭谨妮眼巴巴地望着她娘。
“不行。”苏敏冷酷地拒绝了，“这条红裙子是给你嫂子的，结婚那天要穿。”
听着两人说话的老太太开口了。
“小严他对象那里咋样了，她后娘介绍的那个人还来骚扰她不？”
“是啊，这久人糊涂了，都忘记问小严那边咋样了。”婶娘一拍脑瓜子。
看着家里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苏敏也停下了筷子。
“前久小严托人给我带口信了，王有银确实和不少人打听过小红，但他最近和另一个姑娘耍朋友，估计暂时不会去找小红的。“
“哼，这种人只是觉着小红迟早是他媳妇，不急着找她，怕结婚以后不好潇洒，就先多耍几个过过瘾。”老太太把这种人看得透透的，她小姑子就眼瞎地找了这么个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苏敏：我，聪明人。
老太太瞧了一眼。
苏敏：够了，够了，我不是！（自我怀疑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