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晚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医院。
不过,看样子只是在寻常的病房里,左手上还打着点滴,身体其他地方也没有异样。
还好,刚刚只是一场梦。
穆晚后怕着,心跳渐渐平复。
护士走进来看到她坐起,很是欣喜:“穆小姐,你醒了!”
病房里弥漫着一股子刺鼻的消毒水味,穆晚皱眉,“我怎么会在这儿?”
“你晕倒在了路边,你同事打了120给你急救过来的。”护士一边把检测报告递给她,一边说,“小姐,你血压低,一定要记得吃早餐呀。”
穆晚看了眼时间,应该昏迷了五六个小时,“你们对我做什么了?”
“哦没什么,只是主任见你一直醒不过来,太反常了,就先给你做了一个全身检查而已,放心吧,不伤身体的。”
护士见点滴马上打完了,急忙先给她换了下一瓶,紧接着悄悄安慰她说:“虽然这儿是私立医院,但您放心,我们主任说了,这次全检未经您同意,不会给你收费的。”
穆晚心里还是有点不安。
追问下得知,原来是同事见她昏倒了送过来的,那位同事去买晚饭了,说话时也刚好回来,穆晚跟对方道了谢。
一连几天观察了情况没什么异样,没想到没隔两天,又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
“请问您是穆小姐吗?”
“你是?”
“我是过来给您送蛋糕的,还请您出来签收一下。”
穆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她生日。
不知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原主的生日和她死的日子是同一天。也或许是这样,她才在穆晩意外去世后进入她的身体,获得了重生的机会吧。
不过……
穆晚秀眉微拧,“我没有订蛋糕。”
“是一位先生给您订的,还有一份礼物让我带给您。”
穆晩疑惑,“哪位先生?”
“对方没有留姓名。麻烦您先出来签收一下好吗?外面很冷。”
穆晩对于突发情况的警觉性很高,先看了监控,没有异常才交代对方先放下,等人离开以后才去拿。
把东西拎到客厅,拆开发现除了蛋糕之外,还有一个礼盒。高端的黑色锦布上,安放着一条银色项链,做工精细的绿钻镶嵌在上面,散发着墨绿色的光芒,看着就价值不菲。
旁边还有一张橙黄色卡片,上面是一行很飘逸的黑色钢笔字:
【生日快乐。】
没有落款。
看笔迹也不是她认识的人。
穆晩翻出通话记录,想把刚才打过来的号码再打回去,却一直显示对方无法接通。她又翻了蛋糕上的logo和联系电话。
“……非常抱歉小姐,我们无法透露客人隐私,但刚才查了一下,确实是本店送出的蛋糕,您可以放心收下,有问题可以再联系我。祝您生日快乐。”
可是,谁给她订的礼物?
看着这个来历不明的蛋糕,穆晩这几天心头的不安更加加重了,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开始细细回想,这具身体的体质并不算差 ,可居然毫无征兆的晕倒在了路上。
后面她一直很小心,不仅怀疑过那个小孩,还查过医院,留意着是不是有人在跟踪自己。然而试探了几次都没有任何发现,工作繁忙,悬着的那颗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可眼下……
到底是谁在调查她?
穆晚拿起项链,看着那颗熟悉的绿钻……
脑海里蹦出一个人名,却又令她自己都难以置信。
“……今天是你的忌日。虽然秦渡不让人拜祭,可我也不想你泉下难安。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善良大度的好孩子……我们老秦家也从未对你不薄,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现在只想求你开导开导他……让他别再整天念着你了,他的未来还很长,不该这样痛苦一生……”
秦渡一回来就看见秦夫人在烧纸钱,嘴里还嘀嘀咕咕着什么。声音很小几不可闻,秦渡没听清。
“妈。”
秦夫人转过头来见他回来了,被吓了一大跳,跟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吓得赶紧把身后的纸钱藏紧,紧张的朝他笑笑:“儿啊,你怎么回来了?”
纵然刚才没听清她念叨的什么,见她这幅心虚模样,秦渡也顿时明了她刚才在做什么。
她在给穆晩烧纸钱!
意识到这一点,秦渡原本平静的脸霎时阴沉下来,一字一句地和她强调:“我说了,她不会离开我的。”
“秦渡,妈只是想让她……”
秦夫人还没来得及起身,儿子便不见了人影,顿时眼泪都掉下来了。
秦渡走到车库,谁知手刚握上车门,就被秦争一把按住。
秦争冲过来将他推搡直至远离车边,骂道:“秦渡你什么意思?”
“让开。”
秦渡脸色平静如水,只是话语里添了几分难得的薄怒。
秦争见他这个样子,说道,“你知道妈整天盼着你回来吗?大半年不回来一次,来了两分钟不到就要走,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
秦渡面色有一丝触动,眉头却仍旧紧蹙着。
秦争看着他,“秦渡,你再不想承认,沐晚也已经死了三年了。”
秦渡身躯一滞,黑色的眸子霎时结了冰一样的寒冷,转头看向他的眼神像是要杀人。
秦争不是不知道他的禁忌。
这三年来没有人敢在秦渡面前提起沐晩这个名字。
更没有人敢和他说,沐晩死了。
尽管这就是事实。
秦争继续说:“是我看着她的尸体被火化的,也是我亲手把她的骨灰盒交给你的。”
当年沐晚意外早产的时候,秦渡人正在国外商谈,接到她的讯息以后,他第一时间便赶回了国。谁料刚下高速又出了车祸,他也昏迷了大半个月。
等秦渡醒来时,所有人都告诉他,沐晚死了。
刚开始他不信,以为所有人都在骗他。
直到后来,无论他用什么手腕折腾沐家,她都没有再出现。
他才渐渐明白,原来他真的见不到她了。
秦渡心口如蛇蛰,密密麻麻的痛楚如蚁虫顺着血液流淌,将内里麻木许久的伤疤和烂肉重新一道一道地撕裂,由心脏蔓延至四肢。
见他面色苍白至极,秦争眉头皱起:“秦渡,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车库里很安静,静到能听见他紧握拳头的手指骨节错位声。秦渡的脸色沉如乌云密布,修长脖颈上的青筋明显暴起,话语里却是异常的平静和坚定。仿佛是为了让自己信服,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她不会死的。”
那么狡猾的女人,怎么可能会轻易死掉?
她一定是藏起来了。
她只是不想被他找到,所以藏起来了。
兄弟俩剑拔弩张,
周围的气压低得窒息。
面对他对沐晩近乎病态的偏执欲,秦争实在无计可施,沉默了半晌,最后只能放缓语气说,“爸妈当初答应让你娶她,是希望你能够幸福,而不是为了让你为她变成一个疯子。”
秦渡低沉下视线,瞥了眼手上缠绕着的黑檀念珠,他轻轻勾了下唇角,“我本来就是疯子。”
他从不信谬论。
可只有谬论信他。
在所有人都告诉他人死不能复生的时候,只有那个道士说,身死不代表魂灭。
只要找到最佳的灵魂植入者,她就尚有一线生机。
这是在失去她之后无数个的痛苦日夜里、濒死边缘的唯一光束,是他在无尽晦暗里能抓住的独独一根救命稻草。
那份契合无比的体检数据……
那颗和她一模一样的眉心痣……
那个与她身形相似的女人,就连生日都和她是同一天。
这冥冥之中的无数巧合。
长睫一颤,秦渡紧紧阖上眼。
漆黑深邃的瞳孔之下,男人的话语平静又疯狂——
“哪怕死了,我也要她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