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抿了抿嘴唇，问：
“为什么？”
“我心里有点不稳当，”M说，“总觉得这是尹墨的阳谋，担心你会在那里有什么闪失。”
这话大概并不完全是假的，不过艾丽也能明白他的小心思。
尹墨专门把体检的事情提了好几次，又提示艾丽，M可能会在体检之中窃取她的血液完成契约。他强调这样的事情，除了故意破坏他们两人之间的信赖以外，大概也是想要确保，那天M不会出现在那里。
对M来说，这当然很危险，不过艾丽心里想的，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体检中心里面人很多，艾丽并不担心尹墨会在那里做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
她倒是觉得，或许尹墨有些话想要单独对她说。
尹墨在办公室里设置魔力场的事，确实让艾丽心里很不痛快，不过要是不考虑这些，作为上司，尹墨平时待她倒还算好。
而且，她确实好奇，想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再从尹墨那里问出点什么来。
如果也M在的话，事情恐怕就没那么好办。
“还是我一个人去。”她说。
M并不是会委屈自己的那种恶魔。
他见到艾丽做这样的决定，立即问：
“怎么，你信不过我？”
“不是，”艾丽摇摇头，“我也想要趁这个机会，看看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你没有必要探究恶魔的想法，”M还是不赞同，“他们想的事和你不一样。”
艾丽挑了挑眉，瞥了他一眼：
“他们？”
“我们，”M显得有点尴尬，又很犹豫，“要让我和他放在一起称‘们’，真是够奇怪的，算了，还是把‘们’字去掉吧，恶魔都是各自独立的，不该被这样称呼。”
“别纠缠这个了，”这一天发生的事让艾丽觉得很累，此时稍稍显得有点厌烦，“体检中心人很多，不会出什么事，无论尹墨想干什么，我都会小心，也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话——这样可以了吗？”
M还是有点担心地看着她，但他也明白，他现在在艾丽心目之中的信用不算高，没机会说服她改变主意，因此只说了一句：
“千万小心。”
“别担心。”她说。
到了周六，艾丽比平常晚了一小时起床，稍微整理一下仪容，就赶紧前往体检中心。
她刚刚走到体检中心门口，忽然听见有人在后面叫她：
“艾丽——”
艾丽回过头去，没想到看到的居然是乔文曦。
乔文曦……出差回来了？
自从那天艾丽喝过魔法粉末之后，她就没怎么再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尤其这几天乔文曦又一直在外面出差，艾丽几乎要把他忘了。
偏偏他赶在这时候回来。
看到他之后，那天糟糕的回忆又涌上心头，艾丽不快地皱皱眉头，倒是什么也没说。
最糟糕的是，乔文曦已经完全忘了这事，还在热情地向她打招呼。
艾丽心里嘀咕，M之前不是说过，要让他不敢再来打扰她吗，他这么还这么热情？
是M的魔法不管用？
考虑到他现在不剩多少魔力，这大概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无论如何，既然艾丽已经没法再装作没听见，也就只好敷衍他一番：
“你出差回来了？”
“回来了，”乔文曦点头，“虽说有点波折，整体上还算顺利……只不过在出发之前，碰上点怪事，这都过去了好几天，我还止不住想……”
艾丽不爱听他说话，偏又碍于情面，不好转身就走，只得在这儿站着听。
“前一天晚上，我本来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回家，不知为什么，居然睡在了办公室没有走，第二天，搞得我行李和资料都忘了带……我记得你那天好像加班了吧？我想问问，那天晚上，你看见我了吗？你知不知道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要不说这事还好，一提起来，艾丽简直想要翻白眼。
那天晚上乔文曦一副疯了似的模样，如果不是她用杯子砸了他脑袋，他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离谱事，这会儿他把什么都忘了，居然显得无辜起来。
她冷冰冰地回了他一句：
“不知道。”
乔文曦看出艾丽对他的态度和以前不太一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有点讪讪的：
“那天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本来第二天要出差，应该更警醒一点，结果还没下班，就头晕目眩，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艾丽听见他这么说，突然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些地方不对劲。
她转头看了看他：
“那天晚上的事，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我这是……失忆了吗？总不至于是得了什么奇怪的病吧？好在今天就要体检，正好可以查查。”
“应该不会有事的，”她随口安慰了他一句，“你还挺年轻，不会有什么严重的问题的。”
乔文曦长叹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烟盒。
艾丽并不想吸他的二手烟，赶忙地说了一句：
“那，我先进去了。”
乔文曦点点头，艾丽转身离去，一边往体检中心的大楼里面走，一边琢磨乔文曦的话。
那时候，M到底怎么处理了这事，是否用了什么办法搅乱了乔文曦的脑子，她可是一点也不知道。不过，就算是他让乔文曦失了忆，总归不至于让他把好几个小时之前的事情也忘了吧？
这件事似乎多少有点蹊跷，回去还得再问问M才行。
她一边想，一边走进了体检中心的大楼，走到服务台旁边，看见尹墨正拿着几张体检表站在那。
虽然艾丽已经想好了要再和尹墨谈谈，但看他站在那里，还是本能地有点想要绕开。
不过她需要领体检表，所以不得不往那边走过去。
这时候他已经看见了她，所以叫了一声：
“艾丽。”
看来，他大概是故意等在那里的。
艾丽知道逃避也没有意义，干脆径直走了过去。
“你的体检表。”
尹墨把已经写好她名字的表交给她，一边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轻声对她说：
“你昨天的举动，真够让我伤心的。”
“我只不过是请了个假而已，这应该算是员工的基本权利吧？”艾丽说。
尹墨撇撇嘴：
“真会装糊涂，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艾丽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看起来，想要逃避这个对话，应该是不可能的。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帮过我，我不能就这么撇下他不管。”
“难道我就没帮过你？”尹墨反问，用上了点责备的语气，“他不是人类，你没必要在意什么人情，无论如何，你不该把他看得太重……会吃亏的。”
艾丽当尹墨的下属，真的已经有挺长一段时间了。
所有上司惯用的手段，尹墨全会。画大饼，PUA，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全都用得驾轻就熟。虽说艾丽在同事里，算是没那么容易受他影响的。但是当他用上了这种语气的时候……
艾丽还是感觉自己非常容易被他带着跑。
不过她毕竟也是个对职场生态相当熟悉的打工人，不会这么容易就缴械投降的。
“大概吧，”她含糊其辞地说，“大概吧，这事很乱，我可能需要再多考虑考虑。”
这明显是敷衍，尹墨也能看出来。
他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就在这时候，刚才站在门口抽烟的乔文曦恰好走了进来。
他的模样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似乎并没注意往他们这边看，但尹墨还是相当警惕地瞥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迅速对艾丽说了一句：
“先不说了，等体检结束之后，记得到四楼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