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是个城里姑娘,她爹又是工人,咱们的彩礼可不能寒酸!”老太太一锤定音。
婶娘看着婆婆,一肚子的话想说又不敢说。末了生生把自己憋得脸蛋子通红,幸好天黑没星的,大家也看不出来。
“奶你干啥呢?爱国哥我俩差不多大,兰花也快到年纪了。再说谨妮小严都上学呢!”林严吃完一抹嘴,“咱家日子还过不过了。”
“小严,”大伯的说话声被婶娘硬生生掐住了,指尖使劲拧着他大腿根处的嫩肉。
她不用猜都知道这人要说些啥,无非是让小严放心结婚,他还能挣之类的屁话。
他咋不想想一双儿女啊!
连小严都知道爱国兰花要到结婚的时候了!
婶娘觉着心里能苦出汁儿来。
林严冲着大伯笑笑:“大伯,家里就这么个情况,我总不能为了结婚不顾家里头死活吧?”
“小严说的对,咱不干那打肿脸充胖子的事儿。”苏敏捋了捋刘海儿,“大哥,我和小严想好了。彩礼咱就不要公中的了,现在家里正是用钱的时候。”
她掰着细细的手指盘算。
“我大哥那里能借个三十,我二哥那里能凑二十,还有三哥也能借个十五二十的。这里一点那里一点我再补贴点能凑个一百了。”
婶娘听着羡慕极了,娘家得力就是好啊!哪像她,出嫁就一床被子打发出门了,一分钱都没见着。
现在娘家来往是来往着,但借钱,就俩字,做梦!
老太太面上不高兴,心里头却是满意得很!
家里不说拿不出这一百块钱,就算能砸锅卖铁拿出来,大家都喝西北风吗?
小儿媳娘家得力,大孙子又有工作,借了钱慢慢还就是。
谨妮看着她奶隐约压不住的嘴角,冲她奶比了个鬼脸。
小气鬼,羞羞羞!
苏敏见着了,放回桌子底下的手就一巴掌拍在她腿上。
这倒霉孩子,揭穿了老太太还不得又挨一顿揍。
再说小严的彩礼比村里不知高了多少,真让家里出还不得掏空得老鼠都不敢进门!
林慎就偷笑着看他姐挨打,该!
让她用棍子乱戳他屁股!
婶娘放心的同时又有些愧疚,家里头一分钱不出也不是个道理。
这次是她想开口被弟妹制止了。
“就这么说定了,只是到时候请客宴席这些还是要家里头多费心。还有菜啊啥的要家里头出了。”
老太太豪气地一挥手:“算啥!我大孙子的婚事我准保整治得漂漂亮亮的!”
“那就辛苦奶和大伯婶娘了!”林严咧出一口白牙。
晚上谨妮洗漱完躺在她娘旁边:“娘,哥真的要娶媳妇了吗?”
“怎么了?”苏敏摸摸她的头发,软乎乎的。
“到时候哥会不会娶了媳妇忘了娘?会不会不疼我了?”
“看我不打他!”苏敏亲了亲闺女的额头,“大哥他会永远疼谨妮的!”
“睡吧睡吧。”
第二天一早,林家叮零当啷地热闹极了。
谨妮缠着她娘给自己扎两个漂亮的小辫,她今天不得不去上学了。
她一边催着她弟,也就是倒霉蛋子林慎帮她收拾书包,一边大声喊她婶娘给她卧个鸡蛋。
当然,这么过分的要求被听着声音的老太太一口驳回了。
谨妮不死心,又喊,“哥!哥!哥!我昨天打了猪草,还给弟弟分了一半的菜饼子!我可听话可乖了!”
正在努力碾平被谨妮揉作一团的课本的林慎翻了个白眼,谨妮的邀功虽迟但到,不愧是她!
他都忘了这茬了!
再说,那是她分给他一半吗?
本来就是他的一半!
“谨妮真棒!”林严被妹妹的小奶音可爱到了,“等会儿哥给你吃水果糖!小严也一起过来。”
谨妮开心极了,没了鸡蛋她还有糖不是?
还是两份!
哼着歌儿走到村口,就看见张君敛站在大石头旁。
他把一路上小心翼翼护在胸前的搪瓷缸递给她。
乳白浓稠的液体散发着浓浓的奶味儿,还有麦芽的清香味儿。
“麦乳精!”
谨妮惊喜极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陶瓷缸里的麦乳精。
她还想着今天放学去张君敛家喝麦乳精呢,没想着早上他就给她带了。
林慎闻着味儿也馋极了,现在可不是二十一世纪,他多少能蹭点同学的零食,吃点弟弟吃剩的水果牛奶,现在他也是缺油水缺嘴的。
谨妮正想下口呢就看见弟弟安静又渴望地站在一旁,眼睛里写着两个字:想喝!
“喏,你先喝一口,一小口哦。”
谨妮十分不舍地把麦乳精递出去,心里称赞自己真的是个照顾弟弟的好姐姐!
林慎浅浅地嘬了一口,尝了尝味儿。
谨妮又比划出一点儿,“你还能喝几小口。”
林慎朝他姐笑了笑,把缸子递了回去。他姐大多数时候馋得要死,又胃口大,经常抢他吃的。但是真得了什么稀罕东西,总是会想方设法地留给他一些。
“喝一半吧,家里还有,明天我再带。”
他知道谨妮爱欺负她弟,但每次在他家里得了没见过的东西总是揣兜里说等会儿吃。
她弟不喝她也喝不开心。
“谢谢敛哥!”林慎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喝一大口了!
