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听过,附近并没有地方在这三年凭空多出尸体与坟包,况且这里的村庄虽偏,但也在官府的管辖范围内,整整三年竟然没有官府的人来查过。
他不信没人报案,官府不来调查的原因是什么?
姜时镜跳下屋檐,走到院子里晒着草药的地方蹲下,打量着这些已经晒得脱水干巴的草药,依旧是昨日里那些。
依这些药草目前的样子,应该已经晒了有四五天了,意味着是近些天内采摘的,其中混着两株不起眼的三七。
他拨弄了一下两株明晃晃晒在表面上的三七药草。
没记错的话,这种药草一般生长在山上的山坡里,价值比竹篾里其他的药草高许多倍。
况且……
姜时镜抬头望了一圈附近,离村庄最近的一座山徒步大约要走半天。
若是夜晚,别说采草药了,光上山都是难事。
他敛下眉目,把那两株三七单独挑了出来,光明正大地放进自己的香囊里,这里面是大量的死蛊。
戴在身上这么久,也只有那些接近过他的魔教人闻得出来味道。
也不知道那个弱小的小魔教骗子如何了,可别等他找到地方,就剩具尸体了。
天亮后,整个村庄的屋子都被从内上锁,就连宁戚也不例外,她在临睡前喊了姜时镜好几遍,才把他喊进屋内锁门。
他看着宁戚眼下的青黑:“昼夜颠倒的生活,过得习惯吗?”
宁戚打着哈欠往房间走,疲惫道:“再过几年可能真的会习惯,不过为了活着也没办法。”
姜时镜无法适应这种时差,后半夜的时候便已经睡过一觉,此时倒也不困,他走到药柜边上,靠在上面淡淡道:“若是累了,就去休息,我不会出门的。”
宁戚愣了一下,看向他,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我昨晚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只是想起了我爹,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语气冲了些,对不住了。”
“你不用跟我道歉。”他垂着眼眸,头也不抬地说,“去睡吧。”
宁戚点了点头,走到屋门口迟疑道:“等晚上我们再一起去找你妹妹吧,总要把人找到不是吗?”
昨日药柜台子上的草药都被放到柜子里,他一个个地拉开抽屉看里面的药材,一边回道:“凭着我们两人毫无头绪地找,不如报官。”
屋内安静了下来,姜时镜没有再管宁戚,而是在药柜里一点点地察看所有药材。
“好,那等我休息一会儿,下午我们一起去省城报官。”
少年顿时停下动作,抬眼看向她,桃花眼眯起:“你确定?”
宁戚应道:“嗯,我昨夜想了一晚上。”她低下头双手搅在一起,语气轻了半分,局促不安道,“我知道你和你妹妹是江湖人,肯定会武功。”
“我其实不会什么医术,只是认识一些草药而已,让你们进屋也抱有私心,对不起,但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这三年来不是没有人报官,可出了村后没有一个人回来。”
她抬起头,眼眶红了一片,声音渐渐起了哭腔:“对不起,我只是……”
姜时镜直起身,冷漠道:“我以为你还会再多忍几天。”
从一开始,他就发现宁戚说话只说一半,像是故意想要引诱他们做些什么,比如……燃火。
宁戚怔住,含着泪水的眼里露出诧异的表情:“你早就知道了?”
少年垂下头继续翻看起药柜里的药草,没有回她的话,反而问道:“你父亲是最开始消失的那一批人,是吗?”
宁戚抽噎了一下,不敢再有欺瞒:“是,那一天消失了整整二十七个人,他是其中之一。”
姜时镜把药柜里看着不超过三年村里无法采摘到的药材全部挑了出来,继续问:“从未回来过?”
宁戚觉得很奇怪,这个问题他问了不止一次。
她甚至开始怀疑这三年她爹是不是回来过,只是自己错过了。
她沉吟道:“我白日的时候一直在家,夜晚不是在采草药就在忙农活,确实从未见过到过我爹。”
姜时镜翻完了所有的药柜,看着满满一台面的药材眉心一跳。
若是这些药草放在三年前,他不会有一丝的怀疑,毕竟山上不缺,但现在……
“你这三年上过山吗?”
宁戚已经放弃了回屋子的想法,走到药柜前分外不解:“没有,天黑了不好上山。”
起初她以为姜时镜只是对药草好奇,翻着看,但没想到他挑了这么多出来:“你把这些药草全部拿出来做什么?你生病了?”
姜时镜沉思了片刻,突然道:“这些草药看起来挺值钱的,去省城把它们都卖了吧。”
宁戚:“?”
“这些都是我在村里挖的,值不了几个钱。”
宁戚医术确实很差,连药草都没认全,桑枝能在喝完那碗药后退烧全靠免疫力奋勇作战。
姜时镜没点破,嘱咐道:“拿个布袋装起来。”
说着他打了个哈欠,走到小榻上躺下,神色困倦道:“我有些乏了,你也赶紧睡吧,下午去报官。”
宁戚满头的雾水,全然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想问但看着少年已经闭起来的眼睛,叹了口气。
把药草打包好后,回了屋内补眠。
人离开后,姜时镜的眼瞬间睁开,他坐起身看向紧闭的大门想了一会儿,而后轻功上了横梁,屈起一条腿平躺在上面,这才闭目养神。
一直到下午,宁戚推开房门,发现大门敞开着,哪里还有少年的身影。
她慌张地跑到屋外,看见姜时镜正蹲在地上扒拉晒在地上的那堆药草,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也消失了。”
没发现想要的,姜时镜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站起身:“从这里走到县城需要一天,明早我们差不多就到了。”
宁戚僵了一下,迟疑地看向了拴在门口的马:“我们……不骑马?”
姜时镜淡淡道:“我的马吃坏肚子,跑不了。”
宁戚:“?”
看着精神格外足,还在吃草的马,她被困惑占据。
把门上锁后,两人便往省城的方向走,一路上相顾无言,宁戚走得气喘吁吁,为了跟上姜时镜的脚步走走跑跑。
一直到傍晚她实在跟不上了,双手撑着膝盖道:“姜公子,等等,我实在走不动了。”
姜时镜并未停下脚步,连头也没回,道:“再往前走两公里休息。”
宁戚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跟了上去,两人之间一直保持着一大段的距离。
直到姜时镜突然停下脚步,他环顾了一圈周围的景色,大片的树木包围着中间的小道,再往前走一段有一道岔路口,一边是上山的路,还有一边则通往省城。
宁戚喘得感觉喉咙都快冒烟了,见姜时镜终于不再闷头往前走,她松了一口气,筋疲力尽地往旁边的大树下坐。
拿出携带的水囊喝了一口,缓了许久才朝着站在路中间一动不动的少年道:“姜公子,休息一会儿吧,还有一大段路要走呢。”