这年头麦乳精难得很,他还要长高呢!
只觉得当初谨妮莽莽地冲上去打跑欺负张君敛的坏孩子,骂哭那个说张君敛没爹的小姑娘真的是非常明智了。
三个小孩结伴去村小学,在上课前一分钟才将将踏进教室。
不消说,准是谨妮在路上玩得太开心耽搁了时间。
“张君敛,今天咱俩坐同桌吧。”谨妮霸道极了,天天像个皇上似的点自己每天的“妃子”。
要么林慎,要么张君敛,要么小花,点着谁就要谁和她做同桌。
偏偏三个人又都依着她。
今天的麦乳精俘获了谨妮的心,张君敛荣升为她最好的朋友。
“谨妮!”林大花一踏进教室就见着她在那里指点江山。
“坐回自己位置上!”
“老师说了多少遍了不能随便换座位!”
换成其他小孩儿,早吓得不行了。毕竟老师在学生心目中天然就有威慑力。
可对谨妮来说,还不及她家老太太三分之一呢。毕竟老太太急了会揍人,老师却不会。
“大花姐,我想和张君敛坐同桌。”
“叫我老师!”林大花又抓狂了。
她是初中毕业就回到村小当老师的,她还有一个妹妹叫林小花,是谨妮的好朋友。
她的爷爷就是村支书。
原本林大花美滋滋地回村小当个清闲的老师,没成想接第一个班就遇上了谨妮!
刘爱娣一家差不多算林家村的笑话了。
刘家隔三差五来演大戏。
一开始村里人可不是这么袖手旁观的,因为张开是去光荣参军了的,大家很是照顾他的老婆孩子。
在刘家人来时拿着棍子铲子把他们赶了出去。
但刘爱娣见着娘家人被打了就抹眼泪,得,没得惹人烦的。
不管了行不行?
慢慢地,村里人都看不起刘爱娣,就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被家里人买了还帮着数钱!
也不想想要是张开路过林子时没听着动静没救了她,她现在就是刘家沟老光棍的媳妇了。就因为刘耀祖犯浑把老光棍的腿打折了不想赔钱,刘家就把刘爱娣引过去把她卖了。
小孩是最看得懂大人脸色的,刘爱娣在村子里是不受欢迎的。
再加上大家冲着张君敛比鬼脸,丢个小石子啥的他也不理会他们,不去告状。
有些被宠坏了的小孩胆子慢慢大了起来,欺负就升级了。有次几个孩子欺负张君敛,就刚巧被谨妮撞见了。
以谨妮的脾性怎么看得下去这种欺负人的事,嗷地一声就带着她弟冲上去了。
在谨妮的印象里,张君敛是一个很不爱说话,但是不讨人烦的男孩。从来不会去主动招惹是非,更是没有像她这种天天捣蛋。
结果那些坏小孩就仗着刘爱娣性子软弱,张君敛也没有什么朋友就使劲欺负他。
林慎却不那么觉得,张君敛并不是任人欺负的性子。每当哪个孩子过分了,过两天那个孩子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家里人狠狠打一顿。
三人的交集就从这里开始。
之前张君敛和村里所有小孩都保持距离,总是默默看着,并不走近。
所有小孩里他最爱观察的是谨妮。看她在小孩间“伸张正义”,看她带着自己的弟弟招猫逗狗。
因为他觉得谨妮很鲜活,像一团火,一团跳跃着的生机勃发的火。
那件事之后,谨妮把他当小弟看,总是扬言要“罩”着他。
她自顾自地封自己是张君敛的好朋友,一点不见外地跑去他家玩。
结果一玩就把他家变成了她的另一个地盘。
“大花老师,我怕张君敛被欺负。我要和他坐同桌,我可以保护他!”
林大花白了谨妮一眼,张君敛被欺负那是多久前的老黄历了,就会胡口瞎掰掰。她看她就是凭心情要谁和她一起坐。
她都能想到谨妮想和她弟坐的时候就说,“我是姐姐,我要照顾弟弟,家里人也让我照顾弟弟。”
要是想和她妹妹小花坐了,就说:“女孩子就应该和女孩子坐在一起,男孩子就应该和男孩子坐在一起。”
她总有那么多的狗屁道理。
她索性把四个人安排在一起,换位置也是四个之间换,不会影响到其他人。
“今天我们来学加法...”
谨妮听的倒是挺认真,一点儿也看不出课前还在捣乱。
她弟可是说了,读一行书,做一道题,就相当于未来自己可以多喝一碗麦乳精,多吃一勺大米饭。
多划算的买卖啊!
只是不知道这个未来多久才到呀?
谨妮摸摸自己只吃了一块糖,喝了半碗麦乳精的小肚子。这点东西不够溜缝的,她真的等得好着急!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不好好学习就没有她娘的小私库投喂了。不仅如此,她娘还让她弟监督,简直没有一点儿做姐的尊严啦!
村小放学放得可早,回到家大人还没下工回来。
谨妮提溜着自己的鱼钩线要去小溪里钓鱼了,两姐弟下了学就先去捉了好些蚯蚓喂鸡,剩下的就用来钓鱼。
还没走到小溪边呢,谨妮就见着田里头围着一伙伙人。
有热闹看!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的日常,自我怀疑,不行,扶我起来,我还能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